第12章　下乡晕车

学院突然接到上级指示：应届毕业生今冬要到农村，以干部的身份进行两个月的下乡锻炼。说这批进行下乡锻炼的学生，毕业后要作为行政干部使用，是为农村基层培养干部的。

十一月底，他们经过几天的培训后，就打好行装，坐上运输队派来的大卡车，象肩负着重大使命一样，向农村第一线出发了。

文29班要去距学院几百里远的地方，是华北西部最贫穷落后的山区。江素音平生第一次出远门，也没有坐过那么长时间的汽车。这次下乡，她第一次尝到了晕车的滋味。

素音坐在自己的行李上，面向车尾，和同学们一起在没有顶棚的后挂车厢里。运输大卡车颠颠簸簸、摇摇晃晃，飞快地行驶在已经破损了的混凝土公路上。她向车厢尾部方向望去，公路两旁的树木飞速向后倒退着，蓝天白云也像要整个卷盖下来，与后退去的树木合拢在一起。她的心随着眼前流动的景物，一会儿提到喉咙里，一会儿落到丹田处。行了还不到三十里，她就感觉心里好难受，只想呕吐。同学们告诉她这是晕车了。她趴在车厢板处，头伸向车外，吐啊，吐啊，好像要把几天来吃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最后吐出的是带血丝的黄黄绿绿的胆汁。实在吐不出来了，人也软绵绵的趴在行李卷上，一动也不动了。她虚脱了，眼前发黑，话也说不出。同学们还以为她不晕车了，没事睡着了。一直到了下午三点钟左右，大卡车载着他们才到达了目的地。同学们背上自己的行李卷，跟着老乡去了他们下乡的村落。江素音他们下乡小组被分到了一个名叫柴庄的小山村。她和白玉争、张兰分到一对老夫妇家里住。其他组同学都下车跟老乡走了，素音还在行李卷上趴着，像是睡着。白玉争上前叫她：“素音醒醒！该下车啦！”

可是叫了半天，素音动都没动一下，张兰慌了，感觉素音有问题，向着正在分派住所的秦川喊道：“秦川！素音可能病了，下不了车了！”

秦川听见了，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车旁，手扒住车厢板，像运动员上单杠一样飞上了车。

“素音！素音！”

素音不吭声，秦川小心地把素音翻转过来，啊！只见素音脸色苍白，眼睛半睁着，无力地望着他。秦川见状，大声问前来领素音他们的老乡：“卫生院在哪里？快带我们去卫生院！”

“这儿没有卫生院，只有一家保健站（诊所），大汽车开不过去，路太窄。”老乡说。

秦川一听急了，抱起素音就要往下跳。这时付国疆赶过来了，接过素音，对那位老乡说：“前面带路，到保健站！”说着跟着那位老乡向保健站跑去。

在弯弯的山路上，秦川和付国疆轮流背着素音，紧跟在那位老乡后面，足足走了有半个小时，才到了只有两间屋的小诊所。医生通过一番检查后，说：“她可能是低血糖，吐得太多，有点脱水，才引起引起了昏厥。得马上补充水和糖才行。”

“那就赶快治吧！”秦川说。

那医生拿出止血带，捆扎住素音的一只胳膊，在素音臂弯处，慢慢地注射了又粗又长的一大注射管葡萄糖液。大家看着素音呼吸均匀了，心里才稍微地松了口气。过了好一会儿，见素音慢慢睁开了眼睛，望着他俩轻轻地说：“谢谢！”然后又闭上了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

医生说：“她太累了。让她多休息，一会儿就会好的。”

他俩听了医生的话，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秦川对付国疆说：“国疆，你在这里陪素音吧！我回去看看王老师安排好了没有？一会儿我派两个女生来换你。”

“没问题，你放心走吧！”付国疆说。

秦川看了一眼静静躺着的素音，又面向付国疆，说：“你要照顾好她！我走了。”说着就出了诊所。

付国疆坐在陪床坐的小木凳上，望着素音苍白的脸：只见素音长长的睫毛向上翻翘着，盖住了下眼睑；额前的刘海蓬蓬松松的，很有规律的撇向一侧，两条黑亮亮的发辫搭在胸前，发辫的发梢弯弯的卷起，像是托着她玉瓷般的脸庞；鼻孔微微一启一合，均匀地呼吸着。慢慢地，嘴唇渐渐有了血色。素音静静躺在那里，付国疆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在他眼里，江素音简直就是一个睡美人！不，睡美人也比不上她美丽！她能歌善舞，才思敏捷，聪慧艳质……付国疆呆坐在那里，搜肠刮肚的找词形容着江素音。

付国疆对江素音的注意，是从素音一年前入学报到那天，在教室门口相撞开始的。他除了对江素音的美特别关注外，还非常欣赏她的才气。他感觉像这样多才多艺的女孩儿实在不多见。他早就清楚自己早已爱上了这个姑娘。

他对江素音的爱，可以说是用不同与众的方式表达的。他非常喜欢和江素音说话，有事无事故意找话题与素音说。偏偏江素音就爱上他的当，只要他一激将，江素音就准接茬和他吵。在别人看来，他们俩是针尖对麦芒，是冤家对头。他们哪里知道，付国疆实在是太乐意和江素音说话了，哪怕她生气，发脾气的时候，也觉得她那样子是一种泼辣的美。所以每次逗嘴他都佯装怕了，以失败而告终。他总是寻找各种机会，想方设法与素音接触。他知道江素音爱看小说，经常借来几本小说，故意在江素音面前炫耀，让江素音与她抢书看；书看完了，付国疆有意识的在同学面前，故意提问他俩都看过的同一本书中的问题或情节，阐述对书中的观点。经常是观点不同了，两个人就争辩起来，有时候都争的面红耳赤。平时他自己买的或同学给大枣啦、瓜子啦一些零食，他也拿到教室，故意拿出来让大伙和素音一起吃。女生宿舍有个什么弄不了又费力气的事，他总是第一个去帮忙。

今天到达目的地后，听到白玉争喊秦川说素音病了，就立刻跟在秦川后面，与秦川一起把素音送到了这里。他心里非常着急，生怕素音有个三长两短。他多么想让素音快快好起来，与她单独说几句话呀！

自从文艺汇演以后，江素音也发现付国疆很有才气，写作、语言文字都挺不错，经常在学校广播里听到他写的文章，杨老师也经常用他写的文章，作为范文给同学们讲课。在素音眼里，他与秦川、文熙等都属于很优秀的人。唯一使她不解的是，为什么他总是和自己过不去？每次逗嘴后，素音都下定决心，再也不理他了。但一遇事，付国疆就会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照样和她有说有笑，使她又无法不理他。这次，素音晕车晕得昏昏沉沉的，自己起也起不来，走也走不动，感觉自己就像是在云雾里，一会儿像是秦川背着自己跑，一会又像付国疆背着自己跑。她使劲喊着：“你们这是干嘛？让我下来！让我下来！”

可他们谁也不理她，就像根本没听见她的话。一会又好像自己挣脱了，升在他们的头顶上，和他们一起往前跑，可又看见他俩还在互相替换着背着自己，气喘吁吁地跑着。他俩满头大汗，很着急的样子。素音心里很疑惑：“这是怎么了？怎么自己变成了两个人？”

自己在上面随着他们，他们走到哪里，她也到哪里。她看着趴在他们背上的自己，头发散乱着，手臂无力地下垂着。

江素音就这样迷迷糊糊地像做梦一样，不知过了多长时间。

忽然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叫着：“素音，你好些了吗？”

她想睁开眼睛看看是谁？可是眼皮上像吊了个铁锤，重得很，怎么也抬不起来。接着又一个声音叫着：“素音，王老师和同学们来看你来啦！”

一只温暖的手摸着她的头额，她的眼睛一下子睁开了。看见王老师、秦川、付国疆、张兰等好些同学都围在自己的身边，才知道自己昏迷了半天了。张兰、白玉争看见她醒了，擦着眼泪说：“素音，你真把我们吓坏了！”

王老师问：“素音，好些了么？你身体不好，为什么不早说呢？身体有病可以申请不下乡的。”

素音说：“我也不知道我有这个毛病。谢谢老师！谢谢同学们！让你们受惊了，我没事的。让同学们回去吧！”这时医生来了，大家都闪开，医生给素音把了脉，说：“问题不大了。她身体有点虚弱，脱水太严重。可能是血糖有点低，所以才引起昏厥。以后加强营养，就会好的。”医生又让素音喝了一大茶缸加了糖的淡盐水，告诉素音要注意补充水分，说她有点脱水了。

王老师见素音没什么问题了，嘱咐张兰、白玉争到驻地好好照顾素音后，就与其他同学一块儿走了。张兰、白玉争赔江素音在诊所里休息了一会儿，把行李卷放在领他们来的老乡的独轮车上，与秦川、付国疆他们一起，来到了他们要去的小山庄——柴庄。

素音在住所休息的两天里，除了白玉争和张兰无微不至地照顾她外，秦川和付国疆一有空就来看望她，有时还拿来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水果给素音吃。素音从心里非常感激他们对自己的关心和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