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过来鸭
千月蝶
2024-09-30 21:56
但不知不觉还是变成轮流发言，我发现大家都在看我，不好意思地说：“我那是写着玩的。至于这次，根本没想过参加志愿者，就像欧阳说的，现在挺迷茫，越是临近毕业越渴望知道人生的答案，所以不想回家面对父母，能呆在这儿也不错。”
小雨幽幽地说：“我以前觉得人生像1+1一样简单、明白。在广州呆了半年才知道，人生说不清道不明，而且有时觉得挺没劲。所以想出来换种活法。”
大概是因为吃得太饱，工作太累，许总他们都懒懒的，我们一起围着火，外面狂风呼啸。荒郊野外，十个人在一起依然显得单薄。倒是沈经理对大家的多愁善感不以为然，对着红红的跳跃的火苗说：“我一辈子不做非分之想。人活着很简单，好好吃饭，好好上班，好好睡觉！”
他的话引来大家无声的一笑，不是每个人都能够这样活的，这份平凡之中本身就蕴藏着伟大。我看一眼欧阳，想起他拥抱父母的情景，心里暗暗羡慕。
一直不太做声的许总这时拍拍手掌，对我说：“你们回去吧。路上小心，开始工作！”
小雨莫名其妙地叹口气说：“中午只给这么点休息时间？你们这儿挺好玩，气氛一流，我明天和你们一起吃中午饭！这儿的饭香！”
大家开始伸臂抻腰，懒懒地活动起来，许总道：“没电，无法照明，天又黑得早。所以要抓紧白天时间多干点。”
我发现他穿大衣时伸胳膊很别扭，帮他扯一下衣袖问：“您老人家怎么看着怪怪的？”
他咧嘴苦笑着说：“腰扭了。还好，能坚持！”
回宾馆后，我们就睡了。
晚上五点，欧阳来给小雨送药。她膝盖肿了一大块。涂完药，我们闲聊，欧阳突然问：“我们如果进了力和，能否坚持这样苦干？”
小雨一边揉自己的伤处，一边幽幽地道：“苦不苦干在其次！苦干为了什么？难道就像沈经理说的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我笑了笑，对她说：“像沈经理那样简单地生活，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才真需要大智慧。我们有这份心不见得有这份本事。欧阳现在是寻找突破的方向！你现在考虑为什么活着！我自己脑袋里一团乱麻，越来越糊涂，马上毕业，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等待什么。羡慕沈经理活得踏实，我老觉得自己像活在梦里！”
欧阳自作聪明地对我说：“我理解湘湘的郁闷！我们找工作像少男少女思春，总希望自己的另一半是白马王子，是下凡公主。和青春偶像剧差不多，浪漫而不着边际，粉红色的想法！没有具体的东西！”
他以为我为找工作烦恼，其实我并没有为工作着急，我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不过我没反驳他的话。
倒是小雨凑过脸，刮着鼻子说：“欧阳同学，反思很深刻，有资格坐就业办指手画脚了。”
欧阳顺着自己思路，很认真地道：“比如参军，我们总憧憬军人的英雄气概，从来没想过当兵得训练，得武装越野。”
我点点头，附和说：“我接触过的人中，只有廖明辉目的明确，挖空心思想进力和。剩下的，包括我们自己，都目标远大，2020年的目标都有了，却不知道眼下该干什么？”
欧阳点支烟，目光坚定：“我想好了，在人力资源这一行干下去。边做边学，争取读MBA。眼下好好和许总配合，希望能拉力和做客户。”
小雨眨巴着眼睛道：“你这么现实，赤裸裸的。”
欧阳得意地笑笑说：“这叫双赢！并不妨碍我作为志愿者的崇高。”
我觉得经过在广州半年的磨练，欧阳确实改变不少，由衷称赞他：“大有进步，可惜我白去一次广州。什么都没赚到。”想起被赶出职业学校，心里依然不是滋味！而且也许因为天天琢磨找工作的事，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了解当年妈妈为什么会选择去湘西？难道她也是为了崇高？为了增加生命的质感？这问题困扰我很久，却无处寻觅答案。我暗暗下定决心，一旦有机会，一定要以美国黑人回非洲寻根的热情研究研究妈妈扎根湘西的动机。隐隐约约觉得其中必有奥秘！
去欧阳家吃饭前，许总再次训话：“言谈举止要讲究，洗澡两人一组，每组十分钟，换下来的脏衣服用塑料袋装好，不许吸烟。”不待他交代完，李副理带头冲出宾馆。
小雨专享三轮车。廖明辉他们起哄，把沈经理也抬了上去。又推又搡，吓得小雨不住尖叫，一手抓沈经理，一手抓蹬车的欧阳！李副理又抢着要骑车。就这样吵吵闹闹，其乐融融地奔向欧阳家。
我和许总走在后面，眼前的一幕他似乎很欣赏。突然含笑对我说：“刚才去车站，里面的人告诉我明后天情况会好转，老天要破涕为笑了！你俩很快可以回湘潭。”
我指指小雨说：“您老人家看她想回去吗？在这多开心！把我们留在这儿，您老人家功德无量！”
许总幽幽一叹。
我接着道：“她遇到了人生一个难题，无法向人诉说，也许此时此刻，这儿是她的天堂，最起码是她的避风港。”
“那你呢，小不点？”许总突然偏头问。
我叹口气：“不知道！这次实习挺郁闷，脑子里特别乱。我也说不清自己现在的状况，打不起精神，有时候连转脑筋的力气和兴趣都没有。”
许总轻飘飘加句评论：“挺好啊，混沌状态！”
不知怎么我突然问：“您和那位人力总监怎么样啦？”
话一出口我就觉得不妥，这是人家的隐私。没想到许总呵呵笑着说：“后来联系过几次，我今年特别忙！没时间见面。估计我们可以达到相看两不厌，独有敬亭山的境界！”
我瞪他一眼说：“您别引经据典成不成？咱书读得少，又没见过世面，听不懂太深奥的话！您这样的话应该在什么杨小姐，黄小姐面前说，才能显示您的莫测高深，神龙见首不见尾。”
他拢拢长发说：“江湖相逢，不过互相欣赏罢了！其他谈不上。很失败是吧？”他的语气、动作都带着自负。我笑笑，很后悔谈这个话题。大街上很黑，偶尔看见几家灯火通明的店铺，里里外外人头攒动，心里暖暖的。身边不时走过参加抢险的人，穿着大衣，浑身脏兮兮的，但人们情绪不错。
“怎么不说话？”许总见我贪婪地打量着周围，突然问我。
我叹息一声，不知为什么把心里话吐了出来：“本来在您面前闭嘴是最佳选择，可是此情此景又忍不住。从小到大，周围的欢乐总是与我无缘，我没办法融入身边的环境里，这种感觉特别怪，也特别烦，连找个发泄的对象都找不到！您女儿平安到达了吧？”
他开心地点点头，轻描淡写地评价我的感慨：“谢谢，想想平安到达。你们现在工作没着落，心里焦虑，可以理解。”
我觉得他应付我，以他的智力应该不至于如此轻飘飘地回答，有点不爽地盯他一眼。
许总意识到我不满，很真诚地道：“风声、雨声，声声乱耳；家事、世事，事事乱心。无论什么原因，年轻人都会有心无所依，情无所系的时候。感觉没有寄托，精神上没有着力点。浪漫点说这是青春的迷茫，现实点说就是空虚！”
我满意地点点头，老家伙就是不一样：“是啊！我也想崇高，也想感动。可是现在与你们在一起，依旧打不起精神。没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写《大学生求职实录》，常常觉得自己笔下枯燥，过去的日子太平淡了。干脆，明天与你们一起工作！”
许总被我末一句话吓一跳，慌忙劝我说：“小不点，开不得玩笑！你帮忙买菜，送送饭我们已经感激不尽！千万别找刺激，受伤可不是玩的。”
我吓唬他说：“哪里那么容易受伤，你们现在还不都完整无缺。”
“冻伤！我和小神仙的脚都肿了。”许总一本正经地警告我，“你不想破坏自己的美丽容颜吧！”
把他吓成这样我挺开心。说实话与他面对面聊天远没有短信来往有意思，和他在一起我有点拘束，总觉得自己智商不高，地位低下，不敢随意开口。而他呢，除了第一次厂庆表现得无拘无束，第二次恶作剧说句你的唇有春天的气息以外，绝大多数时候都一本正经。尤其这次抢险，他几乎失掉了幽默的天性，永远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而且无论什么场合，他一出现马上成焦点，至少我感觉他会影响我的情绪，这让我很不自在。
我说：“和您老人家熟悉以后，一点都不好玩。我更喜欢那个躲在幕后的您！”
他闻言使劲盯我一眼，我登时心跳加速，话说得不得体，有失身份。好在，欧阳家到了。
晚饭后欧阳提议去租一台发电机，这样大家可以在他家多玩会儿，照明方便，还可以看看电视。不等许总表态，李副理他们一致竖起大拇指。小雨更兴奋地与小神仙击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