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患难见真情

“干脆回去吧！”我大声提议。

“偏不回去！不信老子走不到！”小雨赌气地跺跺脚，重新戴上手套，孩子似的一脸无赖，抱着我说：“走！”

一股强风直灌进她嘴里，呛得她连连咳嗽。风太大，我有点担心被风卷走，与她搂在一起，背对着风。直到被一件大衣裹住我才抬头，许总和廖明辉来接我们！

许总满脸挂霜，头发眉毛都是白的，只看见他张嘴，话走到半路就被风打劫了，没走到我耳朵里。我把头凑过去，他俯身嚷：“你们俩转过来，顶着大衣走！”

听人劝吃饱饭！我和小雨转过身，风把大衣死死按在我们胸前，许总一只手扯着大衣襟，一只手搂着我的腰。估计廖明辉也如法炮制，耳听得他说：“低下头走！”

我和小雨缩着头，拉着手，深一脚浅一脚，腾云驾雾一般，总算没再摔跤，平安到达机房。

机房里好多了，最起码没有风。小雨见额前的头发挂满了霜，兴奋地大叫：“比染得还漂亮，超酷！”

许总不停地拍打我衣服上的冰，让我跺脚，低头才发现鞋面上也全是冰。这时小雨开始捂着膝盖嚷疼，欧阳和廖明辉架着她，不住地安抚。

机房相当大，一排排高大的机电设备，非白即绿，让人望而生畏，感觉到金属那种彻骨的冷。外面强风的吼叫更增添了这里的逼人的寒意！这里像个万年冰窟。

“换了大衣，去烤火吧！”

许总对我说。这时我才发现远离设备的墙角有堆火。小雨披着欧阳的大衣，边烤火边打哆嗦，又嚷冷又嚷痛。

许总脱下他那件布满油污的大衣递给我说：“把你的脱下来，挂那面。”

我笑笑说：“不用，我不冷！”

他笑笑，拍拍我头顶说：“傻瓜！”

身旁的刘畅谦卑地上来解释：“林老师，你的大衣上全是冰，过去烤火冰就化了，衣服会很潮，等会儿回去岂不遭罪。许总让你把大衣脱下来继续冻，这样衣服不会潮！”

经验！面试官指责我们缺乏经验不全是狗屁！

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后我开心地一笑，边脱大衣边对刘畅道：“知道了，解释的这么啰嗦！”

心安理得地耍大牌，把自己大衣递给刘畅，我对许总说：“您老人家这件大衣上面少说有三斤油，赶上卖肉的砧板了！”

穿上以后才发现衣服太大，上不露眼，下不露脚，两只手也伸不出来。刘畅像牵稻草人一样把我领到火堆边。

小神仙抱着高压锅，看着我笑。我勒勒衣袖，扒开衣领对他说：“怕饭凉，靠火堆烤烤。你抱它干嘛，难看死了！”

他夸张地哆嗦几下说：“林老师，饭没凉，可我这心啊，拔凉拔凉的！”满口广东腔还学赵本山，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正帮欧阳摆菜的李治跑过来踢他一脚说：“菜都摆好了，你还抱着饭锅什么意思！不让大家吃饭吗？”

一直袖手旁观的沈经理见菜已摆好，突然以与自己年龄和行事风格毫不相称的冲动，一跃而起，冲许总点点头，连声叫：“小廖、小李，把工作台挪火边，等下再吃。”边说边撒腿就跑。

李副理冲他的背影打趣说：“沈经理，饭菜定量，管了不管饱！你清理内存也没用！”

大家跺脚哄笑，手忙脚乱抢碗筷。菜一点也不凉，欧阳逐一打开菜盒，自豪地介绍：“辣子鸡丁，口味鸭，蒸排骨，红烧鱼，回锅肉，酸豆角……”

小雨听得直流口水，不顾腿疼，一瘸一拐奔到桌子边道：“阿姨刚才给我们做三个菜，他们怎么这么多呀！不公平，我还要吃！”

小神仙挟块排骨正要往嘴里送，听见小雨的话赶紧连筷子都递过来说：“小雨老师，您先请！我给您盛饭。”

明仔挖苦他说：“德性！下次日本鬼子侵略中国，你肯定头一个做汉奸！”

李治说：“这话说得有问题，凭我们在，日本鬼子还敢来吗？应该说小神仙想当汉奸都没机会！屈才了。”刘畅悄悄盛碗饭递给许总。小神仙一点不觉得难为情，边递给小雨饭边说：“你们懂什么？我这是为大家谋福利，得罪小雨老师就是不给欧阳老师面子，那意味着得继续吃泡面！喝冰冻矿泉水，对吧，小雨老师！”

小雨边嚼排骨边拿筷子敲一下他的脑袋说：“就你话多！应该说得罪我就得罪你们林老师，然后你们就死定了！”

李治愣头愣脑地道：“小雨老师说得有理，得罪林老师，会有人扒我们的皮！”

正好这时沈经理大步流星赶回来，啪地一声放桌上一瓶邵阳大曲，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没人在意李治的浑话。沈经理上气不接下气地喘，好久才说：“带来两天了，天天吃泡面没法喝。”

许总深表理解：“估计你藏着宝！这酒很烈，少喝点！”

中午饭正式开始！

呼啸的风声做背景，我和欧阳当观众，小雨上蹿下跳搅局，左挟一块鸡丁，右挟一口鱼肉，剩下的七个大男人一齐动手，甩开腮帮子猛嚼。碗筷声，咀嚼声，喝酒声响成一片。没人说话，也没功夫说话。一刻钟多一点的功夫，猛听许总嚷：“还剩半碗饭，几片肉，哪位英雄站出来消灭掉！廖明辉，上！”

廖明辉和小神仙早扔了碗筷，边揉肚子边向火堆走，歪歪斜斜往椅子上一靠，两腿一伸，听见许总喊，连连摆手道：“不行啦！许总，您现在拿筷子往我喉咙里捅，我也咽不下去！”小神仙打个饱嗝，说：“欧阳老师，拜托您家阿姨，晚饭不必做这么好，会出人命的。”

刘畅和李治见许总把目光转向他们，拔腿就走。许总笑着骂：“你们俩给我回来，小混蛋！把东西收拾好！”

李治不放心地瞟着许总手里的饭碗说：“收拾可以，吃饭绝对不行！”

李副理悄悄拉小雨去火堆边，对许总的号召装听不见，躲在一边偷笑。

许总把剩菜剩饭装进一只碗里，神色庄严凝重，双手捧着对沈经理说：“宁可撑死人，不留剩饭盆。老沈，这个光荣艰巨的任务交给你了。给沈经理上酒！”

沈经理接过饭碗就开始打嗝，一抖一抖的。小雨跳过来把剩下的半瓶酒递给他，他狠狠喝一口，然后用力叭嗒嘴，发出很响的声音，认认真真舀一勺饭放进嘴里，开始有板有眼的咀嚼。大家目不转睛盯着他，停了一会儿，他又打了一个长长的酒嗝，熏得小雨掩着鼻子，撒腿就跑。沈经理揉揉喉咙，又原地跳几跳，无奈地摇摇头说：“对不起，许总！食管里都满了，实在咽不下去！”我们哈哈大笑！

收拾完东西，大家聚在火堆边。李副理舒展一下身体说：“吃饱喝足，觉得天都不那么冷了！真得好好谢谢你们三个！”

当然得欧阳接受这份感谢，他笑笑，坦率地说：“小事一桩，我也想借此机会与大家接触，了解你们的想法，说实话现在毕业生挺茫然。再说毕竟在广州时认识许总，现在在我家乡，总得表现表现！”

小雨插嘴说：“我参加志愿者纯粹是为了找点刺激，不必谢我！而且我压根没干什么。你们这次抢险，我看也有点志愿者的味道，不知道你们为了什么？”

说完看着大家，李副理淡淡一笑，瞅一眼一直沉思的许总说：“我完全是被动适应，能不参加当然最好，这儿真的很苦！我没那么崇高。”许总以欣赏的眼光看看自己手下，大概是表扬李副理的坦率。

沈经理拣几块破木板丢进火坑，一本正经地说：“我老人家没有想法。”指指廖明辉接着说：“二十年前，我和明仔他们一样，文凭低，没技术，提心吊胆走进力和。只知道工作，能有今天的地位我很知足。抢险救灾对我来说和平常的工作没区别，踏踏实实尽本分而已！”

小神仙偷偷看许总一眼，大着胆子说：“我们没有选择，总得争取表现自己啊！平常我们根本没机会接触沈经理、许总，现在大家同桌吃饭，一起工作！这机会值得我们珍惜！”

许总和蔼地拍拍他的脑袋，看了我们一眼说：“面对这样的灾难，总不能装聋作哑、无动于衷吧。而且从长远来看，对公司的业务很有好处，铁路部门毕竟是我们公司最重要的客户。至于这个决定是否正确，将来再看吧！我个人确实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寻找一点感动，不过这属于个人爱好，做决定的时候绝对没考虑。”然后指着我补充道：“同志们，都得发言，林同学正在写《大学生求职实录》，需要素材。”

窘得我脸颊发烧，狠狠瞪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