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失望

我解释说：“上次去时我没有带他们的资料，等这次招聘时，一齐发过去吧！”

苏校长对大脑门说：“这次去力和彭主任亲自抓一下，优先安排彭伍他们三个，本地学生举荐费全退了，让他们自己去找工作，已经便宜了廖明辉他们。另外这两天派人去电子厂考察一下，抓紧时间落实。”

我见气氛不错，迟疑着道：“苏校长，我有点难心事！”从小到大，妈妈都严格要求我绝不许借钱，即使姨妈的钱也不可以。苏校长很好笑地看着我，语气却不错：“你是我们学校送过来的，有什么话直接说。”我憋了半天，才吃吃地道：“我想预支三百元工资做生活费。”说完我把头深深低下，盯着自己的鞋。彭大脑门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大笑，我感觉耳朵发烧。

苏校长连声检讨：“抱歉，我疏忽，你也太小心谨慎了，这有什么难为情的，别说你在这里工作，就算人在他乡初次见面，我给师妹点钱救急也是应该的。”

我见她在翻包，赶紧声明：“不用借您的，我明天去财务处借。”

苏校长走到我面前，大大方方地从包里抽出四张百元大钞说：“喏，先拿去用，去财务处还得打借条，多难为情，何况我师妹在这儿到处借钱，岂不令我没面子。”我实在分辨不清这话是义气、关怀还是讽刺，挖苦，心里直后悔，但看她的表情好像没有恶意，也就没拒绝。

临出门时苏校长逗我：“以后有事尽管吱声，象今天这样挺好。实习老师里，你是唯一一个从来没有事的人，我都习惯了，照顾不周可别怪我。”

吃过晚饭想给廖明辉发短信，没想到他先来了电话，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林老师，我们那天没有等您回校就走了，您没怪我们吧！”

我说：“没有，上班的感觉如何？”

“太爽了！力和是高技术企业，生产成套设备，除了工程师就是我们这些大专生。头头们非常客气，虽然很累，但我们三个觉得值。老爸老妈都高兴坏了！多亏林老师，等我们发工资了一定回校请您！”

我笑了笑说：“好啊，到时我们一起K歌！你帐号是多少，那笔钱没有花，我汇给你们。”

那面静了一会儿，然后传来小神仙的声音：“林老师，李副理主管培训我们，他今天下午说已经通知我们学校下次面试时间，请你关照刘畅、杨帆和蚊子他们。”

我说：“有机会我一定关照，但这需要学校统一安排，你们帐号是多少？”

这次又是廖明辉的声音：“林老师，拜托您把那笔钱花出去。尤其是请许总吃顿饭，提提我们的名字，我们现在才知道许总在力和排第三位。您深藏不露啊！难怪谢经理不敢惹您。”

这帮家伙乐疯了，把我想成神仙，懒得和他们纠缠，反正还有学生去面试，到时捎去就完了。

我鼓励他们说：“既然对单位很满意，就珍惜这次机会，加油。下次学生去面试，我会把钱捎给你们。”才挂电话，又收到他们的短信。

廖明辉：我们不会令您失望的，更不会令自己失望，多谢老师！

白亮：一句话，谢谢老师。

两句话，谢谢老师。

三句话，还是谢谢老师！

小神仙：有钱不花，死了白搭！拜托林老师帮我们把钱花出去！还请你继续关照我们那些死党！

我正津津有味品尝这些短信，一回头才发现孙婷不知何时进来，正站我身后偷看，忙收起手机，她撇撇嘴道：“那么全神贯注，我还以为跟人家打情骂俏呢！”

我摇头晃脑地道：“我哪有那福分！”看来她已经窥见了短信内容，这种狗仔队的习性令我瞧不起，不过我挺高兴被偷看，她终于可以知道本小姐清白做人。

她酸溜溜地说：“没想到我联系的力和，让你大大出了回风头！学生没少感谢你吧！”话很有深意，这嫉妒依然让我开心，我笑眯眯地说：“感谢是空话，一钱不值。不过很有成就感，至少可以证明自己有用。”

孙婷白了我一眼，气哼哼地道：“你不过是走狗屎运罢了！”

我一点不生气，得意洋洋地说：“每一个人的成功都有运气成分，不然干嘛总强调机遇！改革开放是中国的现实需求，但邓小平的长寿不止是他一个人的福气！我们都跟着幸运。”

论口才，论杂学，两个孙婷也不是本小姐的对手，我是样样通，样样松。当然了这个又黑又瘦又矮的广东女孩，长得虽然像把焦尾琴，专业水平却不是我可以企及的。

孙婷更加不爽，讽刺我说：“运气可以帮你一时，帮不了你一世！”我漫不经心地笑笑，轻飘飘地回她：“谢谢，我从来没指望靠走运活一辈子。这破学校不过是我暂时立足的地方。”正明枪暗箭攻防，有人敲门，一向不反对学生来访的孙婷边拉门边气恼地问：“谁呀？大晚上有什么事？”原来是刘畅、杨帆和蚊子他们！那群廖明辉的死党。我示意他们别进来，匆匆换上鞋，带他们向操场走去。

“林老师，明天力和面试，学校上报的名单里没有我们。”刘畅急切地说。

这事早已料到，我叹口气说：“学校这样安排，我也无能为力，况且那些学生都补交了举荐费。”李治这个愣头青，冲动地道：“林老师，拜托您给许总打个电话，把我们几个的名字报上去，帮我们争取个机会。”

我表示为难：“这样不好吧！你们想想，我身为老师，竟然带着你们与学校唱对台戏。”他们好像以为许总是我亲戚似的。

蚊子细声细气地道：“老师，我们又不会说是您帮我们的，人不知鬼不觉，就像上次您帮明仔他们一样！”我心里暗想，帮明仔他们的事现在人也知鬼也晓了，可是我理解他们的焦虑，安慰他们说：“等等看吧！还会有单位招聘。”李治嘟囔道：“别的单位和力和一比，全是垃圾。”我温和地解释说：“抛开学校不说，这样做对明天参加面试的学生也不公平，他们也需要这次机会。就我个人来说，身为老师，也不可以把学生分为三六九等。就你们而言，同校手足去力和PK个你死我活，也让人笑话。”

他们都沉默地低下头，我心里也不好受，可想不出办法，能说得我都说了，只好陪着他们坐在草坪上，看周边辉煌的灯光，听外面汽车的轰鸣。我们都感觉到寂寞，带着凄凉的寂寞，一种无法形容，也无法描述的境况。没什么大事，只是一种没来由的悲伤，好像在网上打游戏输了，虽然没什么了不起，明天还可以再战，但心里确实不高兴。像一群落魄的孩子虔诚守岁一样，夜空中星星的每一次闪烁，大家都默默地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祈祷明天！外婆曾经告诉我，地上一个人，天上一颗星，只要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颗星星，人生就会幸福，就会辉煌。梁山上一百单八将，之所以轰轰烈烈，就是因为他们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颗星。

不知道此刻学生们都在想什么，我宁愿找不到属于自己的星星，我愿意认同天上的星星是妈妈的眼睛，那朦胧，遥远，沉默的闪耀，昭示爱的永恒！此刻，辰溪之畔，高山脚下，一定有一双慈爱的眼睛，倒映星星的光辉。她像神明一样保佑我，抚慰我，鼓励我前行。我在延续她的生命，在丰富她的心灵，在用一个女儿全部的爱，去撞击命运的高墙，我愿意妈妈听到那一声壮烈的回响！

第二天晚上，校园发生了中等烈度的地震，大脑门带领十个学生去力和面试，全军覆没，铩羽而归。这且不说，彭伍，白朋，王建设三个现身，立刻引起其他学生的注意。虽然他们三个并没有随大脑门回学校，可是现代通信所建构的网络，以光的速度把三个“内奸”的身份暴露在广大师生面前，这不仅使学校被玷污，使苏校长，大脑门等领导被蔑视，使学生之间互相设防，更使整个校园平添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

当然也有例外。刘畅他们心里暗喜，大庭广众之中看我的眼神都流露出希望。而等我回宿舍时，孙婷已经像上届选秀的年度总冠军，等我展示才艺，等我挑战，等我PK！

“知道吧，林小姐，今天彭主任他们碰得鼻青脸肿！闯力和这道关非你莫属！”孙婷把玩着手中的铅笔，歪着嘴角道。我毫不在乎地往床上一躺说：“得意不可再往，谁也不能抹杀我搞定三个学生的事实。”孙婷挑衅道：“一次是幸运，两次才是实力。现在是展示你风采的绝佳时机，干嘛不露一手？”

我有些心虚，强词夺理道：“我不过是客串而已。又不想当奥斯卡影后，拿小金人，没必要学中国的大导演，一门心思讨洋人欢心。”她不想结束这场挑战，转身面对着我说：“告诉你吧，这次又是被人力资源部挡住了……。”我打断她的话说：“我早就知道，你不必再介绍。”连哪里出了问题我都知道，力和要的是广东籍的学生，学校送去面试的都是湖南、江西的，南辕北辙。岂有不失败之理。想到这里我心头突然一亮，既然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我很有可能再送进一批，刘畅他们正等着呢！至少李副理对我很客气，再试试没问题。

孙婷见我呆呆傻笑，讽刺道：“没事装酷，学蒙娜丽莎。”

我懒得理她，她也就知道达芬奇，让她讲拉斐尔，达利试试。心里盘算怎么操作此事，看我可不可以再露一手。

想了半夜，并没有理出头绪。关键是我不知道昨天力和招聘到人没有，彭大脑门他们铩羽而归，不见得没有其他学生过关。给许总打电话担心人家怪我蹬鼻子上脸，给李副理打电话没用。孙婷已经说了彭伍他们是在谢经理面前栽的跟头。想来想去，我劝自己见好就收，不可为了出风头令自己丢丑，脸露大了就是露丑。一切随缘吧，弄一大脸猫的形象不划算。还是办正事儿吧，我结合这次分配学生，按照孙婷以前的指点，写出报告的第一部分，发到孙主任信箱里，看看领导反应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