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激情与梦想

至于那个坐在云端，藏在深渊的许总，只闻其声，不见其面。虽说他的安排令我感动，不过我想他老人家才不稀罕我口舌之谢。在他是举手之劳，在我们是适逢其会。我可不愿意学刘姥姥去大观园里送礼，献份穷心，丢人现眼！愿许总他老人家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吧！真要感谢，还是得谢谢黄可心。来广州这么长时间，只有两个人给我留下印象。第一个当然是黄可心，她的点拨，她的经验之谈，总能使我获益，尽管我开始怕她赤裸裸的说教。好在过去我和她有点渊源，她的存在，多少能给我些慰藉。另一个是孙婷，虽然她自私，从不与人分享她的快乐，更不会为他人流泪，可她的自励自强还是令我佩服。

坐在黄埔去天河体育中心的296路公车上，我甜蜜地畅想，该怎样去见高松，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当我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突然出现在他眼前，不知道他会有怎样的表情？

长久以来，我们俩的感情像一壶没有烧开的水，不温不火，只有这次分别，让我隐约品尝到相思的滋味，想起他平常万千微不足道的好来。今天一定好好陪他，绝不发脾气。先请他吃顿大餐，然后带他去见黄可心。这样有助于稳定他的情绪。然后随他高兴，即使今晚不走也不要紧，明早赶回去上班完全来得及。

今晚不走？想起他无数次哀哀相求的情景，我又好笑又激动。我也渴望一次激情的宣泄，渴望一次肆无忌惮的快乐，渴望一次忘我的投入。在这炽热的红土地上，一切都在疯长，包括欲望。

公车里人很少，而且都是上年纪的，安安静静。我一言不发，没人知道年轻的我，平静如水，心却每分钟跳二百下。没人知道我正畅想一个神圣的生命仪式。

我仿佛能听见高松急迫的喘息，感觉到他有力的臂膀，触摸到他滚烫的胸膛。又仿佛看见自己罗#衣轻#解，光洁的肌肤白得耀眼，让他不知所措，我看见自己挺挺的双#峰，妖艳的红#豆，绯红的脸颊，半闭的明眸。

今夜，我将把自己送上生命的祭坛！

一路上，我被这个想法激动着，燃烧着，完全忘记了周围的一切。这个想法像钱塘江奔腾的潮水席卷脑海，其它都不在我考虑之列。到最后我不得不用双手掩住脸，两腮发烧，估计比桃花还艳。

天河城终于到了。我打定主意向日本鬼子学习，悄悄地进村，打枪的不要！

窃笑着躲在一根柱子后面，从人缝中打量高松他们所在的电脑品牌店，寻找我熟悉的身影。足足观察了十分钟，不见高松，不见欧阳。我失望之极，叹口气走向柜台间一个销售员：“请问欧阳和高松在吗？”

那人没准以为我是来退货的，一张笑脸马上露出中国人的丑陋本相，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冷冷地道：“高先生不在，欧阳先生也不在。您有什么事和我说一样！”

我心里来气，暗暗骂一句：什么叫跟你一样，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那张包子脸？什么德性？刚才还彬彬有礼问我Can I help you呢！

“我是他们同学！请问他们去哪儿了？”销售员如释重负，但也不再搭理我，一面仔细观察来往人群寻找猎物，一边冷淡地道：“他俩今天请假。”

我一头雾水，知道再问也不会有结果，何况面对这张势利小人的脸实在不愉快，赶紧掏手机给高松发短信，通知他我现在天河城。直到下楼才收到他的答复：“我和欧阳在人才市场面试！赵明在肯德基。”就这么几个字，冷冰冰的，对于我的到来没表示半点欢喜，而且后一句什么意思？

我像个泄了气的皮球，颓然坐在马路边，整整一早晨的憧憬，不过是水中月亮而已！浪漫与我无缘，苦涩与悲愁一齐涌上心头。为什么我就不能心想事成？为什么我总得伴着遗憾过日子，我不知道。眼前走过的双双情侣，更令我觉得刺眼，觉得难过，想来想去，赵明关我屁事，我决定先去见黄可心。

刚到黄可心公司大门口，就看见她陪着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从里面走出来，见到我一愣，遥遥点头示意，依旧笑靥如花，声如鸣泉与那男人交谈。如此大热天，那男的竟然穿套配件完整的笔挺西装，身如劲竹，眉宇冷峻。随着他们走近，我才听明白黄可心讲的是日语，偶尔夹杂一句英语，连说带笑加手势。鞠躬把那男的送走以后，黄可心才对我一扬眉，不言而笑，示意我跟她走。也许刚才说话太费力气，一直没再开口。进了办公室，她自己先咕嘟嘟喝小半瓶矿泉水，又给我沏茶，才道：“不好意思，刚才那位是日本讲师，来给我们讲管理课程的，所以没法招呼你。”

我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没有提前打招呼，不会影响你工作吧？”

她摇摇头，操起电话，既回答我又对前台文员下命令：“二十分钟之内，我谁都不见，也不接电话。”那气派让我羡慕不已，我说：“你什么时候学的日语？一见到你我就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黄可心往老板椅上一靠，轻飘飘地说：“会讲几句日语有什么了不起。我最近准备抽时间学韩语呢！等你真正在广东过日子，讨生活，你自然也会马不停蹄的工作、学习，没准有一天你比我还拉风呢！”

我叹口气，懊恼地道：“恐怕我没这个本事。至少现在我觉得自己心里很空虚。想起来自己也有抱负，自视很高。但睁眼看大千世界却没有属于自己的东西！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感觉像漂在大海里，没有方向，也没有动力，只知道傻傻地环顾四周！”

黄可心点头微笑，心有灵犀地说：“才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又得求职，又得生活，迷茫是难免的。迷茫过后是挣扎，因为总得先立足，先顾吃饭，穿衣，住宿。挣扎过后是突围，寻找自己前进的方向，寻找自己发展的空间。”

我仔细咀嚼她吐出的每一个字，见她住了口，不觉追问道：“突围以后呢？”

她耸耸肩，大笑着说：“我也不知道。我现在还在突围中，没有达到后面的境界！”

我拍马屁说：“你现在还算突围？太谦虚了吧！”

她想了一会儿才真色道：“在这里我算什么？一个中档的白领，月光族，没家没业，无依无靠。至少还得五年我才能了解后面的人生是怎样的境界！”

我吐吐舌头，小声道：“看来我这辈子也没机会知道那种境界了！达到你现在这样子我就心满意足！”

她一笑说：“先不必想以后的事，踏踏实实走好眼前每一步路才是真的。万丈高楼平地起，老话能传到今天，自然有它存在的道理。不瞎扯了，去力和的学生搞定没有？”

我赶紧把所有情况都详细介绍了一遍，末了我说：“他们好像还缺人呢！”

我的话拉长了黄可心那张俊美的脸，淡淡地道：“缺人是一回事，招人是另一回事。凭什么偏招你们学校的学生，别忘了中华儿女千千万！

这话令我心里咯噔一下，她误解了我的意思，也低估了我对她的感激，容不得细想，我急忙道：“我挖苦了许总几句，没想到他不但没往心里去，还很大度地收了学生。若没你的面子，非出娄子不可。学生不会满意，学校更不会满意。我一直琢磨怎么感谢许总他老人家。至于你，我只能厚着脸皮，耍赖。说你能者多劳了。”我觉得自己的一番表白有点像电视剧里的和珅，肉麻得让自己反胃，多少有些不自在。但这番无能且惶恐的表白换来强者的怜悯。

黄可心大方地笑笑说：“工作才开始，你天天把感谢挂在嘴边还说得过去，以后要靠自己的实力。永远别天真地以为别人会帮你，这里讲究互相利用，人家看得起你那是因为你有价值。就像炒玉石一样，看中的不是外表，而是内部不可看见的部分！”话赤裸裸的，令人胆战心惊，我一方面担心自己没有利用价值；一方面又庆幸不知她看中了我哪儿部分价值。

“告诉你吧！”黄可心见我昏头昏脑，不得不进一步解释，“我与你们苏校长也认识，以前曾经合作过。怎么说呢，就像上次你打电话抱怨同屋孙婷一样。很多事情要多角度考虑。不能像在内地，讲义气，讲奉献，讲风格。你现在没有活干，姓孙的手里有工程转包给你肯定要扒层皮，大家都有好处，对不对？”

我心里有些不耐烦，觉得她有些小瞧我，这么简单的道理我十年前就懂，肯定不需要她来醍醐灌顶。而且听惯了她在学校时的满口仁义道德。此刻听她这样一番唯利是图的训导，心里别扭的不行。大概我一副心不在焉的呆鹅相令黄可心失去了教训的欲望。她推给我一摞资料，意兴萧然地道：“你看看吧！这里有一家深圳知名电子厂要十五名大专生做储备干部，要求待遇上面都有。你的学生能进这家企业，算上三生有幸了。”

我莞尔一笑，为自己刚才的心理活动后悔。不管她说了些什么，毕竟出发点是好的，没有她帮忙，我也许真的寸步难行。“谢谢！”我边看资料边说，“我马上回去把资料交给苏校长，反正我已经举荐成功三个学生，再加上这十五个，算得上功德圆满！没有白白实习一回，以后再也不管了。”

“人家有条件！”黄可心又搬出她那一套，“需要你们学校帮忙举荐一百名中专生。”我松了口气，敷衍道：“应该没问题，听说我们学校过去都是二十名中专生搭一个大专生。”黄可心看了看表道：“那就好，我提供的这些信息，你要交给学校，这样才能使自己有地位。但千万别提是我在帮你，一旦传到我们公司，我就麻烦了。”

一听是出于这样的原因才让我保密，我心里释然，慌忙把资料塞进包里说：“我先走了！”她站起来说：“好吧，以后有机会再来玩。我最近确实太忙，刚刚开了一个高级经理培训班。既是组织者又得给外教当翻译。”我羡慕说：“有本事的人才忙，有钱的人才闲。像我们想忙找不到事做，想闲又没这份资本。”

“这样啊！”黄可心歪头想一会儿说，“等你把这批学生分完，干脆你来我这干几个月。我保证让你脱胎换骨，收入也比学校高。”竟然有这样的好事！见我半信半疑，她拍一下我肩膀说：“我需要一名助理。公司早就批了，一直在物色，可惜没有合适的，我怎么没想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