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过来鸭
千月蝶
2024-09-30 21:49
李副理很不自然地笑笑，捡起桌上资料夹对我们说：“我们经理突然有急事，所以今天没有办法面试，让你们久等了。先安排你们住下，其它的事，明天由我安排。”
平静了好久，路上我小心翼翼地问：“刚才那位小姐是谁？”
李副理心有余悸地说：“人事部谢经理！你们太沉不住气。不过是推迟面试而已，何至于闹到许总那里！越级上诉很犯忌讳，这样会影响以后工作的！当然，我们工作确实不到位。”
听了这话，我和几个学生又羞又愧，尴尬地低下头。
安排好房间，李副理让我们先休息，等会儿他赶过来请我们吃饭。然后拿着学生资料，又急匆匆赶回公司。我靠在床头正梳理一天来悲喜交集的情绪，廖明辉他们神神秘秘走进来，我注意到小神仙手里还拿一叠钱，廖明辉挠挠头，很难为情地说：“林老师，我们考虑很久，决定还是拜托你！”
我不知他们又要搞什么花样，没有吱声，等他继续说下去。他说：“这位李副理将来肯定是我们的顶头上司，看起来很友善。等会儿我们不去吃饭了，您挑一个好一点的酒店，替我们请他。”
因为紧张，他添了添发干的嘴唇，停顿一下又道：“另外，看机会给他买两条芙蓉王。”学生教老师做事，这世界颠倒了。
我说：“送礼这种事，我办不好。而且给一个不相识的人送礼，一旦他拒绝多丢脸。”
小神仙挤过来插嘴说：“林老师，您得跟他好好拉关系，看看能否通过他给谢经理送点礼物，化妆品之类的最好。人力资源部经理权力大得很，一旦姓谢的记仇，将来我们没好果子吃！”
此刻我才明白送礼的深意，暗暗惭愧自己社会知识贫乏。论人情世故，恐怕我给他们做学生的资格都没有。眨眼之间，几个学生已经打算铺好未来几年的职场道路。虽然他们平常嘻嘻哈哈，没心没肺的。我很不情愿地说：“我不擅长处理这种事，不如一起去吧。”
廖明辉连忙摆手道：“我们绝对不能在场。外资企业里的白领，都像孔雀珍惜羽毛似的珍惜自己的名声。怎么可能收手下的礼物？他们可不是捧铁饭碗的贪官，收起钱来绝不手软，白领得顾忌自己的前途！”
小神仙生怕我不答应，媚笑着劝我：“林老师，明仔说得有道理，他在企业里混过几年！”我自然清楚廖明辉有工作经验。
小神仙把钱递给我说：“这是三千元，您尽量大方点花。反正是从学校要回来的举荐费。”
我吓了一跳，站起来说：“用不了这么多吧！一千元就够了！”
廖明辉语重心长地给我分析到：“买化妆品总得一千吧！两条芙蓉王八百，一顿晚饭四百，另外总得买点礼物感谢那位高高在上的许总。”
我倒吸一口凉气：一千元的化妆品！我哪里知道该买什么！还要给许总送礼，我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我，去哪送礼！忙不迭地说：“你们要我做的动作难度系数太高了，我真的做不了！”
廖明辉认认真真地道：“林老师，我们最想感谢的是您，可惜现在有心无力。等我们上班了，一定拿第一个月工资请您吃饭K歌！拜托您了！”
三个学生站成一排，半是玩笑半认真地向我深深一鞠躬，我正不知如何是好，李副理敲门。小神仙不由分说，迅速把钱塞进我手里，廖明辉打开门抢着说：“李经理，我们几个还想准备点资料，就不打扰您了，林老师陪您去！非常感谢！”
李副理一愣，然后呵呵笑着说：“别客气！以后大家是同事，应该彼此关照，一起去吧！这是许总交待的，不然我哪有这么大的权力让你们住宾馆！”
以后是同事！三个学生听见这话，尽管早已料到还是忍不住面露惊喜，更加推辞不去，个个用乞求的眼色望我，恨不得眼睛会说话。我不得不圆场说：“李副理，让他们自己安排也好，跟领导吃饭他们会不习惯，也吃不饱。”我把自己的感受变成学生的理由。他们也笑着随声附和，李副理没再坚持。
今天真是大喜大悲，大起大落。刚开始充满希望，好像云中漫步。后来又浑身冰凉，两眼漆黑，好像落入地狱。此刻灯光温柔，四壁辉煌，酒醇菜香。对面的李副理脱掉了上班时的外壳，像个男生陪女生，表现得近乎卖弄。我叹口气：一切这么不真实，好像在梦里！
“为什么不吃菜？广东菜太清淡，不适合你这位辣妹子？”
李副理把玩着酒杯，讨好地问。我不明白他在我面前何以如此客气，看他的样子，并不像讨女孩子欢心。
“不必担心，我顶头上司已经交代了怎么安排你的学生！”
我道声谢谢，向他敬酒。李副理笑笑说：“别客气，许总下了命令，谁敢不听？何况我们急需人手，学生来得正逢其时！”
我不解地问：“你们急需人手？想进贵公司可不容易啊！仅比西天取经好一点点！”
李副理轻声一笑，解释道：“不瞒你说，我们的技师需要培养两年，一般需要大专毕业才行。可是现在的大专生都拿自己当国家干部，哪肯学这门儿手艺？尤其是那些内地来的应届生，恨不得今天到广州，明天就背一麻袋美元，搂个美女回家吹牛去。公司在人才市场招了一批又一批，钱没少花，人却没留下几个！部门缺人自然就骂人力资源部，谢经理有苦说不出，时间长了就开始怠慢，久而久之，恶性循环！”
我还是不明白：“看你们的招聘简章，你们公司待遇不错呀。”
李副理耐心为我解释：“现在大家都想搞动漫、做软件，最次也要搞市场营销、企业策划、物流管理。像我们这一行，体力消耗大，技术要求高，质量管理严，属于傻大黑粗的干活，待遇再高也没有吸引力！”
我松了口气说：“原来是这样。我这几个学生都很勤快，能吃苦的，而且他们对你们这一行很了解，非常想进贵公司。用他们你们不会后悔，保证是永久牌的！不做飞鸽！”
“对呀！我们最近总结经验，决定全部招聘广东籍的学生。”李副理呷口酒，附和道，“我们认为广东学生未必成绩好，但他们守家在地，心态好些，踏实肯干。这一点你我这些内地人都应该学习。”
我想起日常生活中的孙婷，不由点点头说：“可能真是这样，我们有点光会耍嘴皮子，而且不能静下心来。”李副理见我同意他的观点，得意地说：“想了解广东人骨子里的东西，就去看那部连续拍了十几年的电视剧，《外地媳妇本地郎》。”我看气氛差不多，才把藏在肚子里的话掏出来：“李副理，学生很感谢你的关照，另外我不小心得罪了谢经理，他们担心会影响以后的工作，不知道是否能弥补一下？”我字斟句酌，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意思委婉地说出来，这几句话我打了很久的腹稿。
李副理饶有趣味地望着我，半天才哦一声，似笑非笑地道：“这是学生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略略低头说：“怎么说都可以，关键是想听听您的意见！”
他喝口啤酒，爽快地说：“感谢我大可不必！因为这是许总交代下来的，我可不敢贪天之功！至于谢经理那方面，说实话我与人家级别不一样，也不在同一个部门。通过我恐怕找不到庙门，更别提登堂入室。我认为没必要怕她！告诉学生以后努力工作就是！”
停了一会儿，李副理突然笑道：“如果这三个学生表现好，我们得麻烦你再输送人才，还缺三十几个人呢。”
负担终于全部卸下，感觉无比轻松，我吁口气说：“这事太刺激，想起来怕怕，不敢奢望再送学生了！只要这三个OK，我就念阿弥驼佛。“……
结账时李副理说许总有令，由他买单，然后接了个电话，对我说声抱歉就匆匆先行了。我一个人回宾馆，街头炽热的暑气已退，凉爽安宁，感觉无比轻松，就连初到异乡的那种惴惴不安的恐惧感也消失了，阴暗的心灵终于落进几缕明亮的阳光。做成一件事的喜悦令我甜美无比，好像大热天喝了一杯冰可乐。来广州这么久，我第一次留恋街头的夜色，第一次用亲切的眼光打量周围的风景，第一次觉得尾音长长的粤语软糯可爱。
尤其令我高兴得是李副理答应把高松的资料交给谢经理，也许会有机会，我忙不迭地发短信通知高松，让他立刻上网查力和的相关信息，做好准备。拜托李副理帮忙时，他一脸暧昧的笑，搞得我很难为情。
本来想照学生的吩咐，给李副理买两条烟，我对他印象不坏，但是又怕他不收。七八百元对学生不是个小数目，都是口攒肚挪省下的，一旦香烟送不出去学生损失太大。
回到住处，学生都睡了。
第二天我醒的很迟。手机上有学生的短信：林老师，我们一切OK！现在回学校收拾东西。您好好玩！万分感谢！我暗怪这帮家伙不讲义气，留我一个人在这陌生的地方。转念一想又高兴起来，我可以借机自由化一回，去看看高松，乘机谈谈力和的事。
上班到现在，这可是头一回相聚。
赶紧给李副理发短信，请他来退房。不料他回复说：“林老师，那是我们公司的常包房，专门给客户用的，你们来去自便！祝一路顺风！再会！”
原来如此！既然是常包房，闲着也是闲着，我也就没必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当然内心的感激还是有的，跟谢经理自然不用打招呼，现在想起那死娘们还头皮发麻，手心出汗，害得我差点得小儿麻痹。恨不得给她留言，祝她那健硕的身体越来越发达。苏小妹是未出庭前三五步，额头已到画堂前。谢经理是臀部尚在椅子边，胸部已到大门外。想起她气势汹汹，鄙夷不屑的表情我就恨，害我又哭又叫，口下岂能饶她这泼妇！可惜只能想想，不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