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雷夜

入夜，原本应该是一派祥和静谧的气氛，却被滚滚的雷声扰乱了。
墨语团子抱着云被瑟瑟发抖中，冷汗不断从脑门上滴落。天知道，墨语小时候虽然调皮捣蛋，天不怕地不怕，却最怕这雷鸣之声。还在紫微洞府的时候，白瑞上神曾对雷公下令不要在紫微洞府周遭打雷，可见对墨语的溺爱之深。
不到片刻，难以忍受的墨语悄悄的来到翠落居，又趁着雷声的隐蔽摸到了玉修的床榻前。
而万年没有一丝表情的玉修，此时在睡梦中却蹙紧了眉尖。瘦削的薄唇僵直的抿着，仿佛在承受着什么很大的痛苦。
小墨语看到这一幕没由来的一阵怜惜，于是蹑手蹑脚地爬上了玉修大神的床榻，伸出藕节般的团子手，去抚平那眉尖。
玉修此刻像是感受到什么一般，刹时安定下来，恢复了往日的面容。
还是这样子的师傅好看，墨语在心里偷偷笑着，不知道嫦娥阿姨广寒宫的小白兔受伤的时候阿姨是不是也会抱起来亲亲它。
此时身处广寒宫的嫦娥仙子打了一个喷嚏，接连着玉兔也打了一个大大喷嚏，嫦娥顿时有种好奇怪的感觉。
小墨语遂即凑上前去又亲了一口。唔……凉丝丝的，滑滑的，还带着林间清新的温润之感，比从前琼庐哥哥给她的薄荷糖还沁人心脾。
岂知小墨语亲吻的一瞬，玉修已经触电般地睁开了眼帘，神色复杂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某团子。
当小墨语还准备当成糖果似的再伸出小舌舔一口时，玉修已经神色转冷，用意念之法将墨语急速移动回其住处，低沉的训斥一句：“胡闹。”
而团子墨语此时心内十分沮丧，师傅刚才的行为是在憎恶她么。可是……她真的好喜欢师傅这个玉一般的上神呐，所以才不和父亲说一声就跟着师傅回了白苍山。没了父亲母亲琼庐，师傅不要她，连鸟人都没了影，还有胳膊真的好酸。这雷声好可怕，难道要一整夜都一人如此么？
说时迟，那时快，小墨语刚念及此处，窗外就砸下一道道闪电，混合着深夜中的黑暗，斑驳的打落在窗口，显得尤为狰狞。小墨语瞬时的惶恐上升到极致，扯过云被捂在头顶，躲在床角呜咽起来。
玉修紧闭双目，浓密的睫毛急速颤动，心下慌乱不已，上古时代的一幕幕跃然跳入脑海中：白苍山镜水湖畔，墨姬傍水呼唤：“修，看龙殷、白瑞他们又踏云而来了，定是找你的。”这一刻，只着朴素黑衣的少女却有着世间最绝美的容颜，明眸皓齿的她冲他莞尔间，天地都失了颜色。
画面一转，也是雷鸣交加的夜晚，墨姬瑟瑟地躲在他怀中，笑得一脸狡黠：“我横竖是根黑竹子了，可不想被雷劈得还有焦味。”忍俊不禁的他一边戳着她的琼鼻，一边嘲笑她就这么点胆子，以后要是历劫去升任上神真正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影像又模糊了，最后定格在上古之战的那个血腥四溢的战场。凡间重创，妖王赤贯掠夺凡间无数生灵后功力一时间无人能及，龙殷、白瑞重伤昏迷，而自己则是在晋升到上神的最后历劫阶段。上仙墨姬全凭一己之力苦苦支撑。赤贯狡诈，最后关头竟是将毕生妖力凌空向自己划去。然而那一袭黑衣的少女在众人的惊呼下却扑在玉修身上挡住了致命一击，又化作一道流光溢彩的墨色光箭，填在了白苍山镜水湖的中心，从此无影无踪，直到……
真的会是她么？玉修反复的思量着却得不出结果。他只怕，一切只是一场梦，小墨语也许和墨姬并没有联系，自己居然对一个三百岁的娃娃有感觉，那叫玉修如何自处。可是过于冷酷却发现最后她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墨姬，那自己又会痛恨今日的所作所为。玉修无奈的叹了口气，真是……最近越来越不淡定了，还是跟着感觉走吧。是以，玉修大神一转眼就来到了墨语房前，只看到云被中陷着一只蠕动的团子。
随手一掀云被，发现脸上挂着泪痕的某团子怔怔地望着自己，就像被主人遗弃的小动物。玉修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还有一种名曰疼惜的情绪在胸腔内蔓延。
慢慢抱起墨语团子，行至自己榻前，在小墨语兴奋地注视下，玉修不自在的别开脸，冷冷地说：“明日起闭关，今晚天气恶劣，你……暂且和我一间吧。”又慢慢阖上双眸。
小墨语兴奋地哪里还睡的着拽着玉修的衣襟，贪婪的嗅着那清新的味道，问：“那是不是以后只要打雷都可以和师傅蹭床睡呀？”
玉修不语。
小墨语锲而不舍：“那就天天和师傅窝一起嘛，不然多麻烦。”刚说完小屁股上挨了一掌。搞什么呀，师傅是暴力行动派。不过……嘿嘿，今天晚上我也知足了。想到这，墨语慢慢的进入了甜甜的梦乡……
次日，墨语醒来却发现师傅早已不见了踪影。踱至小溪边，拿出天问摇了摇，心中念到师傅，再看水面，发现平静的没有一丝涟漪。正自懊恼间，后背被人重重拍了一下，瞄到水面倒映的一张鸟人脸，墨语更是郁闷，沉默不语。
杳沓昨晚开了半坛子的竹叶青喝到不醒人事，一觉睡醒却发现小墨语拿着天问对这小溪发呆，粉嘟嘟的小脸更是皱成了包子状，轻笑出声。结果一记团子眼刀飞来，杳沓左手扯着墨语的团子脸说：“瞪我也没用。主人那是不想让你找到，你肯定又偷偷惹主人生气了吧。”
一句话激怒小墨语，仿佛要把所有不满发泄到杳沓身上似的，双手抱着杳沓的左手狠狠咬下去，一边还恨恨地踩了一脚杳沓。
“哎哟。”杳沓立马跳脚甩手的，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墨语“不就是闭关么，才三百年而已，你不用对我这么深仇大恨的。我说丫头，不要总这么凶悍。来，带你去个地方。”
顺着蜿蜒的小溪向山下走，穿过郁郁葱葱的竹林，来到半山腰，清澈见底的一片圆形大湖，微微泛着淡蓝的光芒，原来是镜水湖。
看着小墨语不解的眼神，杳沓解释到：“主人他就在湖底，信不信由你，不过湖水很深，你还什么仙术都不懂的，不可以过去。这三百年，我就负责看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