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再次归来

有了心事，夜和同伴们告别，自己一个人回到学园。萨拉他们三人都不在，只有他一个人的宿舍静悄悄的，躺在床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与叔叔见面之后，心里就一直很乱，要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再怎么下决定与本家撇开关系，再怎么憎恨那个人，那里都是他的家，或许他的真的应该回去看看了，万一叔叔是在骗他，他可以再回来，就这么说服自己。

他拉开抽屉，里面躺着那本看不懂的笔记。他已经很久没有碰这本笔记了，关于上面符号的线索更是一筹莫展，唯一知道的还是很长时间以前，那个神秘影子的解读，“掩藏于虚假中的真实。”这么说来，笔记里记录的应该是不为人知，甚至是被当做禁忌的东西。脑中忽然闪过一个想法，本家中会不会有人知道。冰岚家身为人类中的名门，自然聚集了许多颇具学识的人才，其他各族所不能解决的问题，或许他们可以。看来，无论出于哪种目的，他都有必要回趟家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简单收拾了下行李，犹豫片刻后，也带上了双刀，踏上了回家的路。冰岚家族本家的宅邸距离市区很远，中途要转一趟车，还要走很长一段路。大抵是因为初代家主喜好宁静，才决定把本家建在一片寂静的山林中。

走下车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秋日的阳光温暖而不灼热。凭借着儿时模糊的记忆，他穿过一片草地，走进山林。这么多年过去了，这片山林依旧保持着原样。儿时嬉戏过的溪谷，奔跑过的小路，还是那样记忆犹新。沿着山间的羊肠小道，径直而上，不知过了多久，视野变得开阔起来。

虽然已经在心中演练过无数次归来的情景，但是多年后再次看到熟悉的建筑，他还是抑制不住自己忐忑的心情，是开心激动还是愤怒不满？他自己也说不清楚。青砖墙，红黄相间的琉璃瓦，吊脚的房檐，还有那扇紧闭着的朱红色大门。门上的两个黄铜门环曾是他最喜欢的玩具。大门两侧，高高伫立的石铸麒麟，经过岁月的洗礼，还保留着那时的样子。夜似乎又看到了有个小小的紫色身影，趴在麒麟身上，兴奋地喊着什么。

他一步一步走近，盯着大门看了一会。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我回来了，久违的家。他敲响了大门，没多久，大门发出沉闷的声音，打开了，从里面露出一张陌生的脸，是一个大约十八岁左右的女孩，她上下打量了夜一番，一脸的警惕，黑曜石般的瞳孔里写满了怀疑，“请问您是？如果是过路的客人，很抱歉，家主吩咐过不能随便收留过路人。”女孩身上穿着朴素的绸缎一服，长发高高束起，看打扮应该是新来的侍女，不认识他也很正常，毕竟他已经七年没有回来过了。

夜刚要解释，从后面传来一个低沉略带苍老的声音，“小轩，是谁啊？”声音熟悉得让夜差点落泪。名为小轩的女孩回头，“可能是个路过的旅人。”她拉开门，那个声音的主人走了过来，一个年过五旬的人，棱角分明的脸上刻下了岁月的印记，却仍掩盖不了那份英气，两鬓有些花白，笔挺的黑色制服穿在身上，依旧英姿焕发。那个人看到夜的瞬间，显然也是愣住了，随后变得激动起来，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眼睛里有水光在闪。

看来他还在确认着，夜微微一笑：“好久不见了，还记得我吗，佑叔。”果然，那人脸上的表情已经变成了惊喜，立刻上前，拥住夜，不断抚摸着他的头发，声音颤抖着：“夜少爷，真的是夜少爷，您回来了……”夜感受着他的温暖，一直以来除了父母之外最疼爱自己的人，冰岚家的老管家，冰岚佑。

“佑叔，我回来了。”夜伸出手回抱着这位亲切的长辈，此时无需要多说什么。门口的小轩被这一幕搞蒙了，直到佑叔和她说话，她才回过神来：“小轩，还不快带夜少爷进去。”她怔怔地望着这个陌生的少年，还在猜测着他的身份，支支吾吾地开口：“佑叔，要去告诉老爷吗？”

佑叔回过头来望着夜，注视着他紫色的眼眸，似是确定他的想法：“夜少爷，需要告诉刃大人吗？”老管家自然知道七年前发生的一切，所以他更加得确认，少爷此时的想法。夜拍拍他的肩膀：“我就是来找他的。”佑叔感觉心里一块石头落地：“我知道了，少爷快点进来吧。”

门内的景致并没有多大变化，蜿蜒的长廊，精致的廊画，院子里的荷花池，即使花已经凋零，还是一派小桥流水的景象。穿过长廊，一路上看到了许多陌生的面孔，七年的时间，那些熟悉的面庞也已经渐渐陌生。那些人看到他，也是很震惊，纷纷猜测，这个少年的真实身份，被大家用看珍稀动物的眼神注视，这种感觉还真是不好。夜无奈地耸耸肩。

佑叔走到一间房子前停下，夜一眼就看出了那曾经是自己的房间，房门没有上锁，轻轻推开门，“少爷，进来吧。”没有想象中弥漫的灰尘和结网的蜘蛛，屋内整洁散发着清新的味道，茶几陈设还是七年前的样子，甚至连夜小时候喜欢的熊仔也好好地摆在床前。

“少爷您和菲小姐走后，刃大人每天都吩咐下人们打扫您们的房间，屋内的陈设也都是以前的样子。”“他这样做，是为了让自己好过一些吗？”夜毫不留情地开口，让佑叔一愣，这种冰冷的口气。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夜少爷，菲小姐没有和您一起来吗？”“姐姐她不会回来的。”夜的心里很不是滋味，随即他转移了话题：“佑叔，你去和叔叔说一声吧，我要和他谈谈。”“那少爷您先休息一会。”佑叔鞠了一躬，慢慢走出房间，将门关上。到底是过了七年，七年足以改变一个人。

夜在自己的房间里转了一圈，不由地觉得好笑，冰岚刃，努力维持着这一切的原貌，是为了赎罪吗。是啊，一点都没变，变化了的只是自己的心境吧。

桌子上的相片刺痛了双眼，那个笑得灿烂的小小孩童，如今看起来是那样陌生，相片的四个人，曾经幸福快乐的四个人，现在却被看不见的隔阂分割在四方。颤抖着双手捧起相框，轻轻拂过，那失去了的色彩，是悠久的记忆，那份笑颜并没有改变，那置于心中的微笑，直到如今都未退去。可是，物是人非的现在，他无法忘却悲伤。寂静的空间里，只能听到自己一个人的微微啜泣。

“夜少爷，老爷请您过去。”门外传来了佑叔的声音，夜擦干眼泪，调整好情绪。“请跟我来。”佑叔带着他来到了主厅，这里是父亲以前会见客人的地方。还真是以礼相待呢，夜觉得好笑。象征性地打个招呼，待佑叔离开，叔侄二人第一次面对面的谈话。

短暂的沉默之后，“夜，暗翼学园的生活还习惯吗？”刃的声音很轻，和夜印象中那个剑拔弩张的形象大相径庭。他有些诧异，出于礼貌，他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是那么冷漠：“还好，习惯了。”“那就好，关于之前的事情….我….”“你什么都不用说，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还是开门见山吧，叔叔，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还有我想知道的那些事情，你能否给我个满意的答案。如果不行的话，我现在就离开。”夜毫不客气。

“我知道了。”刃长长叹了一口气。“那就先说说大哥的事情吧。”刃口中的大哥，指的就是夜的父亲。“关于他和大嫂失踪的事情，不过是个借口罢了，他们被派去执行一个秘密任务了。”“什么？秘密任务？”这个答案着实很让他惊讶：“到底是怎样的任务？”

刃摇摇头：“我不知道，既然是秘密任务，就肯定不会让我们知道。”“是元老会下的命令？”夜握紧了拳头。“是中央的一个秘密部门，连元老会都不能插手。”居然还有这种事情，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任务，需要身为人类的他们去执行，久了，夜淡淡开口：“那么，他们还活着是吗？”刃急忙说到：“肯定还活着。你别太担心，我大哥的实力你也知道，他和大嫂两个人肯定会平安的…..”“这样就够了….”夜的声音里听不出异样，知道他们还活着，就足够了，只要活着，总有一天就会相见。

“对不起…”“为什么要道歉。”夜皱起眉头。“我当时没能阻止他们。”刃的眼神里有一丝愧疚。夜倒是丝毫不在意：“你没必要道歉，再说了，如果他们现在还在，你不就没法坐上家主的位子了吗？”深深的讥讽到让刃霎时间脸色变得惨白，但到底是个成熟的大人，他很快又恢复了笑容：“是啊。”不知道这话是在说给谁听。

“我问你，当初你执意要赶走我，是不是因为这双眼睛。”夜觉得没必要再纠缠下去，就问了同样困扰着他的另一个问题。刃居然爽快地回答他：“没错。”没有任何逃避的意思。“‘被诅咒的紫瞳’是吧，告诉我吧，到底为何说是被诅咒的。”水晶般的瞳眸注视着他，魅惑的紫色，刃的脑海里一闪而过那个情景，一瞬间的心疼。见他没有反应，夜继续说到：“没关系，说吧，一直被人说成‘被诅咒的人’，也得让我知道原因吧。”

“好吧，我告诉你。冰岚家的人世代都是冰蓝的瞳色，而你却有着完全不一样的紫瞳。紫色一直都被视为恶魔的颜色。充满魅惑，诱人堕落，除了你之外，冰岚家还曾有一个人也是紫色的瞳，他有着超越一切的可怕力量，那股力量不稳定而且充满了诱惑力，尤其是那双眼睛，似是可以控制人心一般，让所有看到他的人都会被吸引，任由摆布。就是这样，他给星月带来了灾难，引发了各种悲剧，更是给冰岚家带来了不幸….”沉重的声音诉说着一个沉痛的故事。“他的眼睛比你更要深邃，那抹紫色，看到之后就再也忘不掉。”

“那个人是谁？”曾经在实验室里见过的人也是那样一双紫色的眼睛。“对啊，是谁呢？他是谁呢？”刃喃喃道，“他已经成为禁忌了，那个名字不允许被提起。夜，听我的话，这次别再问下去，千万别再问下去….”夜发现，那个一向高傲的叔叔，眼角里竟闪着泪花，看来，确实也问不出什么来。“夜，虽然在你身上并没有发现和他那样的力量，但是你和我们都不同，你的体内有什么在沉睡。知道染血之夜吗？就是你出世的那晚。”“我知道。”夜正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那天夜里，血色的苍穹，血色的月亮，就像被血浸染了一样，星月城保管卷轴和晶体的星月神殿被入侵，祭司们全部遇难，神圣卷轴被盗，同时暗之晶体被打破，碎片融入进了一部分少年少女们的体内，更让星月城的居民感到不安的是，元老会会长被杀，全城陷入一片恐慌。别人也许不知道，但这就是因为那人的力量暴走所造成的影响，他的力量已经足以强大的影响天象。而你，就在那夜出生，和他一样的紫色眼睛。”夜明白了，他试着解释一切：“你是说，他的力量也影响到了我？也就是说，诅咒也随之降临到我身上。”刃点点头。突然觉得可笑，自己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受害者，却被所有人那样防备着。命运还是真喜欢和自己开玩笑。算了，没必要再去在意了。有些事，不是不在意，而是在意了又能怎样。人生没有如果，只有后果和结果，现在只能这样走下去，没有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