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无可避免

很长时间以前，曾有人问过夜，你觉得黎明之前是什么？是光明即将到来吧。夜这样回答。那人却神秘一笑，不对，黎明前是黑暗，永无止境的黑暗。

将事件的始末告知镇长，安抚了受害者的家人之后，他们踏上了回归暗翼学园的路途。几天的煎熬，孩子们早已经困得不行，在回去的列车上睡得天昏地暗。夜却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是容器中那个少年的脸和大火中，绿发男人最后的眼神。“怎么了，睡不着吗？”利亚斯坐在他的对面，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从侧面看过去，那张轮廓优美的脸深深印入脑海。“老师，你觉得我的眼睛是不是很奇怪。”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问。利亚斯没有回头，依旧盯着窗外，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是不是很在意别人对你的评价，你的眼睛很独特。”他的声音从未有过的温柔，“我也曾经见到过那样一双紫色的眼睛，那双眼睛是那样的具有魔力，把我深深吸引，如果没有它，我想我现在可能早就不存在了。”他回过头来，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这段时间也累了，好好休息吧。”银色的眼睛透着温暖的笑意，一时间，夜觉得很安心。不知不觉中竟也沉入了梦乡。

醒来的时候，列车已经要进站了，透过窗户，远远地可以看到学园里中央城塔的塔尖，他们终于又回来了。回到学园里，利亚斯并没有带着他们去交任务，而是让孩子们先回去休息，几天的辛苦，对于这些刚接触任务的学生们来说，确实让他们疲惫不堪，简单地吩咐了几句，他便进入了城塔。

走进办公室的时候，理事长正在欣赏那副画，全神贯注盯着画上男子的眼睛，蓝因菲斯会长则坐在办公桌后面悠闲地喝着红茶。“辛苦了，利亚斯。”放下手中的红茶，会长蓝色的眸子闪着亮光。回过神来的理事长看到利亚斯进来，眼神一瞬间变得暗淡，随即露出一张笑脸：“欢迎回来。”

利亚斯很恭敬地向他们行了一个鞠躬礼，“是的，我们已经完成任务回来了，这是这次任务的报告，请您过目。”他递上记录这次事件始末的文件。蓝因菲斯翻动着文件，目光扫过那些文字，眼睛里透出一丝不明的感情。稍后，他放下文件，淡淡叹了一口气：“我明白了，这次真是多亏了你们了。那些孩子们也辛苦了，第一次执行这种任务肯定还不适应吧。”那语气就像是一个为孩子担心的父亲，“作为完成任务的奖励，就特别给那些孩子们三天的假期吧，让他们好好玩玩。”理事长微笑着点点头：“我明白了。”

“我就先替那些孩子们谢谢您了，我先告退了。”利亚斯没再多言，转身离开了大厅，有些事情，还是不说的好。“他又隐瞒了些什么。”望着他的背影，会长若有所思地说到。理事长继续望着那幅画，“那些事情对于利亚斯来说终究还是如噩梦一般。”两人都没再说话，他就是这样，一直一个人默默承受着，但是压抑久了，一旦爆发，会产生无法预料的可怕结果。

“…..所以，会长决定给你们放三天假，并且允许你们去学园外面玩。”这个消息对于大家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先不说可以出去玩，单是放假休息就足以让他们异常兴奋。金毛狐狸的老爸还是挺人性的嘛，夜心里想着。“那么，我们去玩吧！”一直都是最有活力的信提议到，“今天好好休息，明天我们去游乐园怎么样！”“你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啊。”希奈一脸鄙视地看着他。“在说什么呢，明明你最期待吧。”信毫不在意地戳了戳希奈。“这个主意不错，莱妮也很想去吧。”雷切尔赞同到。“那好，明天一起去吧！”这个提议无疑得到了大家的同意，是时候放松一下了，今夜，可以做个好梦了。

达成一致的孩子们在第二天早晨一起来到了星月城最大的游乐园。有多久没有去过游乐园了，或者说有多久没有好好玩过了，站在游乐园的大门口，身边的同伴们满载着兴奋，夜这样想着。他们都一样，生活在这个时代里，从小就被家人以各种理由严格管教着，童年基本上都是在训练和学习中度过。八岁那年和姐姐一起离开家之后，玩耍对于他来说就更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每天想的事情只有一个，就是不断变强，强到可以保护重要的人，强到可以夺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记忆中的游乐园已经模糊，承载着童年美好梦想的摩天轮被时间所吞噬，原本以为要遗忘的一切，却又如此清晰完整地呈现在眼前。

“好棒啊，快看，是摩天轮。”希奈拉着莱妮和梓的手向游乐场里面奔去，那是女孩子们的爱。“今天我们就撇开任务和身份，在这里疯玩一天吧。”信的理想宣言显然把大家的情绪调动了起来，连一向沉稳的艾尔罗伊和拉卡尔都忍不住兴奋起来，当然，夜此时也是兴致勃勃。毕竟还是十几岁的孩子，再怎么强大终究还是有着属于孩子的那颗童心，面对眼花缭乱纷繁多彩的游乐设施，不可能不心动。

三个女孩子早就开始行动了，旋转木马，梦幻乐园，摩天轮一样也没有错过。男孩子们则奔着云霄飞车，海盗船，冲浪这些刺激项目，尖叫着，兴奋着，宣泄着自己的情绪。几番下来，已是筋疲力尽，却有着说不出的快乐。“累死了！这玩意真可怕。”从冲天火箭船上下来，信觉得自己两腿发软，整个人瘫在长椅上。

“没想到连你这个魔王都有害怕的东西。”艾尔罗伊忍不住调侃道。“某人那么害怕偏偏还要去。”羽落的手搭在信的肩膀上，“接下来去哪？”雷切尔依旧兴致勃勃。“去鬼屋吧。”一直没说话的夜突然想到了这么个东西。信一听，立刻坐了起来：“夜，你饶了我吧。”“我记得某人最怕的就是这个吧。”希奈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诱人的冰淇淋。“谁怕了！”信死鸭子嘴硬。“那就去吧，大家一起，来游乐场不去鬼屋怎么行。”夜的小恶魔属性被激发了出来，信那副样子让他很想欺负一下。

于是，别管信愿不愿意，大家拖着他进了鬼屋。黑漆漆的空间里，看不清人，信一直拉着夜的衣角，不由地哆嗦着，不时传来一阵阵模拟的恐怖叫声，当然还有信凄厉的叫声，一路下来，信觉得自己嗓子要哑了。好不容易出来鬼屋，他发誓，下次就算杀了他，他也不会进去了。

“你还真没用。”希奈给了他一记卫生眼。信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了，懒懒地靠在椅子上。“好了，希奈，就别逗他了，我们去买点东西吃吧。”艾尔罗伊笑得很开心，“想吃什么，我帮你们带。”

“那我要冰淇淋。”“我也要。”

“一包薯片，要烤肉味的。”

“那我就要鸡肉三明治好了。”

“……….”

“好的。”艾尔罗伊一一记下，又转身看向夜：“夜，你要什么。”想了半天也不知道吃什么，“我和你一起去吧。”不知道会不会有虾酱丸子卖。小卖部在靠近摩天轮不远的地方，店面不大却十分热闹，两人好不容易才从拥挤的人流中买完东西。“这家店生意还真好。”抱着一堆东西，朝着鬼屋方向慢慢走去。“游乐场的人一直都很多，毕竟是个能让人开心起来的地方。”两人聊着天，这时却从旁边闪出一位不速之客，看清眼前人的样貌，夜睁大了眼睛，这个人给他的冲击太大了。

艾尔罗伊打量着眼前这个大约三十多岁的男子，冰蓝色的头发刚好遮住肩头，细长的眼睛眼角上扬，同色系的瞳孔里透着一丝淡漠，刀刻一般的五官，身上穿着与游乐场格格不入的黑色风衣，男子在对着他们微笑，可是艾尔罗伊却感到一种压迫感。更让他在意的是夜的反应，他从好友紫色的眼睛里看到了惊讶，不甘还有愤怒，夜认识这个人吗？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不聊聊吗？”男子开口了。“夜，你认识他吗？”艾尔罗伊轻声地碰了碰他。“熟悉得不能再熟了。我也没想到会在这碰到你。”他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能否换个地方。”男子发出了邀请。夜将手里的东西递给艾尔罗伊，“抱歉，艾尔，你先回去吧，我有话要和他说。”没等艾尔罗伊回答，夜已经和男子离开了，糟糕了，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里就可以了。”两人来到一片较为隐蔽的小树林中，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对方，半天没有说话。“不说点什么吗？”男子先打破了沉默。“和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夜的语气丝毫不客气，脸上的表情冷若冰霜。“我还以为你不记得我了呢，说起来已经过去七年了。”

“就算是你化成灰我也会认出你来。”他怎么可能会忘记这张脸，那张和父亲有八分相似，却让他十分厌恶的脸。只要看到这张脸，心中所有的愤怒，屈辱和恨意就会全部涌上来。“如果可以，我倒是希望永远都不看到你这张脸，我亲爱的叔叔大人。”没错，眼前这个人就是在他父亲失踪后，抢走家主的位置，把他和姐姐赶出家族，让他这么多年来承受痛苦的罪魁祸首，他的叔叔——冰岚刃。

“和小时候相比，你真的变了很多。”冰岚刃并不介意夜对他的态度，他的脸上始终挂着笑容，让人很难相信这个温和的男子就是当年害得夜无家可归的罪魁祸首。“你有什么事吗？有话直说。”夜靠在一棵树上，不再去看他。

“你很恨我吧，当年对你和小菲做了那样的事情。”听到这些，夜猛地一愣，随即变得更加愤怒，“事到如今你还说这些有什么意义，怎么？觉得有罪恶感了？想获得我们的原谅？”他讽刺到，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没事的话，我就走了，朋友还在等我。”说完转身作势要离开。

“等一下，小夜。”冰岚刃叫住了他，“回家里看看吧。”“我早就没有家了。”夜没有回头，“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一些事情吗，回去吧，有些事情你自会找到答案，大哥的失踪，还有所谓的诅咒，这些不都是你想知道的吗？”

没错，这确实是一直困扰着夜的问题。也许冰岚刃认为，只要提出这些东西，夜一定会动摇。事实证明，他确实想得不错。夜的内心在挣扎，他可以丢掉冰岚家的一切，所有的名誉和财富，但却无法丢掉父母的事情，少顷，他回头，紫色的瞳眸闪着寒光：“我会考虑，但是如果我知道你是在骗我，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冰岚刃望着夜的背影，曾经稚嫩的身躯经过岁月的洗礼已经变得高大挺拔，这些年的历练确实让他成长了不少。可是，那种冷酷，那种憎恨也绝非装出来的，他的内心也随着这些年的成长出现了黑暗面。他长长叹息着，大哥，我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不是正确的呢。

命运的时钟一旦敲响，除非毁灭，否则永远不会停下。所有人都被紧紧束缚在表针上，逃离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