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溺于暗海

小的时候，最喜欢去看海。星月城的东北有一片白色的沙滩，细腻的沙子，白得纯粹，没有一丝杂质。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耀眼的光，在海水的沐浴下，更为柔软。碧海，蓝天，白沙滩，是星月城居民最喜欢的旅游胜地。在海边，大家也总能看到冰岚家的小少爷在海边嬉戏的身影。那个小小的紫色身影总会牵起蓝发女孩的手，在浅滩温凉的海水里奔跑，感受白沙的爱抚，溅起的水花，洒在皮肤上凉凉的，像天使冰冷的吻，年幼时，最喜欢的就是在海里嬉戏。渐渐地，长大一点，便学会了静静欣赏。坐在白沙滩上，面朝大海，就这样静静地坐着，感受轻盈的海风的吹拂，感受大海的广阔，欣赏海天相连处缓缓落下的夕阳。大海的一切都是那么神秘，那么美好，我果然，最喜欢大海了。

现在，却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四周都是黑暗。夜渐渐地恢复了意识，却发现自己漂浮在这样一片黑暗的虚空中。寂静的空间，时间仿佛冻结一般，自己的身体动不了，连睁眼这种事情都做不到，只能任由自己在中间漂浮。像是有无数无形的触手拉扯着自己，浑身疼痛。渐渐地，耳边传来了“哗哗”的声音，似水流落般，声音越来越大，最后演变成“轰轰”的声音，那是大海波涛汹涌的声音。黑暗的空间开始扭曲，如同漩涡一般，在最下方出现光源，一点点扩大，吸引着夜挣扎着向光源奔去，那后面到底是什么，他不知道，但是却无法拒绝这致命的诱惑力。

特护病房内，琏还在为夜做着检查。“他怎么样了？”琏瞥了一眼坐在旁边的金发帅哥，脸上泛起红晕，没想到除了灵羽少爷，连萨拉少爷也来了，这个小鬼的来头真不小。

不自觉地加大了力气，昏迷中的夜皱起了眉头。“啊，抱歉。”意识到自己弄疼了病人，她又恢复了正经模样：“他现在的脑电波非常紊乱，情绪起伏不断，是将要醒来的征兆，但是我们最好现在把他弄醒，要不然有可能会造成他精神崩溃。”“直接弄醒？”萨拉皱了下眉头。枂灵羽那家伙去执行任务了，临行前还特意交代自己来看看这个小鬼的情况，虽然嘴上不说，但萨拉确实也有来看看的打算，没有其他理由，只是觉得这个小鬼身上有太多的谜团，太多有趣的事情，就这么死了太无趣了。

蓝若琏对她身边的助手说了几句，那个男生直接走了过去，将手放在夜的额头上，缓缓注入法力。而此时的夜感觉自己被那束光拉着，不断地深入，眼前的光越来越刺眼，刺得他不由地闭上眼睛，一个声音在耳边不断地扩大“快点醒来。”猛地睁开双眼，眼前模糊的景象带来了新的真实感。

缓过神来，夜终于看清了眼前的那张脸，没见过的陌生面孔。而周围白色的墙壁和自己身上缠绕的管子预示着自己现在是在医院里。“醒了啊。”又突然出现一张少女微笑的脸孔，那人盯着自己看了几秒之后，从一开始的微笑变成了兴奋，“没想到你这张脸还长得挺帅的。”说罢捧着自己的脸向着坐在不远处的人招手：“萨拉少爷，小帅哥醒了。”

萨拉！还处在放空状态的夜听到这个名字后立刻回神了，果不其然看到了那张欠揍的脸。“弱小鬼，被打得真惨呐。”“金毛狐狸，你……咳咳……”话未说完，夜剧烈咳嗽起来，“你才刚醒来，别这么激动。”琏按住夜的肩膀“冷静一下，萨拉少爷可是专程来看你的。”“他怎么……咳咳……可能这么好心。”全身的无力让夜此时连支撑自己坐起来的力量都没有，躺在床上的他扭过头不去看萨拉，小孩子气的动作让萨拉觉得好笑。

恶作剧般地搬起他的脸：“小鬼，我可是好心来看你的。我萨拉大少爷牺牲宝贵的时间来这里，要心存感激。”修长的手指拨弄着夜额前的碎发，将略长的紫发在手指上绕几个圈然后放开。夜动不了，只能用那双紫色的眸子狠狠地瞪着对方。“你……”喉咙火辣辣的疼，加上情绪过于激动，他现在根本说不出话来。

“小鬼，居然被打得这么惨。”萨拉停止了继续逗他，有些看好戏般地说到。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如同惊天霹雳一般，强行压制的记忆撕裂还未愈合的伤口，和着血喷涌而出。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如走马灯般清晰在脑海中浮现，冰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的奚落，熟悉却又陌生的容貌，渐渐扭曲，变成狰狞的恶魔。恶魔，把姐姐还给我……还给我！

萨拉对上夜呆滞的表情，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萨拉一时间也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个平时倔强容易炸毛自尊心比天高的小鬼也会这样毫无顾忌地在自己面前哭。夜没有发出声音，只是一直流着眼泪，泪水打湿了头发和被子，苍白的嘴唇渐渐泛出青紫。

琏见到后立刻冲到夜的面前，用力拍打着他的脸，将他扶起来，拍打背部。从他的嘴里渐渐发出痛苦的声音，但是脸色也随之好转。琏松了口气，“你想不把自己憋死吗？”捂住脸，顾不得自己的形象和那点自尊心，大哭起来，一直以来压抑着的委屈和痛苦化成眼泪，一并迸发。

“喂，小鬼。”萨拉对于眼前的情况束手无策，心中暗暗诅咒枂灵羽把这么麻烦的事情仍给自己。而琏显然要有经验的多，她轻轻环抱住哭泣的夜，抚摸着他的头发，“没事了，一切都结束了，放松一点，乖。”如同哄孩子般，轻柔温馨的低语，蓝若琏努力使夜放松下来，“有姐姐在，不用担心。”

感觉到怀里的人渐渐平静下来，琏拨开夜的刘海，对上那双无神的眼睛，紫色的水晶失去了光泽，黯淡无光，如同没有生气的人偶，他，到底遭遇了什么事情。琏的心有些抽动，明明已经习惯了，可是为什么还是会心疼。示意助手端来一杯水，安抚着让夜喝下，不久他便沉沉睡去，帮夜掖好被子，看着他睡得安稳，像个精致的娃娃，眼角还挂着泪珠。

萨拉叹了一口气：“他没事吧？”“喝了一点镇静药，情绪已经基本稳定下来了，现在他应该好好睡一觉。看来他真的经历了很痛苦的事情。”琏摘下挂在脖子上的治疗器：“萨拉少爷，可以聊聊吗？关于这个孩子。”萨拉笑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外厅，两人面对面坐着，透过玻璃正好可以看到熟睡中的夜。“话先说在前面，我对他也没有过多的了解。这小子和你一样是人类，啊，很有趣的人类。脾气不好倔强喜欢炸毛。明明弱的要死，却一直不肯屈服。”萨拉的表情一直很平静，没有显露出一丝的鄙视和厌恶。看来，萨拉少爷并不讨厌他。

“这个孩子叫什么名字？”琏对他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冰岚夜，那个小鬼的名字。”“什么？冰岚？他是冰岚家的孩子？”琏十分的惊讶。“怎么？你认识冰岚家的人？”萨拉若有所思地说到。

“其实我和他姐姐，也就是冰岚菲是青梅竹马，我们从小就在一起玩，直到七年前菲带着他的弟弟离开冰岚家。从那之后我再也没见到过他们，但是我听说菲也来到了这所学园并且成为了学生会长之后很开心，但是一直没能够见到她。有时间，我还真的很想去见见菲。”琏的脸上露出幸福的微笑。

“虽然不想打击你，不过这小鬼是被菲打伤的。”惊讶得睁大了眼睛：“萨拉少爷，您是在开玩笑……吧。”“你可以读取别人的记忆吧。不用瞒我，我知道你的隐藏能力。所以自己去看看他的记忆吧。”萨拉莫名地觉得很烦躁。

琏急忙跑进屋子，站在夜的身边，颤抖着将手放到他的额头上，一股绝望和悲伤传来，满目的绯红，以及那张带着邪笑的熟悉的脸，怎么可能。琏后退几步，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望着倚在门边的萨拉。“菲，这不可能。”她总算明白了，夜为何会如此绝望，那种不可压抑的痛苦。

“就如你所看到的。”萨拉走了进来：“琏，他就临时交给你了，我还有事情要处理。”刚走了两步，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回头说到：“帮我传话给他，没有牺牲就什么都得不到，为了得到什么东西，就需要付出同等的代价。他要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就永远不可能成长，趁早离开这个学园为好，否则不知道会怎么死。”

萨拉离开的背影带着些许寂寥，琏将目光收回到夜的身上，心里很不是滋味。萨拉的话很无情，又很有道理。太过天真，根本就不能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吧，可是，谁也不想就这么放弃心中那美好的愿望吧。轻轻抚平他紧皱着的眉头，叹着气。

这个世界一直在敷衍着我们的存在，我们却不被允许敷衍这个世界，不是我们不能而是我们不敢。像你这样的孩子，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是幸还是不幸呢？好好休息吧。关上灯，琏走了出去。外面的天还是大亮，不远处的大树依旧枝繁叶茂，菲，这一切真的不是梦吗？

当所有曾经的过往都被遗忘丢弃，当曾经的誓言和允诺都被风沙吹得残缺，当生命千疮百孔奄奄一息，当寒冷的海天颠倒着覆盖下来——我们除了忍受，又该如何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