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来,发觉喉咙有些疼痛,迈着轻飘飘的步子踱进浴室。昨晚回卧室后,竟穿着被雨淋湿的衣服睡着了。
镜中的自己一脸憔悴,疲惫不堪,我对着镜子勾起一丝冷笑,只觉得嘴角僵硬,多久没笑过了?已经忘了笑该牵动哪几块肌肉。
早餐间,拿着餐具微微发抖的手确定我感冒发烧了。我强装镇定大口大口吃着食不知味的餐食。
不想当病人,更不想博得他人的同情,我知道我固执倔强的要死。
“贝沙,给你换了钢琴老师,是托了人情关系才说服他教你,你要珍惜。”苏轩没有发现我的异样,端起茶杯轻嘬一口,之后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瞅我一眼。
我自是明白他眼神中的深意。我曾气跑了N个钢琴老师。
第一个女老师身上香水味太浓,我受不了。
第二个女老师经常问我苏轩的情况,很显然是冲着单身英俊的苏轩来的,动机不纯,被我和谐了。
第三个男老师说话太娘,恨不得伸个兰花指去当某宫的主管太监,接着被我和谐。
第四个……
第五个……
……
最后一个老师嫌我沉默是金,不予他沟通,英明的辞职。
我咽下最后一口特仑苏,微微感叹:但愿这个老师靠谱点。
威尔斯钢琴培训学院是这座城市顶级钢琴培育机构。每堂课的费用令人咋舌。苏轩向来大方,作为他的女儿我向来受之不恭。
沿着低调奢华的长廊走到尽头,推开教室的门,一袭英挺的背影伫立窗口,深色长裤搭配茶色长衫,微卷的墨色头发充满空气感,白玉般的后颈微微泛着光泽。
似是听到门开的动静,他转过头来,俊美无暇的脸上镶嵌着如玛瑙般晶莹清澈的眼睛,唇红齿白,巧笑嫣然,尽显高贵儒雅。
“苏贝沙?”他问。
请允许我用巧笑嫣然形容一位男士,当他回眸一笑时,我脑中瞬间蹦出这个词。
我点点头,走近他,难不成苏轩为了不让我再换辅导老师,整出个美男计?
“你好,我叫淳于澈,你的钢琴辅导师。看了你的资料,你要参加肖邦国际钢琴比赛,离现在还有近八个月,我只能辅导你到四月,所以……时间很紧。”
他声音温润而富有磁性,听上去如同钢琴低沉的轻旋律。
声音虽然好听,但言语间却隐隐显出傲气,那句我只能辅导你到四月,听着让人觉得别扭。
刚见面就谈结束。难不成除了他,别人便辅导不了不成?
我保持一贯沉默,他抬手示意我坐到钢琴前的长椅上。
在我打开琴盖时,鼻尖迎来淡淡的墨竹清香,回眸间淳于澈已经坐在我身边。
香味是从他身上散发出的。如此淡淡清香似是有凝神之效,当我努力用鼻间捕捉空气中的香味时却闻不见了。
我差点忘了,我感冒了,可是刚刚为什么却闻到好闻的香气呢?真奇怪!
我的微怔引得淳于澈询问一瞥。他眸中似乎有星光闪动,长长的睫毛轻轻翕合。
我别过头,忽略掉他眼神里的清澈和静美。我不是个花痴,更从未对男生动心过。只不过刚才的一瞬间被他安静美好的神情所吸引。
安静美好,是我生命中最期待的东西。
当他把手中的谱子递到我手里时,我面部表情僵硬,是李斯特的《钟》。
上帝知道,这是我弹的最差最差的曲子,无论我练习多少遍终不能流畅演绎曲中相隔十几度的跨越。
我归咎于我的手指太短,世上有几个人能有李斯特那样纤长到八爪鱼似的手指?更或者我根本不是学钢琴的料。
一点没错,贝二才是钢琴天才,我不过是个蠢材。
看一眼淳于澈纤长白皙的手指才明白他为什么要我弹这首曲子。人家手长,而我颤抖的小手尽力延伸也不过刚刚跨八度。
硬着头皮弹起来,我敢说我完美的毁掉了这种神级的曲子。
抬眼看淳于澈,他微拧的眉毛似乎再说:就你这样的级别根本不配弹这首曲子,更不配参加肖邦国际钢琴赛。
我微微垂首,为自己默哀,弹出个历史最差纪录。
沉默片刻,淳于澈低沉的嗓音响起:“能否重来一遍?”
他似乎没有生气,我心情稍稍放松下,或许我深受严厉的苏轩的荼毒,一心认为英俊的美男都冰冷而无人情味。可见我错了。
我颤抖的手重新覆上黑白琴键。
“你很紧张?”他问。
我摇摇头,他的眼睛在我脸上辗转片刻,似是看的很认真。第一次被人这样打量,我却没有想象中的愠怒。
我把视线转回到黑白键上,指尖再次飘出《钟》小节的前奏,越发感觉浑身无力,手指僵硬,额间沁出细细密密的汗来。
察觉到我的异样,淳于澈轻声问:“怎么了?”
我没有回答,一味坚持弹下去。指尖抖成了什么样子,直接忽略掉。
倏然一只温柔的大手按在我的指尖,琴声戛然而止。淳于澈的脸庞在我面前恍惚起来。
阖眼之前,我努力挤出一句话便失去了知觉。
我说:不要告诉苏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