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际微亮,床上的人微微转醒,突然耳边传来一声冷冷的质问:“曦禾,你藏得可真好,外面那些人还真得以为你死了呢!”
曦禾猛然转头,没有狡辩,看着桌旁模糊的人影,道:“知道旧事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你又是谁?”声音带着一丝沧桑和沙哑,似乎是长久没有说话的缘故。
“我是谁重要嘛!”若兮起身,一步步朝她走去,背光之下,曦禾看清她的面容,不由诧异道:“怎么会是你?你不可能知道我的身份。”
“我看过你的画像。”若兮立马接话道:“曦舞盈袖几时休,禾心缱绻落天涯。”
“你…你…”往事浮上心头,曦禾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
“我想知道当年到底怎么回事?”若兮继续追问。
“我来告诉你。”门突然被推开,阿和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扶着曦禾抚着她的背,关切道:“你有喉疾,快别说话了。”
曦禾淡淡一笑,安然道:“你来了。”
阿和将她背靠在床上坐着,对若兮道:“我不知道你知道多少。我是阳和,你可知道?”
“和曦禾经常吵架的公主,阳和?”若兮问道。
“很好,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我也就不需要再多作介绍了。”阳和淡然一笑。
难怪一直没有这个阳和的消息,原来是打发到了南宫,可是还是感觉好奇无比,出声问道:“你是公主,怎么会?”到了这里。
“不是所有公主都可以活得像阳滋一样风光无限。”阳和说得慨然,全然没有那种惆怅落寞的感觉。
若兮一时语塞,说不出的心疼。阳和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淡然道:“南宫也好,少了外面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每天活得倒也逍遥自在。”
“陛下可知道这一切?”若兮想到了关键点,轻声问道。
阳和看了脸色苍白的曦禾一眼道:“他是天下的王,只有他能安排她人的余生,没有谁、没有什么事可以瞒过他。”
秦始皇竟然知道!他怎么可以容忍下这一切?若兮心中百思不得其解,面上也尽是疑惑之味。曦禾又轻咳两声,阿和安抚了她一阵,对若兮道:“当年我与曦禾不和,可是父皇又将她提为皇妃,我心中自是不服,因而总是屡屡找她麻烦。可是正是如此,所有的噩梦都接踵而至……”
始皇一十五年 乾风殿 曦禾金钗步摇、一身喜服,没有不甘、亦没有不安,就只是安然地坐在象牙床边。
“陛下来了。”管事嬷嬷附在她耳边说道,浅浅吟笑。
“出去。”曦禾冷冷开口,管事嬷嬷一愣。赢政见状摆摆手,示意所有人都退下,管事嬷嬷这才又堆上笑容,领着一众宫女离开。
赢政走近了些,慢慢牵起女子的纤手,哪料女子一把抽出手,径自掀开了红盖头、卸下凤冠,散落了一头的乌黑秀发。赢政本想发怒,但看着眼前的女子明媚的秀颜,内心深处终究是一软。
“这凤冠很重,你也累了吧。”他饶是说着,万分柔情,道:“春宵苦短,不如早些休息吧。”还未再向前跨出几步,只见女子一把抽出袖中早已备好的剪刀,抵在自己的喉咙口,语气有些急促道:“不要过来。”
他统一天下、一世英明,最恨的就是有人威胁自己,可是眼前这个人他就是责怪不起来,也许是因为已经失去过一次,他无论如何,都只能放纵,不能伤害吧。“把剪刀放下,不要伤到自己。”他慢慢后退了几步,尽力去安抚她。
她抓剪刀的手颤抖一阵,酝酿许久,如是开口,道:“我不喜欢你,你为什么要娶我!”
赢政一愣,他从未想过会有一个女子在自己面前说出这样的话。
“柔夫人说我长得像姑姑,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很爱姑姑,所以对我势在必得!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有我喜欢的人!你想得到你喜欢的,我也是人,我也有自己的欲望啊!”
“还没有一个女子敢同寡人这般指责!”赢政尽力压制内心的愤怒,换一种口气道:“你的心上人是谁?”
“这是陛下该关心的么?”曦禾眼一挑,很是不屑。
“你…”赢政一咬牙,道:“在这宫里,朕有一万种方法可以治你的罪。”
“呵,你以为我会怕!”曦禾踉跄几步,一脸无所谓,道:“姑姑因你而死,是你给了她痛苦;现在你同样将痛苦强加到我的身上,无形中你又带给了多少人痛苦!”
赢政一时无言,的确,他爱她,爱她身上有阿房的影子……
一时间,屋内寂静无比,曦禾瘫坐在地上,隐隐抽泣,早已失却一身的气力。赢政克制心中的怒火,冷声道:“寡人还有事,你自己先休息吧!”说罢,大步流星地往门外走去。
刚一开门,一个一身宫装的女子不甚摔倒在地。赢政定睛一看,颇有些愤怒,道:“和儿,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阳和四下瞥了一阵,道:“儿臣恰巧路过,听到争执,便过来看看。”言罢,更是附在赢政耳边关切道:“父皇,这个曦禾如此不知好歹,你为何如此惯着她!不如……”
“你都听到了些什么!”赢政冷冷打断她的话。
“我…我…什么都没有。”阳和顿时有些慌乱。曦禾也往这边投来目光,赢政冷冷看她一眼,道:“寡人的血亲,寡人也可以下狠手,何况是你!”
曦禾与阳和二人俱是一惊,阳和拉住赢政的衣角,有些惶恐,道:“父皇,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以后会改的。”
赢政冷冷瞥了一眼,道:“你日常刁蛮放纵,别以为寡人什么都不知道。若是再由此放过你,岂不是天下人都要说寡人护短!”一把甩开阳和慌乱的小手,冷冷唤道:“小德子。”
“陛下有什么吩咐?”一直在门口候着的小太监哈着腰过来。
“带下去,听我处置。”
“喏。”如此,阳和在拖拽之下,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
“你准备怎么处置她?”虽然日常曦禾与她二人间关系并不好,但她怎么说也是无辜的,在这种情况下还是万分担心她的处境的。
“你说呢?”赢政说得委婉,道:“她听到了不该听的,自然不能留于世上,否则寡人的一世英明何以言存!”
“你如何能肯定我不会说出去?”曦禾冷笑。
“天下都是我的,你以为我找不出你的心上人!”
气氛有些凝重,曦禾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无悲无喜。同样,也看到了他眼底的狠绝和势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