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兮每日活计比较轻松,常常早早结束后便去浣溪池边找紫陌、采绿等人,一起洗衣戏水,不亦乐乎。
这日,刚至河边,便远远唤了一声:“紫陌!琉夏!”接着就快步跑了过去。
“你倒是好命,每日什么都不要干,轻轻松松的。哪像我们,这手啊都越来越粗糙了。”紫陌举着双手,颇为幽怨地倾诉着。
“好了好了,等发放份额的时候,我把我那份凝脂膏也给你好不好。”
“一言为定!”紫陌立刻喜上眉梢。
若兮早就习惯了,环顾一下四周,好奇问道:“怎么不见采绿?”
“方才还在,后来说是肚子痛,就走开了。”琉夏说道。
“不会有事吧。”若兮有些担忧。
“会有什么事啊!我看啊只是去方便了。”紫陌向来大大咧咧,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笑。
埋头洗了会儿衣服,身后传来低低的传话声:“听说昨日倚霞殿的盛宴风云荟萃,京城五才子更是出尽风头呢!”
“对对对,听说麒麟才子司浩和玉面郎君阎乐均文武双全,而且一个如三月春风,俊逸非常;一个似松山青竹,泰然稳重。真是想想都让人觉得激动。”
“别说你了,听说阳漾公主对那司浩甚是上心,不二日胡姬夫人就会再有安排。”
“也是,这样的才子,不作驸马爷真是可惜了。”
声音虽低,但她们却听得真切,只见紫陌搓衣服的手顿了一下,表情有些凝重,拦住方才谈话的两个宫女,故作镇静地问道:“二位姐姐,方才你们所说的司浩可是京郊五品侍郎司南子的公子?”
“正是。”一个宫女颇为友善地回答。
是他,真的是他!我还有五年便可出宫,为什么他就不遵守诺言了?往日少时的种种浮上心头,面上不自觉就染上一抹悲戚之色。捧衣服的两个宫女面面相觑,不知因由,见紫陌不再说话,便捧着衣服走远了。若兮见状立马上前,她已经大概看出个所以然,这紫陌和司浩间应该是有什么猫腻的,所以想着便是好好开解开解她。若兮刚走近,紫陌便趴到她的肩膀上放声大哭起来,若兮不说话,只是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的情绪。
采绿一路低着头,走至南宫后门,守门侍卫见是她并未阻拦,轻易放行,是故她径直出了门去。沿着悠长的宫道缓步而行,很快便到了内侍监。
“采绿姑娘来了!”负责前门琐事的小太监笑着开口道。
采绿含笑点头,道:“赵总管在嘛?”
“在的,在的。”小太监哈腰朝里指了指,道:“昨夜在御书房陪侍陛下到凌晨,今日又早起,是故现在在里面午休呢!”
“嗷,好的。有劳公公了。”采绿笑着谢过便径直朝里走去,小太监五甚在意,继续干着手头的事。
采绿掀起门帘时,只见赵高单手支着额头,撑在桌子上小憩。阳光静静地洒在他的脸上,散发着一丝无言而愈的成熟与魅力,采绿看得出神,脸颊颇红。
赵高向来浅眠,警觉意识比较高,见来人迟迟不出声,只能缓缓睁开眼,用手揉了揉,全然一副刚睡醒的惺忪模样。
“你醒了!听小德子说你昨夜没有休息好,怎么不多睡一会儿?”采绿走近一些,熟门熟路地拿起杯盏给赵高倒了一杯茶递了过去。
赵高顺手接过,笑了笑,道:“干女儿啊,咱家让你在南宫带着,日子可苦啊?”
采绿闻言一愣,的确,她年方十五,赵高年长她十五岁,因为几番机缘,她被赵高收作义女。可是,他虽不举,却有着俊朗的外表和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况且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少女如她,对这样的男子都会一见倾心。所以她会尽量避免这样的称呼,又要刻意掩饰自己的情感,可是现在一闻,心中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说起这段救命之恩就是上回撞破徐福与阴华夫人一事,她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谁料赵高不但没有杀她,还将她藏于南宫之中,躲过一劫。她虽知他城府极深、所做之事皆别有用心,但她还是心甘情愿。若兮入牢,他派她去取得若兮的信任,她照做了;若兮发配进南宫,他安排她去照顾若兮、打探消息,她没有拒绝。皆是因为若兮不是别人,而是他心上的女人!为他所爱的一切付出,心甘情愿。
“不苦,其实在宫里干得活都一样,不过就是换了个地方罢了。”采绿淡笑着,没有其他情感,全然皆是肺腑之言。
“你能这样想是最好的。”赵高笑着示意她坐下,轻抿了口茶,道:“怎么样?”
采绿先是楞了一下,很快了然,道:“一切皆好,玉竹姑姑并未安排什么重活儿给她,而且紫陌、琉夏两个宫女也很是友善,私下离彼此间也会互相照拂。若兮姑娘在南宫日子过得也是不错,整日也会笑意盈盈。”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什么事了?”
“没有了。”采绿摇摇头,突然想起什么,道:“南宫里有一个哑婆婆,甚是奇怪。若兮姑娘不知为何,总喜欢去找她。”
“这样啊。”赵高记在心上,点了点头,道:“期间可有人去看过她?”
“有,若水夫人派人来送过日常补给,其他好像没见什么公子来过。”
“嗯。”赵高点点头,道:“好了,你先回去吧,她们若是找起你,不好回答。”
“喏。”采绿微微低头,欲言又止,终究还是轻声退了出去。不知为何,不想太过于早得回到南宫,路上便故意放慢了脚步。因为天气渐寒,一些白梅点点滴滴已经绽放在枝头。采绿不禁驻足看了会儿,心神瑕思。他那般俊朗的男子为何入宫做了太监?若兮姑娘和他之间又有怎样的纠葛呢?
“宦海深沉,你小心为上啊……”盯着眼前的白梅,不禁喃喃出口。
“落花人独立,美哉!美哉!”一个声音想起,采绿一惊,快速拭去眼角的泪水,一下转身,怯生生地望着眼前如画般的男子,一时间不知所措,忘了言语。
阎乐本是恰巧路过,同样被梅吸引,可是采绿之言恰巧直击他心,不由生出一股心心相惜之感。的确,他本是京城逍遥郎,吟诗作对、混迹万花之丛,无限自由惬意。可是一朝之间被公子亥邀为门客,他想过拒绝,又想有一番抱负,可是宫廷险恶,难以预料,所以他踌躇向前。现在看到这样一个女子,不禁多看了几眼,是故生出几分逗弄的意思。现今看着她不知所措的样子,甚是可爱,是故道:“刚才听姑娘之言,可是在为心上人担心?”说实话,他内心是嫉妒的。
采绿愣愣地看着眼前一身黑衣的男子,面上笑得如暖阳一般,心中有几丝着迷,立马低下头,脸颊微红,吞吞吐吐,道:“哪里有什么心上人,莫要胡说。”
“是嘛!”阎乐不信,继续追问道:“那姑娘方才之言是想叮嘱谁?”
“我…我是鼓励我自己!”采绿抬头,盯着阎乐的眼睛,脸颊微红,说得理直气壮。这番认真可爱的模样,让阎乐心跳不禁漏了几拍,喃喃道:“你叫什么名字?”话出了口,方才意识到失言,却还是强装镇定。
采绿白了他一眼,后悔刚才犯了会儿花痴,拂袖转身,道:“登徒浪子。”便立刻走开。阎乐来了兴趣,快步追了上去,紧随其左右,道:“你不告诉我也好。我叫阎乐,你可记住了!”其实他向来都是稳重的人,所有的心情都藏在心底,可是不知为何,就是想将一切都在这个女子面前表现出来。
采绿捂上耳朵,白了他一眼,快速跑开。
阎乐看着她走远的模样,脸上是弥久不散的笑意。也许真得是太孤寂了,而他认为,这个女子正是深得他心的知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