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又来新人了!”几个正在洗衣服的老妈婆子停下手中的活计,熙熙攘攘地在一旁看着笑话。
“干你们的活!”管事嬷嬷厉声喝道:“是不是嫌各宫送来的衣服太少啊!”
“不敢不敢。”几个人立马又低下头慌乱地洗了起来。
若兮四下望了望,见迎面走来一女子,约摸三十左右,虽素衣罗衫、不施粉黛,却风华万千,仪态自然。那女子走近了些,问道:“苏嬷嬷,这是刚送来的新人吗?”
“正是。”
“可不是因今日帝姬大婚,陛下下旨大赦天下嘛!怎么还会有人送往这南宫?”
“这人可不一般,是刚被废的晗媚郡主。”苏嬷嬷心有余悸地说着。
“晗媚郡主?”女子上前几步,打量一番,笑道:“果然姿色不凡,还有,还有几丝桀骜不驯。”转头又对苏嬷嬷说道:“好了,人我收下了。”
“有劳姑姑了,老身告退。”
苏嬷嬷转身就走,方才那些只敢偷偷竖起耳朵听的人,现在胆子更大了些,纷纷停下手中的活仔细看起了热闹。
“我是这里的掌事宫女,以后你和她们一样喊我玉竹姑姑就好。既然来到这南宫了,就该放下以前的架子。要知道进这南宫的,身份高贵的有的是,上至公主后妃,下至宫女外奴,可不管你在外面是什么身份,到这里就要服从规矩,就要知道大家都是一样的。你明白了吗?”
“若兮明白了。”
“好了,她叫阿和,让她先带你去安排一下住所吧。”说着,从玉竹身后走出一个宫女,约莫比若兮大六七岁的样子,容貌秀丽,举止不凡。不过最让若兮奇怪的是,这个名唤阿和的女子,一眼看上去说不出的熟悉,不单单是容貌,还有那股萦绕在眉宇间的气质。
“若兮姑娘,跟我走吧。”阿和走近些,展颜笑道。
“有劳姐姐了。”
若兮随阿和而去,原来南宫之中如此之大,亭台楼宇间,宫人匆匆。虽然每个人都在做着最低贱的活儿,但从面上能看出说不尽的快乐和道不尽的轻松。
阿和一一为若兮讲解各种地方和她应做的每日事务,突然,前方林子中一个红色屋檐吸引了她的注意,立马问道:“阿和姐姐,那是什么地方?”
“那是红屋。”阿和面露惧色,小心说着。
“红屋。好别致的名字,那是什么地方?”若兮很是好奇。
“红屋凶地,不能住也。”阿和严肃的说着,“曾有这样一个传闻,这南宫是先帝最爱的后妃魏美人的住所,红屋之巧有如其名,先帝昭天下名匠筑之只为搏美人一笑。可惜红颜薄命,红屋未成就香消玉殒。本来倒没什么,但是自此之后频繁有宫人会听到红屋中有歌声传出,有人说是魏美人留恋红屋,魂魄迟迟不愿离去。宫中人心惶惶,先帝无法,封了南宫。直到我们陛下这里,直言皇权神授,鬼魂避之,是故又重开南宫,专门用来处置有罪的宫女。”
阿和一口气说完,若兮却听得毛骨悚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难怪一路走来,这南宫的摆设布置丝毫不逊于外面其他各宫,原来这背后还有这样的典故。若兮往红屋方向又看了看,问道:“那这红屋一直都是空置的吗?”
“不,住了一个哑婆婆。”
“哑婆婆?”
“对,不过至于她的身份,无人知晓。她独自在红屋生活,我们这种小宫女又不敢过去,只远远见过她一身黑衣裹面,其他不得而知了。”
这哑婆婆倒是古怪,若兮暗自思忖,只听阿和心有余悸地说道:“我们先走吧,这儿阴气太重。”
“叨饶姐姐了。”若兮陪笑着,急忙和她往住所而去。
休憩的地方不大,却是五人同铺。“今后你就在这个屋子吧,虽是五人之所,现今连你只有三人,倒也住得宽裕。”思忖一会儿又道:“紫陌性子虽直,心却是善的,你多担待就好;至于琉夏就是个闷葫芦,你也别怪她。”
“多谢姐姐眷顾。”若兮觉得这个叫阿和的很是关照自己,不会是想巴结自己吧!可怎么可能,自己是个废郡主,放在南宫,地位都不及她高,没有理由来巴结自己啊!难道是她本就心性如此,是自己多想了!
“好了,你先收拾一下,明日再开始上工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阿和说着便笑盈盈地出了门去。
若兮舒了一口气,独自在屋中收拾起物拾。将几件随身家常衣物放置好后,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缓缓掏出袖中的白玉簪,莲花朵朵,莹白的流光熠熠生辉。可是怎么办呢,他只是姐夫呀,此刻念着他,姐姐怎么办?
若兮快速地把簪子放进匣子藏于枕下,懊恼地坐在一旁,若有机会定要还给他。
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便匆匆出了门,南宫之中果然是大,各处景致还多有不同。若兮有些不择方向。忽闻前方有些许人声,便走了过去。
两个身形相仿的宫女捧着一堆丝缕绸衣走着,一人脚下不慎滑倒,散了一地的衣服,还有,一支红玉桃花金簪。另一个眼尖的宫女立马拾起簪子藏入袖中,接着又扶起摔倒的小宫女。
“这是阳华公主的衣物,若是她发现簪子没了,我们就惨了。”小宫女有些担心。
“怕什么,公主金枝玉叶,要什么没有!就算追查下来,南宫那么多人,怎么会就知道是我们两个呢!”
小宫女刚要开口说着什么,在一旁看了许久的若兮开口道:“你们俩胆子也太大了!公主的东西也敢偷。”
“没没没,我们没有偷东西。”小宫女畏缩地说着,推了推另一个趾高气昂的宫女,嘀咕两句,似是让她放回去。
“你有什么证据!”偷玉簪的宫女吼道。
“呵,我这就去告诉玉竹姑姑,让她搜身不就知道了。”若兮说着转身欲走。
“你等等。”那宫女一脸阴笑,道:“我猜你不过也就是想分一杯羹,我答应你便是,三七分如何?”
若兮不屑得看了一眼。“难道你想六四!”宫女吼道。
“你多心了,我一分不要,只求安稳。现在要么你主动放回去,要么我去找玉竹姑姑帮你放回去。”若兮一字一句说着,笑容背后是森森的寒意。
“算你狠!”宫女掏出金簪放在衣服上,快步就走。
“别以为背着我拿了我就不知道哦!若是有人追查我还是会将你们说出来的。”若兮朝着她们远去的背影说道。
那宫女翻了一个白眼,嘟囔一声便走远了。
若兮心满意足继续在这宫中溜达,隔着厚实的宫墙,依稀可闻外面喜闹的丝竹之声,心中顿时怅然起来,阳滋要出嫁了,不知道自己的贺礼她收到没有。
弄成今天这样的结果,谁曾料到?她恨自己也是应该的,自己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只希望她能幸福。
阳滋安然地坐于喜轿之中,腿上放的正是那日寒烟所送的木盒,手指反复在上面摩挲,很是眷恋。
“起轿!”喜娘一声高唤,马车徐徐走动,珠帘摇荡,红绸翻飞,一身喜服的王贲骑着高头大马领着车队往府邸而去。一路上皆是祝福庆贺之声。
与这截然不同的是领着十几骑而行的蒙毅,盔甲在身,帽缨招展,却依旧难遮其脸上褐色的刀疤,行人纷纷指指点点,交头接耳,一片惋惜。
两队相迎,蒙毅识趣地让众人停下,退至一边,静候车队而过。王贲轻蔑地一笑,傲气十足地走过。阳滋感知到了什么,心中一紧,可是皇家的规矩与威严告诉她,此刻只能坐着,不能掀盖头。马车徐徐经过,心中早已似五海翻腾,这一次,又错过了……
红盖头下,是未干的泪痕,还有,木匣上深深浅浅的指痕……
很快到了新府邸,喜娘高喊:“请公主下轿。”
王贲欢喜去迎,却见阳滋怀抱一木匣款款下轿,伸出的手落了空,王贲尴尬的收回。众人虽疑惑,但一片喜气之中也未有人多在意。
拜堂照旧,唯一不同的,是,新娘怀中多了一只木匣。
是夜,酒醉半醒的王贲跌跌撞撞来到喜房,欲推门而进。秋娘拦下,道:“公主身体不适,已早早歇下,驸马爷还是请回吧。”
“洞房花烛,还有人敢拦我!”王贲借着醉意吼道,说着一把推开秋娘,执意闯了进去。只见阳滋已自行掀了盖头坐在桌边,眼疾手快地合上木匣,又是这个木匣!王贲暗想,心头虽有疑惑,却依旧借着酒意扑向阳滋,道:“公主,我们早些休息吧!”
“你醉了,回去吧!”阳滋淡淡得说着。
王贲似是没有听见,一把环住阳滋,在脖间印下一吻。阳滋一惊,只听“啪”一声脆响,王贲的脸上印上五个血红的指印。
阳滋不曾抬头,依旧是那几个字,还有淡淡的语气,“你醉了。”
本就未醉王贲此刻血意凝发,却按耐住怒气,抱拳赔礼,道:“是我造次了,公主早些休息吧!”
没有回应,王贲愤然离场,他也是男人!他也有怒气!今天可是他的大婚之日啊!
正独自在屋中暗自神殇的玉娇忽见王贲推门而入,一身怒气,掩住内心的喜悦上前问道:“官人怎么来了?不是应该和公主歇息了吗?”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王贲狠狠地把杯子摔到地上,玉娇一惊。只听王贲道:“还以为在皇宫呢!在我的面前撒脾气!”
玉娇明白了个大概,安慰道:“官人息怒。再说你取公主本不就是为了情爱,而是为了大计呀!”王贲不语,面色却缓和了许多,玉娇继续说道:“蒙毅已被撤职还调离了京城,现在放眼整个京都,也只有官人最受器重了。”
“是啊!还是我们玉娇最懂我。”王贲挑了一下她的下颚,道:“夜已深,我们歇息吧!”
“讨厌……”
一阵娇喘,一室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