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褚披衣下床打开殿门对垂目立在殿外的扇子道:“传朕的旨意,要冯昭仪立刻到泰宁宫来见朕。”
他早知道后宫的女人爱折腾,毕竟深宫寂寞,共侍一夫免不了争风吃醋,明争暗斗。之前不管她们如何折腾他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如今那些愚妄浅薄的女人竟然将刀口指向他的皇后!是可忍孰不可忍,他这次非要她们一点颜色看看。
冯子沁对着手上握着的丧尸小人发着呆,那小人身上分明写着她的名字和生辰八字,并且在最重要的部位扎着银针。
宫女绿萝步入殿中神色惊慌:“娘娘,泰宁宫那边,陛下传娘娘觐见。”
冯子沁有一瞬间的失神,纤纤玉指被娃娃上的针扎破了一个口,鲜红的血液滴在人偶上看起来更加慎人。待她回过神来忙问:“你刚刚说谁?”
绿萝已经满头大汗却也忘了抬手去擦一擦:“陛下回宫了,此刻正在泰宁宫,刚刚奴婢去要人的时候,陛下也在……”
冯子沁从座位上站起来,手仍握着椅子的扶手。那个丧尸娃娃掉在了地上,脸朝上正对着她笑得鬼魅。
顾不得盛装打扮,冯子沁一袭青色刺绣妆花裙出现在泰宁宫大殿里。大殿正北向首位放着御座,一脸肃穆的皇帝正坐在上面。
冯子沁面带泣容对着皇帝盈盈一拜:“臣妾参见陛下。”
秦褚看着她与李楠相似的脸,突然生出强烈的厌恶,她以为可以凭着那张脸迷惑他到何时?
“巫蛊之术向来是宫中严令禁止的,上行下效,如若天家也行此愚妄粗鄙之事难保天下百姓不会效仿,到时候举国上下都行此道,天下何以安宁?”语气严厉,显然带着怒气。
冯子沁连忙跪地一拜:“是臣妾有失分寸,不该将事情闹大。”
秦褚扶额,让她起来就坐。随后传来太监呈上那个娃娃。这个东西他小时候也见过,有人妄图用这东西诅咒他母后后来被皇帝处以极刑。
那个被抓了现行的宫女也被带了上来,跪在皇帝面前哆哆嗦嗦的不敢言语。
田原代皇帝质问她:“你自称是泰宁宫的宫女,那么将你的姓名、所属一一报来。”
宫女支吾着不敢开口,田原不得不补充一句:“你若知而不言,存心欺瞒,等到了慎刑司有的是苦让你受的。”
宫女已经脸色煞白,双手紧紧扣住地上方砖的黑缝:“奴婢是冤枉的,奴婢什么也不知道。”
秦褚皱着眉看向那宫女:“这娃娃可是你放到昭仪的寝宫里去的?”
宫女连连摇头:“奴婢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奉命行事而已。”
冯子沁补充道:“她将那东西包裹在灰色绸布里头,直到臣妾的婢女抖开绸布才知是个什么。”
“那么你是奉了何人的命令将那东西送到秋香居去的?”
“皇后娘娘……”
田原大喝:“大胆,陛下面前你还扯谎。”
宫女看了看左右,对皇帝磕了几个响头:“奴婢是被逼的,奴婢不是故意诬陷皇后娘娘的。”
“那你倒是说真话,”秦褚盯着她,“究竟是何人指使你的?”
“是……是单修容。”宫女演技精湛,把矛头指向单蓉之后再加了一剂猛料,“据奴婢所知,单修容处还有一个写有皇后娘娘生辰八字的娃娃。”
皇帝招手对田原道:“去将单蓉带来。”想了想又放下手:“你先带人去搜,看看能不能搜到那东西。”
不得不说这个设计陷害的人,还有点脑子。田原这一去定要些时间,秦褚让人将跪着的宫女拖下去严加看管。
关于冯子沁,他还有件事要处置。
“朕离宫之时,嘱咐你帮助容妃料理后宫。然你却险些令公羊贵人无辜受冤,胎死腹中。”低沉的语气,虽不似刚刚那样严厉却已令她汗毛竖起。
她焦急争辩:“陛下,臣妾当时只是感到羞耻,她身为陛下的妃嫔却做出那样不知廉耻的事情来……”
“够了!”秦褚止住她,“公羊舒的事情朕已暗中查明,无需你再添油加醋。”
冯子沁身子震动,不敢再说一句话。
田原回来,带来了单蓉以及那个写有皇后生辰八字的娃娃。
他已经许久未见到单蓉了,说实话他对她的印象并不坏,她虽然刁蛮了些对他却也还算真诚。此刻她跪在他面前,因为生产而丰腴的身子颤抖着:“陛下,臣妾冤枉。”
秦褚看着田原呈上来的,写着皇后名字及生辰八字的丧尸娃娃,怒得拍案而起:“这件事朕一定会彻查,绝不放过任何与此时有关的人。”
单蓉哭道:“陛下英明,臣妾是无辜的。”
“你是否无辜,还需待朕查出真相。所以,在水落石出之前朕只能罚你禁足重华宫中。”他看向冯子沁,“至于你,偏听偏信险些酿成祸事,朕将你贬为荣华搬至慈意阁居住。”
冯子沁跪下求情:“陛下!”
秦褚背过身去,挥挥手让她们退下。
寝殿里李楠刚刚在宫女的伺候下穿戴完毕,热腾腾的清粥摆在桌上等着她来享用。秦褚步入寝殿,见到她举着勺子冲他笑,刚刚在外压抑的怒气瞬间消散殆尽。
“一碗清粥分你一半可好?”她言笑晏晏,在日光的照耀下美得一塌糊涂。
秦褚没有分走她的清粥,端坐着看她将一碗粥喝完。
他在日安宫,太和殿接见了那位楚国来使。
楚国提出要以削减税率为条件向陈国换取冶铁的秘方。
楚国虽然常年向陈国输送稻米和干货,陈国为此所向楚国支付的税金从中体上看并不算一笔大数目。用削减税率来换取冶铁的秘方似乎是楚国大占便宜而陈国根本无利可得。注定亏本的买卖秦褚当然不会做。
“税率起伏有变哪有真金白银来的方便,”秦褚但笑,“如果楚王真心实意与我国做交易,岂会吝惜这点钱财?”
楚国使者道:“我王对贵国皇后甚是敬仰,此次前来特命我带来许多礼物给皇后。我王说若是皇后愿意,我大楚随时欢迎皇后驾临。”
“皇后身子不适,不宜远游朕在此多谢楚王的好意。”
“陛下所说要我国用真金白银来换取秘方,那臣大胆问一句,若我王要用黄金换贵国皇后陛下是否答应?”
“岂有此理,”秦褚拍案,“皇后又非货物岂可用金钱做交换?”
“那真是太可惜了,”来使感叹,“我楚国正缺一位貌美的皇妃。”
“请来使注意言辞。”底下站着的邓捷已经被他那带有侮辱性质的言辞激怒。
面对一脸傲慢的楚国来使秦褚却是笑了:“朕与皇后鹣鲽情深,楚王要是有意效法,我陈国好女子多得是,朕大可选取各种翘楚送与楚王为妃。”
这话倒是噎得来使无话可说了。
“陈奇两国相距甚远,我与楚王也未有过交流,楚王大抵不了解我的脾气,更不清楚我陈国男儿的血性。冶铁之术乃上先祖留下的瑰宝,轻易绝不能送人。如果楚王真心想要,请用真金作为交换。”
“要是我们不愿意呢?”
“那这笔买卖就谈不下去了。”秦褚拿出帝王该有的威仪,傲慢地藐视他,“又或者楚宫的兵马想与我大陈的铁血男儿较量一番,”稍微停顿他继续,“我陈国男儿随时奉陪。”
“陛下何必动怒,”来使原本高昂的气势被熄灭,“以金银交换的事还得容我修书一封与我王商讨之后方可答复陛下。”
在他修书之前,秦褚又补充了两个条件,一:支持陈国修直通沂河干流的水路。二:还回陈国皇后遗落在楚国的凤佩。
因为“娃娃”的事情,后宫两位位高权重的主子被惩罚,其他妃嫔们也开始谨言慎行,故此后宫倒显得安静了些。
这日方雪晴牵着秦运的手来日安宫求见皇帝。秦褚想起许久未见过儿子,便准了他们觐见。秦运是第一次来父皇住的宫殿,看到有别于别处见到的威严装饰,龙腾威仪好一阵好奇。秦褚自御座上站起来,对着儿子招招手,小家伙欢快地朝着父亲飞奔过去,看着父皇对他笑,心里喜不自胜。
“听说你近日病了?”秦褚看向方雪晴,从她精美的妆容中看出了些不自然的苍白。
“多谢陛下记挂,臣妾只是感染风寒无甚要紧。”
“可是后宫事物繁重累着你了?”秦褚打着注意,接着道,“我看这宫中也唯有凌苏华可帮你,不如分一些琐事给她你也好有更多时间照顾运儿。”
方雪晴岂会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含笑回答:“陛下说的是,凌婕妤确实是端庄稳重具有大家仪态有她帮忙真是再好不过。”
“运儿今年几岁了?”秦褚弯下腰来问儿子,看着他掰着手指比给他看忍俊不禁地笑了。
“运儿也不小了,等过了年让他到昭台阁与亲王世子们一起读书去。”
“陛下不在宫中设立学馆了么?”方雪晴想到孩子小小年纪就要出宫去不禁有些担忧。
“朕就这么一个儿子,难道要为他一个人特聘先生?”这话的意思是他不准备立秦运为太子。
田原叩门进殿,手里托着一个锦盒。
方雪晴带着孩子跪安离去。路过田原身边时有意无意多看了那个锦盒一眼。
见她离去,田原才开口:“陛下,楚国派人将娘娘的凤佩送还回来了。”
他接过锦盒,打开,红色绒布的盒子里静静躺着一块白璧刻凤的玉佩。
陈国皇后的凤印,一直放在她那里,已经忘了是谁的主意,只是现在想起来有些东西真是冥冥中自有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