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若城的任务

华灯已上，秦子煦与一干人终于商议完了事情，有的人心情沉重，有的人却一派轻松，但都无一例外地去找自己心仪的姑娘风花雪月了。
众所周知，忆柔是这位秦公子的人，所以别人就算心存觊觎之心，却也没有争夺之胆。大家都说，若不是碍于家中的面子，这忆柔早就进了秦府了。秦子煦虽然日日花天酒地，找的姑娘，也就只有这么一位而已。
虽是画舫，怡香楼毕竟是怡香楼，船上的布置完全可与陆上相提并论，甚至更加豪华。一名娇柔的女子慵懒地坐着，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茶杯。
随着吱呀的一声响，房间的门开了又关，女子却仍然不为所动。
细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女子终于抬起头，“你想问我，关于他的事吧？”
来人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不愧是你，还未开口，便已洞悉一切。”充满磁性的声音，正是秦子煦。
“他，就是我在等的人。”幽幽的声音，带着幽怨，带着无奈，带着解脱，带着遗憾……眼里，满是复杂。
“嗯？”眼前的女子蕙质兰心，有着一般女子身上难寻的聪慧，又在这样的地方呆了不短的时日，怎会不知，他应是她？
“你曾经答应过的，只要他出现，就放我离开，你不会食言吧？”在这种地方呆久了，再重承诺的人，也是不能轻易相信的。
“你觉得，他会带你走吗？”虽然残忍，却不得不提醒，她，可真真不是男子啊。
是啊，他会带我走吗？忆柔心里也无法确信，毕竟，她已不是当初的她，他，还会是当初的他吗？况且，那时，他就拒绝了自己，现在自己变得如此不堪，他必更加不屑了吧！
“他会的。”虽然心里不确定，嘴上，也不愿承认。
“你从未告诉我，你们是怎样相识的。”当初见到眼前这人的时候，她刚被卖入妓院，誓死不从，自己钦佩她的毅力与勇气，便收入旗下，专门在这怡香楼中，打探消息。那时，她提出的唯一条件，就是，在她等待的人出现的时候，放她离开。
“那时……”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自己仿佛有成了那名在若城孤独无依的女子。
爹爹不知得罪了哪位当朝权贵，被发配充军，家中女子全部充做官妓。耳边充斥着家中姨娘的哭喊咒骂声，我却心如止水。在娘死了之后，我已经很少难过了，开心的次数更是少得可怜。看着眼前这一幕幕，我只有冷笑，笑着世人的痴傻。
“素素，爹对不起你啊！”那个男人沧桑的脸上滚下泪珠，我却不为所动。这个男人，就是这个男人，放纵家里的姨娘欺负娘，将娘弃之不顾，娘才会郁郁而终。一个自小就没有关心过我的人，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样的话。
我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他似乎是被我的眼神吓到了，也不再说话，一群官兵的到来也让他失去了再说话的机会。
张家嫡女的下场，也与那些庶女别无二致，不，比她们还要悲惨。因着嫡女的身份，因着脸上那特意涂上的黑灰与药物，一路上，我受了比别人更多的苦。还好，皇上只是下令充入军中，所以，押送的官员虽然态度恶劣，天天打骂，却没有真的把我怎么样。
出了若城不久，林中不知从哪儿冲出一群强盗，胆大包天到将一干官兵斩杀，几位不断叫喊的姨娘也没有幸免，两位妹妹被几个强盗架走，我连上的黑灰也在打斗中被抹掉了不少，几个强盗见我有几分姿色，连忙抢着我跑到林中的隐蔽处。
我满是绝望地看着他们，张家的嫡女，死得也要比别人悲惨一些吗？不，我宁死也不会让他们如愿的，可是，死了，就真的能逃脱这样的厄运吗？
我怕得浑身发抖，牙齿拼命打颤，眼里也因着泪水而模糊起来。过往那些不堪的经历，那些受折磨的情景一一浮上脑海，就这样，解脱了吗？
就在我彻底绝望的时候，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像天神般出现在我面前，单薄的身子，苍白的面庞，却用不算粗壮的臂膀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
他该是武功极高吧，几招之间，就将几个强盗斩于剑下，冷冽的气质却温暖了我的心。因为我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救我。活了这么多年，他是除了母亲之外，第一个将我放在眼中的人，第一个真心对我的人。
因为爹爹的不关心，我总是受欺负的那一个，以前还有娘护着，自娘去了之后，在家中，就没人把我当人看了吧。
他轻柔地扶我起身，将身上的衣服脱下，遮住我破烂不堪的衣服下的身子。我一身狼狈，不愿让他看到我此刻的样子，所以一直没有抬头，而他，也没有再看向我，只是一直默默地走在我身后。我恳请他去救我的两个妹妹，虽然不是同一个母亲所生，虽然在过去的十余年里，她们一直在欺负我，我却无法割舍下这份血缘。我可以不原谅爹爹，却不能不原谅她们，她们，本就只是两个被大人教坏的孩子。
可惜，来不及了，她们俩也是坚硬的主，被强盗抢走之后，咬舌自尽了。果然，死了以后还是逃不了厄运，他们并没有放过她们。
如果，他没有出现，我……
不知道哪里来的眼泪，我泣不成声地埋葬了她们，跟着他出了树林。
他一直没有说话，清冷的眼神，淡淡的表情，仿佛刚刚救了我的人，不是他。或者该说，他救了我，是一个意外。
沉浸在莫名的悲伤与悲凉中的我也一直没有开口，就那样默默地走着。
他带我回了若城，狼狈地在人潮拥挤的城里穿梭，他也丝毫没有为之动容，默默地为我遮挡人群的视线。我虽已不在意这尘世繁华，那颗僵硬的心，还是有松动的迹象。
他在城中买下了宅子，为我置办了衣物，食物……一切日常生活的必需品，无一缺漏，却独独缺了他的。我似是感觉到了什么，却不愿去点破。一起相处多日，他早出晚归，每日归来，脸上满是疲倦。他从未开口，神情冷硬，却处处贴心。我也没有一句言语，但心底，早已被他的好灌满，满腔坚冰化做了一片柔情。
终于，有一日，看到他塞在我枕下的银票，心里顿时明白了。我没有拦他，却决定了要与他一起走。
待他发现我的时候，对我说了认识以来的第一句话：“不要再跟着我了，你不适合过我这样的日子。”
“不，我喜欢你，带我走，或是留下来。”我没有自恋地以为他救我是因为喜欢我，所以，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让他留下。
“我有属于我的生活，不是想留就能留下的。你回去吧，虽然没有锦衣玉食，却能够平平淡淡地生活，那是很多人梦想，却有得不到的人生。回去，找一个可靠的人，嫁了。”
“不，我不要平淡的生活，我只要能留在你身边。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是真的喜欢你，不是报恩。”我歇斯底里地叫嚷着，“记住，我叫素素。这个名字，会是你妻子的名字。”
鼻尖嗅到一股奇异的香味，我啥时失去了意识。待醒来时，躺在宅子中的软榻上，茶杯下，压了一封信。
素素：得以遇见，是你我的缘，但我们注定无分，不要寻我，好好活着。——云忆很短的一封信，像极了他给人的感觉，冷硬却透着温情。
但我，又怎是愿意轻易放手的人？经历了那么多的勾心斗角，生死离别，生活剧变，我已不是之前那个软弱的不敢去争斗的我。我相信，他会是那个给我幸福的人。
简单地收拾了包袱，仔细地锁上了门，那时我无比坚信，我们很快就会一起回来的。可惜，事与愿违，再如何坚强，我也不过就是个弱女子。过了几日风餐露宿的日子，我才明白，生存，是多么的不易。在这个时刻，我居然还如此不幸，被人卖到了妓院。呵，我天生就是该呆在妓院的人吧！先前被充为官妓，侥幸逃脱，却又落入另一个坑。
一心找寻他的我宁死不从，险些丧命。还好，上天总算待我不薄，让我遇见了你，秦子煦。让我保持了这清白之身……
“你们，是半年前遇到的？”半年前，若城，她一个女子，独自一人，从京城到往若城，还斩杀了强盗，顺便偷了一颗美人心。她若真是男子……
“嗯。”
“你确定没有认错人吗？”或许，只是与她相似之人呢？毕竟，容貌相似之人，也不是真的不存在。
“不会的。”就算化成灰，我也能将他认出来的，那日日浮现在脑海的人，又岂会错认？
“你，自求多福吧！”虽然不知道她为何女扮男装，此刻，却莫名地不愿向眼前的女子揭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