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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置之死地

沉浸于尘埃 水木凤 2025-01-15 15:01
黎萧倒是一脸诚意,对她大加褒词:“长公主豪气疏阔,是神仙一般的人物,自有神仙一般的驸马来与你相配,否则,岂不辱没了长公主的英姿?”
君瑶依无比受用,笑道:“在我心里,先生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只是你自己都不知道罢了。”
黎萧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继而一叹:“此事,我最感愧疚的便是太子殿下,他本已经风光无两,荣登太子宝座,如今却被无辜牵连,与我们一起,做这亡命之徒。”
他看了看正悲苦忧叹的君永宏,心里的自责更是深重:“我实在有愧于他。”
“永宏是个实诚的孩子,又不善于在朝中结党营私。此次你为救宁初尘而反,他将来若是失了你,恐怕在朝堂之中也再难站稳脚跟,平白遭人算计。还不如将他一起带出朝廷那摊污泥之中,从此也好求个解脱。”君瑶依莞尔一叹。
只是,君永宏身在皇室,未必不想登上至尊宝座,何况已经是陛下钦点的太子。不管将来如何受人算计,毕竟他曾经荣登高位,然而,经过此次叛乱,要想再次回到昔日荣华,那是绝无可能的了。
第二日傍晚时分,颜玉卿这厢还在为了几个难以下咽的酸果子及干巴巴的烤肉而抱怨,那厢君瑶依和许攀却只能看着那些日日倒下的将士,清点人数,看看还可支撑几日。
整整一天一夜,折了近两百将士。
虽然相较守城军而言,他们这区区几百的损伤根本微不足道,但是继续这样下去,且不说如今连酸果子都数量有限,岌岌可危,就算那些外在因素全部忽略不计,君瑶依的这些人马也熬不过七天。
眼下君华埙的人马还不知到了何处。
君瑶依为此日日烦心,宁初尘也心力交瘁。
“姐姐,这是刚摘的几个果子,被颜玉卿那个坏女人扔出来的,她既然不知好歹,不如姐姐吃吧!哦,还有,这里有一小块肉……”宁婉兮正献宝一样,将私藏的食物拿出来,一一交给宁初尘。
这些日子,宁婉兮看着憔悴,想必这些东西也是极力节省才留下的。只是当下战况紧急,宁初尘哪里有胃口,只好辜负她一番美意:“沙场将士打仗辛苦,这些肉还是留给将士们吧,我们要是多吃一些,他们就只能少吃了。”
宁婉兮殷切之情渐渐消弭,道:“姐姐,如今我们朝不保夕,还管那么多做什么,任谁都是且顾当下的,姐姐何必为难自己。”
宁初尘看着那些一个个倒下的将士,眼中饱含热泪:“那些人都是为我而死,长公主更是为了我们公然与陛下作对,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束手无策。”
手上海棠花瓣随着御河水流往下流去,君瑶依见状,有些气不打一处来:“你倒还有闲情逸致伤春悲秋,七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到,我们的人马如今还能支撑三四日,到时,我们只能坐以待毙了。六哥说你一向足智多谋,此时你倒是想个退敌之策啊?”
宁初尘手怔怔停留半空那个撒花的动作,缓缓收回手来,唇边笑意莞尔:“我倒真想出来一个退敌的法子。”
“什么法子?”
宁初尘指了指御河,君瑶依一脸惶惑:“你是说,水?”
君永宏听说有了法子,顿时赶到,宁初尘便问他:“太子殿下可还记得,当初江东巡视一事,下游村民撅了上游拦水的堤坝,以致于洪水冲到下游村庄,造成百姓死伤无数的画面?”
此事是君永宏毕生之痛,此时听得她提及,顿时恍然大悟,道:“你是说?”
宁初尘脸上是难以掩盖的喜色:“御水台三面环水,这水是来自围绕长安的运河,在运河上游,便有一处分支,那里设有堤坝,就是阻挡运河之水,不至于水流太快流到此处。若能将堤坝毁掉,运河之水便成洪流冲到这里,届时,下游的长安守城军必定溃不成军!”
此时,黎萧等人也渐渐凑了过来,乍一听说此事,觉得未免太过大胆。君瑶依道:“可是,若运河之水冲了过来,整个御水台不都要遭殃了吗?”
宁初尘摇头:“我方才已经看过了,御水台三面环水,地势虽然较低,但是行宫却是处于高处,届时我们所有将士全部退守行宫,由洪水将守城军冲个溃散,我们坐享其成!”
“可是,如此一来,我们连唯一的生路都堵死了!”许攀虽有些振奋,然而很快想到,若是冲毁了正面唯一的出路,将来即便援军到达,也难以增援。
“这有何难,水又不是万能的,我们可以趁着这段时间扎几十条木筏,到时若是七哥的人马到了,我们就能乘着木筏杀出去!”
“还有一个问题,”君永宏看着水流有些湍急的御河,不安道:“我们如何到达上游的运河?”
宁初尘沉下脸来,目中一片沉寂之色,半晌,才道:“为今之计,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凭人力,游到运河。”
君瑶依惊道:“可是,这里离运河三十多里,又是逆水而行,要想不施任何外力游到运河,几乎是九死一生!”
许攀思忖片刻,立即自荐:“我去!”
靳昌亦道:“我也去!”
还有许多将士纷纷自荐,振奋之色溢于言表,仿佛根本不觉得这是去送死,而是想抓住这唯一的希望。就连君永宏也来凑热闹:“我也去!”
君瑶依怒道:“许攀是将帅之才,要留下来和我一同御敌,永宏你别闹,你一向养尊处优,况且游泳比徒步而行更需体力,恐怕游不到运河,你就……”
“姑姑,”君永宏打断她,“自从江东一行,我也学到了许多堤坝建造的学问,知道一个坚固的堤坝那些地方最为脆弱,想必你们之中没有谁比我更清楚,所以我必须前去!”
君瑶依抱着双臂:“那你说说,哪些地方最不堪重负?”
君永宏顿时在地上画了个图,在图上圈了几个点,振振有词:“这里,一旦破了一个洞,整条堤坝不管他如何坚固,都将不堪重负,上次在江东,那些下游的村民就是撅了这几个地方,那条历时三年修建的堤坝就毁于一旦。”
回忆起那段惨烈的过往,君永宏只觉胸膛内火焰跳得无比剧烈。
君瑶依对那几个将士道:“你们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是掷地有声的信心满满。
宁初尘回头看了看靳昌:“你呢?”
靳昌抱拳行礼:“姑娘大可放心,在下看得真切,定不辱使命!”
眼看着靳昌以及那十几个将士极有默契地配合,齐齐走到御河边,君永宏有些慌神:“怎么,现在就要走了吗?”
君瑶依拦了他:“你安心留在行宫,不要乱走!”
“姑姑!”
“听话!”君瑶依厉声喝道,“如今不是在宫里,你这个太子殿下没什么用处,军令如山,你乖乖服从便是,聒噪什么?”
君永宏终抵不过这位威严的皇姑姑的气场,悻悻将一腔激情灭了下去,只得眼睁睁看着季风等人一一跳入御河,自己却无半点用处。
抵御还在继续,一天一夜过去了,上游没有半点动静。君瑶依和许攀又在清点人数,每登记一笔,便感觉无比沉重。
宁初尘由衷赞道:“长公主带兵有方,几天的抵御下来,竟无一人后退,个个视死如归,果然不负巾帼英烈之名。”
刚刚回转头来,却遭受了一记无比响亮的耳光。
“宁初尘,你看看你惹出的一摊子事儿!”颜玉卿咆哮道,“如果不是你这个祸水,我们也不用困在这个鬼地方,天天啃一些酸溜溜的果子!那么多人为你去死,你怎么不去死?你害了我们这么多人无辜送命,你这个贱人!”
颜玉卿忍了许久,终于爆发,尖叫怒骂之声引来了黎萧等人。看着宁初尘脸颊上赫然印着的手指印,黎萧不忿,正要发作,却被宁初尘拉了回来。
宁初尘盯着她的巨腹,极力压制火气,平静道:“当初若不是我存了一丝怜悯之心,将你带出长安,此时恐怕你已经带着你的孽种被困天牢了!还由得你居住在最好的宫殿,吃那些浴血奋战的将士才有的肉糜,还挑三拣四?锦月为了照顾你们母子,已经两天两夜不曾进食,你却每日对着她除了打就是骂,当真以为她就该吗?”
颜玉卿怒道:“我是堂堂陵襄王妃,打她一个贱婢又如何了?又怎会平白无故困在天牢?你别在此危言耸听!此事皆因你而起,如果不是你,王爷听了我的劝,安安心心留在长安,不去那什么鬼冀州,我们哪里至于到今天这般地步?我始知你是前朝公主,接近王爷不过是想复你周国,才害得王爷每次都与陛下作对,无数次身入险境!你一贯喜欢说什么百姓,什么大义,如今长公主谋反,王爷回来之后估计也要谋反,到时天下大乱,血流成河,这就是你的成就!”
“颜玉卿你够了!”君瑶依不忿道,“此事和宁初尘无关,谋反是我自己的决定,我爱反就反了,没有人能够左右,更不是为了宁初尘!”
“连你也被她蛊惑?”颜玉卿难以置信地看着君瑶依,“她宁初尘是前朝公主,你们君氏毁了他们越氏的宗庙,她早已和你们不共戴天!如今弄得你们兄妹相残,正是她最乐见的结果,她是为了给他们越氏宗亲及当年惨死在长安的五万百姓报仇雪恨,才挑起天下大乱,才把我们逼上绝路的!”
黎萧此时再按捺不住,愤然道:“当年屠城之举,本就不是明君所为,除了司马善杀人无数之外,仅次于他的刽子手便是你的父亲,淮阳侯都督颜耀,若我们真为报仇前来,除去司马善一家之后,就应该除掉你们颜氏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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