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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芳心如铁

沉浸于尘埃 水木凤 2025-01-15 14:57
刚刚送走一位客人,宁初尘已感觉有些疲惫。她谢绝了各位姐妹的好意,回到屋子里宽下外衣。瞥见月影沙背后一抹花里胡哨的影子,宁初尘微有怒气,忙关紧门窗,才对那影子道:“出来吧。”
月影沙后走出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少年,满面堆笑:“姐姐,我真不是故意偷看你换衣服的,你可千万别告诉庄主。”
宁初尘没好气地应道:“好,不说。”遂坐下倒了杯茶,少年忙道:“不敢当不敢当,真是谢谢……”
“你”字还没说出口,却见宁初尘自顾自地饮尽茶水,眼中是故意为之的诧异:“谢我什么?”
少年怔怔然:“我还以为……以为那茶是姐姐倒给我喝的……”
为安抚他幼小的心灵,宁初尘只好再倒了一杯,递到他面前。他这才满足,嬉笑道:“多谢姐姐。看姐姐这架势,如今正是风光无限,把那个凤霞踩在脚下了,省得她以前总和姐姐过不去,姐姐现在终于不用看她的脸色了……”
“张钧,”宁初尘打断他的话,“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没用的话的吗?”
“不是不是,自然是有庄主的嘱托。”张钧道,“姐姐如今已成功接近了陵襄王,本来我们黎庄上下应该为你感到高兴才是,可是庄主最近却郁郁寡欢,这次他让我前来,就是想叮嘱姐姐一句,陵襄王并不是好相与之辈,请姐姐与他相处时,万不可大意才好。”
“知道了。”宁初尘冷冷道,“还有什么事吗?”
“有,庄主还托我告诉姐姐,今年武状元的选拔赛中,许攀已成功晋级,打入前十。虽然离状元之位还有差距,不过已经引起浔阳侯宋连玉的注意,对许攀颇为赞赏,并称不论结果如何,将来想让他做自己一员副将。”
“很好。”宁初尘满意道,“以他的武功,若非其他九人有诸位皇子的保荐,相信这个武状元已是十拿九稳。如果能够趁机在护城军中占得一席之位,将来我们推翻暴君也就多了一层把握。”
“姐姐说得极是。”张钧严肃道,“就算我们不能复国成功,也一定要让君氏江山不稳,诸位皇子自相残杀,才能报当年长安城内五万无辜百姓的血海深仇。”
那一年,长安沦为炼狱,触目惊心的血腥画面至今仍盘桓梦中,宁初尘凌凌起身,悠然一叹:“报仇非我所愿,我只希望能有幸扶持心怀百姓的明君上位,在他手中结束天下大乱的局面,只有这样,才能抚慰那些死于三日屠城的无辜百姓,以及母后的在天之灵。”
的确,扶持明君上位,比让燕国亡国更有意义,张钧不明白她为何要黎萧扶持三皇子,自己却要接近陵襄王。想了想,觉得他们做事一向高深莫测,且不喜人刨根问底,终是忍住了没有开口,便作罢了。
宁初尘见他吞吞吐吐,问道:“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张钧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忽又想起一事,从袖中掏出两个玉瓶,交给她,“对了,这是黎庄主新调制的复颜霜,对于修复疤痕特别有效,还有这是如玉粉,敷在脸上可以适当遮掩,姐姐这条疤痕年代已久,为了调制这复颜霜,庄主亲自跋山涉水,取得白獭之骨髓,杂玉,以及琥珀屑,经多道工序调制,为此,庄主还差点掉下山崖……”
“东西放下吧。”宁初尘淡淡道,东西甚至不看一眼,就转入内室。张钧面露难堪:“姐姐就将就着用试试看吧,好歹,也是庄主一点心意,他其实……”
“他素来身子弱,叫他保重身体,别用有用之身,做无用之事。”
见张钧仍旧迟疑,宁初尘叹了叹气:“放心好了,东西我会用的,如果没有别的什么事,就请先回去吧,我要歇息了。”
张钧只好讪讪道:“哦,知道了姐姐。”
刚要爬窗户出去,他忽而又伸个头进来,问道:“对了,姐姐有没有留意最近逍遥王君华埙有没有过来?我好久没跟他一起喝酒了。”
宁初尘没好气地一笑:“不知道,大概他是找别人喝酒去了吧。”说完死死地把窗户关紧,以防他再探个头进来。
转眼新年将至,艳阳天虽没有平日里那般宾客络绎不绝,却也是一派热闹景象。姑娘们不用接客,就围在一堆打马吊,或者推牌九,无拘无束,玩得也不亦乐乎。
一个叫兰若的女子人群里望了望,问道:“初尘呢?她怎么没下来?”
另一个接口道:“兰若,你都连续输了十几把了,是不是想让初尘下来,好让你扳个本啊?”
兰若扭捏着水蛇腰道:“才不是呢,我是想叫上初尘,大家一起开心一下,省得在屋子里闷坏了。”说着已经上楼去找宁初尘去了。
一绿衣女子拿着牌九道:“你们这些人,就知道欺负初尘,明知她不会赌,还要把人家拉下来,无非是想赢人家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依我看,你们这些人每人每天接的客,客人随便打赏点什么缠头,就够初尘弹几天的琴,还好意思赢人家的钱,再看看人家初尘,连胭脂水粉都买不起,你们还不放过人家,真是够了,我都看不下去。”
方才那个女子道:“今时不同往日了,初尘原本只是抚琴女,卖艺不卖身,如今遇到陵襄王这么好的归宿,手里多少会有些硬货,哪里还是从前那个拮据的清倌呢?”
“陵襄王这么好的归宿?”凤霞踩着楼板刻意发出咚咚咚的声音下楼来,讥笑道:“堂堂王爷,会看上我们这样的人吗?宁初尘又算是哪个牌面上的人,不知用什么下作的手段勾引了王爷,让王爷多看了两眼而已。还清倌,水笙妹妹,你确定她还是那个守身如玉,为保名节划破自己脸蛋的贞烈女子吗?哼,指不定已经脱光了衣服主动献身好几回了呢!别忘了,一向和她交好的兰若便是此中高手!”
兰若已经拖了宁初尘下楼来,听得这露骨的话,初尘脸色已经铁青,兰若不忿道:“凤霞,你一向清高,来我们艳阳天的客人但凡地位不是那么尊贵,出手不够阔绰的,你通通怠慢了一遍,他们既然见不到你这个花魁的影子,便来找我们这些人,说起来,他们也就是图个乐子,却还要在这里看你的眼色?我好心替你招待他们,你却说我故意抢你生意,这也就罢了,初尘什么地方招惹你了?不是所有男子都易被声色所动,陵襄王更不至于像你这般肤浅!”
那个叫水笙的女子忙劝和:“凤霞姐,你已经红了这么多年,初尘才刚刚上道,大家都是相处多年的姐妹,何必说得这么难听呢?”
凤霞冷笑:“姐妹?我凤霞可没有没有那样暗箭伤人的姐妹。前些日子来找我的客人如今多半找到宁初尘名下,若不是她到处说我怠慢客人,我何至于名声如此之坏?”她怒指宁初尘,“你敢说你没有说过我半句是非吗?”
宁初尘推开那个挡在她面前的兰若,静静道:“不管姐姐相不相信,我从来没有说过姐姐半句是非。”她转身上楼,带了一盒金银首饰,缓步下来,走到凤霞面前:“这是这几天客人打赏的缠头,姐姐若是喜欢,尽数拿去就是。”
里面虽然没什么奇珍异宝,但对于宁初尘而言,都是价格不菲的好东西,她全身上下都没有一件像样的首饰,几乎全在锦盒之中。凤霞怒气没有消减,反而更甚:“你以为我稀罕这些吗?”
宁初尘仍是静静地站着,那个绿衣女子夺了首饰盒过去,道:“不稀罕就算了,从前凤霞接客,多的时候一天下来都不止这些,初尘,你倒不如留着,给自己置办一身新衣服,好将来见王爷时,能体面一些。”
“就是,初尘,你别理她,依我看,定是月信紊乱,心情不好,见谁咬谁,还是我们赌一把,尽兴一些吧!”
几个女子笑了一番,凤霞更是生气,怒极反笑道:“宁初尘,看看你的陵襄王还能宠你到几时,看他还愿意来此见你几次,咱们等着瞧!”说着拨开一干姑娘,怒气冲冲地走了。
兰若拉了拉她的手:“初尘,别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这些年她跋扈惯了,受不了一点委屈,多少次都是别人求着才能见她一面,还以为自己多大架子呢!”
水笙也忙道:“是啊,初尘姐姐,正好我们在玩骰子,不如你也来赌两把,看看运气如何?”
宁初尘感激二人情义,勉力一笑:“我就不玩了,这些首饰我也不喜欢,你们要是有中意的,就拿去分了吧!”
几个女子一听,顿时喜笑颜开,一片哄声之后,早已抢得一干二净。
兰若见她如此不把身外之物放在心上,不由得生出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姿态,对着她道:“你呀你,就是寒酸惯了,若是脸上没有这道疤,再精心打扮一番,哪里会输给那个凤霞,真不知该如何说你才是!”
宁初尘只是淡然一笑,对她们道:“众姐妹玩得开心一些,我回去休息了。”
再到有人要找宁初尘时,已经见怪不怪了。这天来了一个三十来岁的武人,带了个随从,样子比较凶悍,点名要宁初尘服侍。其实长安城内大多数世家子弟还是很有修养,尤其是对待女人,都会有怜香惜玉之心,但这个武人却十分粗暴,春娘和几个姑娘上前迎候,都是毫不客气地推开,兰若还差点被踢到了地上。
“滚一边去,不知道这位是将来的武状元邙泽邙公子吗?还不快叫宁初尘下来!”
春娘不敢得罪,一边满脸堆笑,一边示意兰若去通知初尘。兰若见到初尘后有些不安:“初尘,那个邙公子看起来并非善类,你还是称病别去了,不如由我替你招待吧!”
宁初尘见她新做的裙子上有一个大脚印,惊道:“是那个邙公子踢的?”
兰若苦笑一声:“我们这样的人,挨几下打算什么,打过了,客官高兴了,也就没事了。你放心,我来摆平。”
宁初尘拉住她:“姐姐,还是我去吧,他是来找我的,就算姐姐去了,白挨一顿打,我终究还是躲不过去,又何必白白受这个委屈呢?”
“可是……”
“别怕,我自有方法应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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