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贵妃十五岁便入宫,如今整整五年,美貌之名早已盛传四海内外,君华练乃是急色之人,如今宫城大乱,士兵们正烧杀抢夺,奸淫掳掠,兴致正浓,君华练自是不能白白便宜了那些碌碌之辈,闯入锦华宫,见她端端正正坐在镜子前,诚不负天下人所传,果真明眸善睐,绝色无双。
他见她毫无惧色,放缓了脚步,问道:“美人打扮得如此娇艳,可是在等朕?”
萧氏凌凌起身,嫣然一笑,各种风情妩媚入骨,丝毫不惧地走向他,纤细手指在他盔甲上细细撩拨:“新帝即位,臣妾怎可不识时务?与其为了保全名声弄得伤痕累累,倒不如从了陛下,相信陛下定不会辜负臣妾一番情意,将来这后宫之中,也有臣妾一席之地吧?”
“那是自然。”君华练一把将其抱起,扔到榻上,宽大的身体欺身而上,萧氏眉头紧蹙,手掌轻轻一挡:“诶,陛下是不是太心急了,请容臣妾替陛下宽衣可好?”
君华练早已按捺不住,手上随便一扯,盔甲就下了身,然后朝萧氏吻过去。萧氏袖中暗藏匕首,待君华练将其衣服粗鲁地扯下时,正可谓是“图穷匕见”,萧氏拿起匕首朝他头顶刺去。
君华练反应敏锐,感觉头顶一股寒意,霎时就将那只手捉了下来,按于床沿,萧氏手臂吃痛,匕首自然滑落,君华练口中暖气在她耳边低喘:“爱妃这是何故?是嫌朕动作太慢了吗?”
萧氏忍着眼泪,烈焰红唇吐出字字带锋:“反贼!你侵我大周山河,杀我百姓,你必不得好死!”
君华练并不反感她骂人,反而觉得痛快淋漓:“爱妃连骂人都带着酥意,朕实在欲罢不能。你骂得越欢,朕杀得越欢!”
“你生来残暴,必有手握凤凰之心之人取你性命!”
君华练动作停顿片刻,举了她双手直至头顶,眼中杀气腾腾,声却柔和无比:“越凰心身在何处?”
萧氏别过头去,只道:“臣妾不知!”
君华练冷冷道:“公主非你亲生,你与安皇后素来不和也久,怎地竟然有情有义,维护起她的女儿来了?说出公主下落,否则我杀尽宫中所有人!”
萧氏眼泪潸潸而落:“我的确不知,她又非我的女儿!”
想想也是,大难临头之际,越凰心肯定是跟随了自己的母亲,君华练又问:“那公主有何特征?”
萧氏眼中含恨,饶有千种柔情,万般祈求:“她只是个普通女孩,没有什么特征!陛下既已得了天下,要她一个女孩又有何用?”
“就算无用,我也绝不允许她落入别人手中!”他稍稍用力,身下女子已经无力挣扎,只得任凭身子被恣意凌辱,泪水涟涟。
大畅所欲之后,君华练穿好衣衫,完全不顾方才那个娇喘连连的萧氏,走出锦华宫,对宫外士兵道:“不惜一切代价,找到安皇后,还有,以京中尚存前朝余孽为由,屠城三日,将慕容氏彻底赶回云州!”
士兵得令退去后,很快又有一个士兵前来回话:“主公,安皇后已经……已经投井自尽了。”
“那公主呢?”
“公主……还没有找到!”
“废物!”君华练狠狠骂了一句,寒意森森道,“既然找不到,说不定已经出了宫,千万不能让慕容氏找到,记住,不论死活!”
三日屠城,一向云蒸霞蔚的长安,在这三日屠杀之中沦为人间炼狱,到处尸骨堆积如山。大雪下了整整一个月,厚厚的积雪很快将温热的血液凝固、覆盖,粉饰得整个帝都一片太平。
君华练登基之后,改国号为燕,次年年号为元雍。并下令,宫城之中及前周朝所有世家子弟,凡有幸存者,男丁皆为披甲人做奴,女子全部变卖为娼。
时年久远,渐渐不再有人提及当年名重一时的凰心公主。
十年来,君华练封六弟君华衍为陵襄王,代替他东征西讨,立功无数。
而当年,曾预言天下大乱的蓟尧山天机阁老,也因此盛名远播,四海皆颂。
说到蓟尧山,那时是长安首屈一指的名山,山顶高耸入云,云霞环绕,居住在此的人整日如置身仙境。大约也正因如此,蓟尧山天机阁老所测的预言,也被认为直达天意。
人人道天机阁老以占卜预言为业,其实不然,四十年前,他不过也只是个在道观中安安稳稳修道的小道士。当时周国七子之乱,几位皇子斗得如火如荼,有人纷纷开始择名主而事,几个炙手可热的皇子一时被推上荣宠至极之地。当年这位尚年轻的天机术士却不同于常人,大胆预测九皇子钊生来带着帝王光环,将来必登九五,一时被无数人耻笑,也引来几位皇子不满,给自己带来诸多麻烦。
当时的九皇子不过是个散漫好逸之辈,胸无大志,在诸皇子中可谓难寻其二,终日不理朝政,连陛下身为生父都懒得管。却不知在当时七子斗得七败惧伤时,死的死,残的残,削爵的削爵,流放的流放。偏偏九皇子钊因未摄入党争而保全自身。老皇帝眼看自身寿数将尽,九皇子再不成气候,也好过那些玩弄人心而斗得一无所有的皇子,因此便传位给他,也就是后来的越后主。
正是越后主纵情享乐,不理朝政的性格,才造就周国衰败之路。到后来被各方列强纷纷而起,裂土以分,那便是后话,那个凭借此预言一跃成名的术士因此崛起,二十年前再次做出周国亡国的预言,同样丝毫未差。于是所有人便以为,天机阁老二十年一测,推演天下命运。
十月十五,正是这预言诞生之日。
那一日注定了不会平凡。周国亡国仅仅十年,虽是君氏得了天下,毕竟天下仍未稳固,四方之乱尚未平定,而君氏以暴治国,其在位时的天下形势并不比越后主在时强上多少,反而战事不断,导致民怨四起,民不聊生。
元雍十年,十三日的清晨。
天机阁老已是花甲之龄,仍旧身体稳健,三缕长须,面如冠玉。既然要打发山下那些早早来此等候的人,必定要提前下一番功夫。于是这几日用尽平生所学,夜观天象,查典籍,以确保推演无误。
在他写下“凤凰择主,明君得治”前半阙时,一个白影从眼前一闪而过,明懿堂大门也随之关闭,就连窗户而自动合上,座前几十只蜡烛同时应风而灭。
一个略显纤瘦的白衣男子身影,翩然立于昏暗角落的香炉之侧。
阁老也算是见过大场面之人,一生几遭被害,却每次都能化险为夷,然而近日竟不自觉为之一颤,心生不祥之感。此人来去如风,而天机阁各处机关重重,不知他如何神不知鬼不觉来临,座下几百弟子竟无一人得知?
脸上仍不动声色,谦然有礼问:“请问阁下是?”
少年声音清越圆润,却似带着万千寒刺,闻之令人毛骨悚然:“先生二十年评一番天下,在下不才,也想得知这天下命运如何。”
阁老道:“素来关心天下人命运的都是一方诸侯,阁下竟也有此雅兴,欲在此乱世之中观望风云之变么?”
少年轻声冷笑:“怎么?我看起来不像一方诸侯?”
阁老回:“阁下过于年轻,恐怕还不能在乱世中占得一席之地。”
少年不卑不亢:“先生目光短浅,鸿鹄之志岂能被燕雀所知?”
阁老笑:“鸿鹄之志高远,老夫自知难以窥测,然四方诸侯,除了卫国长公主女中英烈,代夫镇守南方之外,个个是雄霸一方的铮铮汉子,阁下一介女流,怕是承担不起诸夷起伏之势。”
少年并未否认,只咯咯一笑:“先生果然目光如炬,如你这般能预测天下未来的大才,世上无两,只可惜……先生在预测天下人命运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命运如何?”
“人的命运自有上苍安排,多想无益,阁下若想知道这预言为何,两日后老夫自会公告天下,何必急于一时。”
少年走近窗前,推开一扇窗户,见到蓟尧山半山腰中已有人缓步登山,阵仗虽不大,却是无人敢掖其锋,冷冷一笑:“心急的,可不止我一个。”
阁老闻言一怔,能堂而皇之上山,又没人拦得住的,当今世上只怕没有第二个,正想着该如何编出一个预言打发眼前少年,少年又开口:“先生所卜的凤凰择主,凤凰是谁?是周国的凰心公主吗?”
炉中青烟袅袅,檀香沁人,少年似在自言自语:“一个女人而已,真的有这么大本事,可以改变天下命运?”
“得贤者治,失贤者丧。只有明君才能让天下归心,昏庸而治,暴政而治,都非正统。”
“先生这话倒是国士之言。越后主昏庸,亡国实属必然,然当今陛下却以暴治国,民心生怨,四方之乱即使平复,也坐不稳江山。”话语中自有对周国的惋惜和对当今燕国的忿满之处。
天机阁老心下已明朗:“原来此人是周国旧人。说不定,真是凰心公主。”几日前曾见过明星陨落,他不知那颗星星所指的是当世哪位高人,现下想来,确是自己无疑了。
当年作出周国亡国的预言之时,他就有想过,天机泄露太多,此生或许气数将尽,终日提心吊胆过了这二十年,到如今始得一点心安。然而眼前此人明显来者不善,定是不想让其他人得知预言的内容,才想提前窥视,并杀人灭口。
这二十年终日惶惶,到临了之际,却不是那么害怕,看多了兴衰,见惯了尸骨朽败,枯木逢春,也就参透了生死轮回之理,反而想开许多。
他叹了叹:“盛衰兴亡之理,本是上天早已安排,却出自老夫之口,天下诸侯皆因这个预言纷纷杀入长安,才会导致当年长安之乱中,尸骨成堆,老夫这些年来夜不安寐,时恐天遣降临,仔细想来,竟是庸人自扰。既然一切自有天数,老夫的存在也就没有意义了。”
少年笑问:“何为天谴?”
天机阁老凌凌起身,其飘逸身形,竟恍若世外高人,凌然如仙,幽幽自叹:“古来泄露上天之意者,必受烈火焚身之刑,老夫残命在此,姑娘随时取了便是。”
少年唇边笑意甚是诡谲难测:“烈火焚身?说不定世上真有此刑,先生不惧?”
阁老凛然道:“人死如灯灭,欲火涅磐,不失为道家修身正道,又有何惧?”
少年笑意更深,负手向他走近,却终于没有下手,而是诡异一笑,开门,下山。
天机阁老舒了一口气。门外逐渐有阳光射将进来,他心情显然大好,端了茶水就要饮,却突然似遭受雷劈一般,眼光停留在端茶的手上。
那一抹正对着阳光的肌肤,竟然逐渐发黑,从里而外生出烧灼之痛感。他赶紧将手缩回,却见手背那一块肌肤已经烧焦,发出肉糊之气。
天谴竟来得如此之迅么?
他试探着将手再次探入阳光之中,灼热感再次袭来,至阴凉处方止。
朝门外放眼望去,不出半个时辰,很快阳光便会从四面八方,将整个明懿堂照个透亮。
是天谴,还是人为?
门外弟子尚不知情,引了方才半山腰上的那人,在门外跪道:“师父,有贵客到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