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养成计划
季世沉
2024-09-26 17:28
接下来，一切都了解清楚了。
先前朵儿嘴里所说的：“这计策真好！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所指的是，让朵儿和姚夏成婚之后，主动投入匈奴人刘渊开创的伪汉帝国。
这是老谋深算的姚夏爷爷提出的计策。
爷爷这一辈人站的视角更高，对整个时代的俯视感更强一些。他说，“大家都知道！乱世又开始了！乱世里每一个人都为自己的家族私利而战，刘渊也不例外。谁也不会相信他真是为了光复大汉朝的光荣而战，对吧？”
“嗯！”大家一致表示明白，这个道理太粗浅不过了。
“对于刘渊来讲，打出复兴大汉帝国这面旗帜，其实是把双刃剑，有大利亦有大害……铉！你可知道其中的利害？”这是会商公事，不是家常话，所以老爷子没有管自己的儿子叫做“我儿”或者“铉儿”。单单直呼其单名“铉”。
姚夏爷爷名叫姚犛，姚夏爸爸叫做姚铉。因为大家都是贵族，使用单字名。为了不要轻易重名，大家贼喜欢找些生僻的怪字来命名。所以姚家爷爷和爸爸的名字都挺特别，反倒是孙子姚夏的名字最正常。就是因为太过正常，结果难免跟熟人撞衫，比如全兴足球队里踢足球的那个。但这不能怪姚夏，只怪这名字实在太容易撞衫。
身为大汉遗臣，姚铉在父亲的面前不敢失礼，站起来毕恭毕敬的，就好像论文答辩似的讲道：“刘渊此举，固然可以令山西一派势力，与我大汉旧部相亲，互为援助，亦可令若干心系大汉的莘莘学子归心依附，这是大利。同时，刘渊势力的发展，势必因此而受到极大的限制，倘若在巴蜀这边强势崛起另外一个拥护大汉的新兴政权，那么，刘渊便投鼠忌器，不敢冲他下手，倘若两汉交战的话，会令心系大汉的臣民齿冷心寒。”
姚铉顿了顿，继续论述道，“我大羌神族建国，龙兴之地，必定选择在武都或者阴平，据此险隘，又效法昔日邓艾偷渡，奇袭江油关，闪击成都府，可以迅速扫荡蜀地。我们将要建立的国家，想必还是大汉。这样一来，刘渊会成为我们的强援，以及北方屏障。将来刘渊的势力倘若衰败，其属下也只能投奔我们，于是，刘渊的霸业，很可能为我们做成了嫁衣裳。”
忽然他停了下来，姚犛老爷子微微摇头，显然是否定的意思，但老爷子同时也是微笑的，看起来姚铉错得也不算十分离谱。
“哎！”姚老爷子叹道，“这不怪你！这怪我当初刻意隐瞒，不曾多向你们提及当年的那些旧事。当三国归晋之后，我便只盼着姚家世世代代从医，悬壶济世，再不问世间争斗。倘若这世道永久和平，从医本是善举。岂料人算不如天算，区区二十四年过去，天下便再陷入乱局之中。早知如此，当年我便该教导着你们习武道知兵事。”
老年人的优点是思维全面视野开阔，缺点就是倚老卖老喜欢感时伤怀。
朵公主是个年轻火辣的性子，当时便听不下去，截断老爷子的感概，蹙眉轻叱道：“犛！你扯太远了！”
等级社会就这点最好，一个老爷子当众被小丫头给呵斥了，也不用感到生气，姚老爷子的老脸都没红一下，立即知错就改，加快节奏叙说道：“其一、邓艾偷渡阴平，只是四十年前的事情，此役震动天下，至今无人敢忘。故技重施的话，恐怕难以奏效。”
“其二、司马家强迁我辈蜀中军民，分散在山西、河北、河南各地，蜀中反而没了昔日大汉旧部。在蜀中举事，反倒还不如河北。”
然后，刚刚才说了两句有点技术含量的话，老爷子转过背又忍不住故态复萌，感喟道：“话说这刘渊虽是个匈奴，胸中还真有大才学！他在山西起兵建国，建的又是大汉帝国，足见其才具非凡。当年，司马家强迁蜀臣，心中颇藏几分歹意，把最剽悍的一拨儿汉兵汉将，尽数安置在了山西雁门、代县、上谷这一线长城边关，这就是个借刀杀人，以及驱虎吞狼的一箭双雕计。只可叹，司马不仁，天弃之神厌之。替司马家戍守长城这一众大汉子弟兵，跟蛮族根本没打几仗，也没什么折损，统统都落入了刘渊的口袋。司马家固然昏庸，刘渊的出手，也是够及时的。此人不可小视！能够结交的话，便不可贸然结怨。”
这一次老爷子虽然是再度矫情感喟起来，朵公主却恨恨咬着鲜红的嘴唇，没有吭声儿，没再像刚才那样教训这个罗里吧嗦的死老头儿。
因为老爷子这一番话里埋伏了至少好几根尖锐的针刺，森森刺疼了朵公主的自尊心。
其中最伤人自尊心的一根针刺就是：姚犛盛赞刘渊才具非凡，是因为刘渊口岸好、时机更好、噱头也好，凭着这三好，妥妥地拿到了一整批能征惯战，且怀恨司马家多年的大汉精英战士后裔。对比一看看，这就等于是打了朵公主的脸，她反应晚于刘渊好几个月。刘渊起兵，已经是数月之前的事情了。
为了找平衡，姚老爷子也顺手轻轻地打了自己的儿子姚铉两巴掌：一是蜀中地利不好，因为刚刚过去的三国时代，蜀道之难太负盛名，大家对此关注度极高，很难瞒天过海。二是蜀中无人，人在二十多年前都给迁得快光了。
这样一来，老爷子一开始遭到朵公主呵斥的那篇废话，反而成了有用的。姚老爷子那篇看似废话的话，其实是在帮公主和儿子孙子圆面子，老爷子把责任一个人全揽了，非常大度地表示：你们年轻人不知道这些，不是你们的错，是老夫的错。
——这就更显得朵公主适才呵斥老爷子极尽傻比，不识抬举。
朵公主冰雪聪明，早听懂了言下之意，所以恨得来钢牙紧咬，几乎把嘴唇都咬出血来。
如果明天大羌开国理想就可以成功的话，如果明天就可以一统天下令四海五洲和平的话，朵公主后天就要赐白绫赐御鸩，赐死姚犛这个臭老头儿。
这老儿，辱我太甚！
这一茬国际形势研讨会，是姚夏回家之前发生的事情。
姚夏跨过自家门槛儿时，正听见朵在讲：“我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这是姚老爷子稍后提出的策略。
朵公主表面上笑颜绽开，心里头却恨毒了姚家死老头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