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养成计划
季世沉
2024-09-26 17:26
石勒这时候已经是汲家军中地位仅次于汲桑大人的第二把手。
汲桑随时挂掉，石勒随时成为汲家军新的领袖。
权势虽大，汲桑却一直没有为石勒脱去奴隶籍。石勒直到此时，仍是个奴隶。他是奴隶中的战斗机，位居于汲家十八奴首席。
这年月因为没有保险套，男人和女人很年轻就开始生孩子。
汲家军在井陉口以西的太行山区对抗东海王大军追剿这一战，发生在三〇三年，这时候石勒刚好三十岁。他的儿子石虎却已经十五岁了。
当年，石勒在长城以北的草原上牧马，被汉人抓去贩卖为奴的时候，石勒的母亲、妻子、儿子都好好的呆在羯族牧人幕帐里，没有跟石勒一起沦为奴隶。
也就是汲桑大人被大晋朝廷加封为從四品虎卫将军之后，石勒远在塞上的羯族亲友们，这才想起来应该巴结讨好石勒。
石勒这时候虽然只是奴隶，却也是虎卫将军大人的家臣。
自三国以来，世人已经习惯于不敢歧视这些超级奴隶。譬如赵云最初的时候，就是刘备的家臣。典韦和许褚也是曹操的私仆。他们从来就不是大汉帝国的合法臣工。他们一直没有获得过合法庶民的户籍（略等于西方采邑制度时期的自由民身份），他们的户籍，原是奴隶籍。
这些个奴隶中的战斗机，后来积功进爵，官至大将甚至王侯，世人谁还敢小看这些奴隶。
石勒在三〇三年的时候，就好比汲桑将军帐前的赵子龙一样存在。
石氏的族人立即恭恭敬敬地，不远千里，劳师动众，派出十余骑，将石虎全家送到汲家军中，以讨石勒的欢心。
送亲队伍抵达汲家堡的时候，汲家军已经开始向着太行山区转移。
石虎丢下奶奶和母亲，在三名羯族骑士的护送之下，抢在臧眛大军之前，先一步赶到了汲家军的营地。石虎终归还是一个懂得孝顺的孩子，当幼年失去了父亲之后，他变得格外敬爱自己的母亲。所以他将多数的羯族骑手留在了奶奶和母亲身边护航。石虎身边只带了三骑相伴。
当石虎赶到的时候，汲家军的伏击阵势已经完成。
石勒当时跟汲桑呆在一起，躲在伏击位置观察等待，这时候他根本认不出自己的儿子来。即便认得出，他也不会采取任何营救行动。
石虎带着三人三骑闯入汲家军空营之中，一路上根本就没人搭理过他。他感到困惑不已。
他茫然环顾四周，试图搞明白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怪事儿。
从石虎当年的视角看来，此地要么就是正在策划一出劫寨与反劫寨的战争行动，要么就是遭遇了慘酷至极的灵异杀人事件。
十五岁的石虎可以看得到手持火炬的人正在四散逃走，在火光掩映照耀之下，还能目测到许多女人也在散乱逃窜。可是，这时间臧眛的大军还未掩袭而来，石虎就觉得此事十分诡异，这些人干嘛逃跑啊！
他想不通是因为没文化没见识。他没文化是因为没爸爸。没了爸爸的蛮族孩子，他的日子过得很不容易啊！
当羯族父亲被汉人打草谷抓走之后，石虎的家庭结构就成了一枚老奶奶、一枚寡_妇妈妈、一枚未成年少年组成的三口之家。按照草原蛮族的生活守则，女人是宝贵的财富和战略资源。女人的宝贵之处在于：她们既可以让男人感到愉快，还会持家做饭料理各种家务。因为能生孩子，所以又是重要的战略资源。
大汉族人口比蛮族更多，对女人的重视程度也就更低。
草原游牧民族的生存条件艰苦，女人显得更加珍稀。在颠沛流离的游牧状态下，婴幼儿死亡率极高，所以游牧民族对女人这种战略资源，需求加倍。
游牧民族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就是把丰_乳_肥_臀的女人闲置不用，就好像汉族地主最痛恨懒惰的农民们闲置了耕地不去认真耕种。
于是，当石勒被汉人抓走之后，石虎的妈妈就被同族的一位鳏夫族兄拿去用了。按族规，财产的再分配原则是父死子继，女人的再分配顺序则是兄死弟绍。儿子继承父亲遗产的时候，即使是蛮族，也不敢〇〇自己的生母。
石勒没有兄弟，甚至连堂兄都没有。于是石虎妈妈按石家血缘谱系顺延，被分配给了一位中年丧偶的族兄。
同一父亲的为兄弟，同一爷爷的为堂兄弟，同一曾祖父的为族兄弟。同一高祖父的为从兄弟。再远一点的，就不算一家人了。这就是传统的“家”的定义，高祖、曾祖、祖父、父亲、儿子，五代人聚在一起生活，是为五服亲缘。
石虎作为拖油瓶儿子，在继父的家里不受待见，根本就没有任何受教育的机会。所以他对于父亲大人在八户山谷做出的军事布署，完全看不懂。他更倾向于相信这是邪魔作祟造就出来的一个恐怖现场。
大家都在逃！更进一步说明此地凶险无比！
石虎也就跟着逃。
在逃逸路线的选择上，他倾向于挑着人多的地方去。
可是，汲桑大人传下的严令就是：所有人分散开来，不得聚集，以免目标过大而招致敌方集火追击。这道命令的真实意图是尽最大可能分散大晋官兵，但是在受众的眼里看来，汲桑大人却是在关心爱惜着每一个男奴和女奴的性命。
漫山遍野逃散开来的男人和女人们，看起来杂乱无章，其实却存在一个诡异的规律：这些人彼此躲着对方，不肯相互靠近——只有李元芳那样的聪明人能够从这个不寻常的细节当中，看出这件事情背后有诈。
石虎没有狄仁杰和李元芳那么聪明，他什么都没看出来。
这天晚上，在臧眛大军杀进山谷之前的这段时间里，要想在漫山遍野逃散的几千人中，找个人多的地点去抱团，尼玛还真不好找！
最后石虎终于找到了整个现场唯一的一处人多的地方，他就带着随同自己一起赶来此地的三个羯族骑手，一哄而上，追近前去。
在对面山坡的树林掩护之下观察战场形势的汲桑和石勒，立即就注意到了石虎所率这三骑在对面山坡上闹出来的这个动静。汲桑和石勒交换了意见之后，决定不予理睬。
汲家军身为河北地界地头蛇，长年苦练各种打劫和逃逸技术，对河北境内的各种地形和路况，最是熟悉不过，手下立即有人报知两位大哥：“对面那是条死路，通往一个八户人居住的小山村，然后就再无去路。”
既然这样，石勒微微一笑，便不再费神去理睬对面那几个该死的捣乱鬼。这时他完全认不出来，这几个该死的人之中，就有他自己亲生的长子。本来该是嫡长子，因为司马越掳获奴隶一事，导致石虎的妈妈被节约女性资源的贫困族叔睡过了，倒霉的苦命孩儿石虎就此降级成了庶子。
既然这是条死路，那么臧眛将军和他手下的能人，应该也能够调查到这一点。臧眛部队对于这个方向上的追剿，便不会特别加大力度，也就不会破坏石勒的计策。虽然有一点小小的扰乱，却也无伤大雅。
这一边，吸引到石虎注意力的，在方圆数里之地的这片山区里，整个现场唯一有人没有落单的地方，那一对违背汲桑和石勒将令，没有散开来的两个人，也就是羌朵公主和羌贵人姜猷两个。
朵公主是专门赶来此地寻访姚家老爷子的。
她和石虎一样，适逢其会，恰好乱入了这个即将爆发血腥激斗的八户山谷战场。
不过，朵的心态却和虎完全两样。
朵和猷是刻意低调，微服私行，事先换过了最寻常的粗葛裙袍。为了坚守一个公主的高贵节操，朵执意保留了头上所饰的十三根白色羽毛。除此之外，一切打扮都像个不起眼的庶民。
她们轻车熟路地直奔八户村方向而去。
朵公主和贵人猷拥有的智慧和眼力，也许不如石勒，却远超石虎。她们压根就没有考虑灵异恐怖事件的可能性，直接判定此地有个很大很大的埋伏。
如此恢弘壮观的埋伏计，显然是针对一只大部队的。
误入这种尴尬境地之后，最好就是低调，悄悄地路过，“我们真的只是路过啊，”万万不敢提前触发了埋伏者预设的机关，既不要坏了别人的好事儿，更不能傻不楞登的枉死于此。
所以朵和猷在进入营地之后，果断在营帐的遮掩之下落下马鞍，弃马不要，学着那些逃散者的模样，步行上山。
其实这里刚刚进入山区没多久，山势并不十分险峻，也不算特别陡峭，即使是山路，也是可以策马上坡的。朵和猷是为了低调混在普通人之中，才刻意弃马。
石虎哪里想得到这么多，一挥马鞭，带着三个小伙伴儿就冲着朵和猷两个的背影追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