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往事如烟

莫轩微微回首，穆枫灵看到那微翘的嘴角，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瞬间所有美好的记忆全部涌入脑中，还有那些痛苦不堪！红衣人竟一改先前柔弱态度，“噌”的一声抽出腰间的长剑，直指眼前人！是他，给了自己希望，让懵懂无知的小女孩尝到了情爱的甜蜜，尽管其中有酸涩有甘甜有无奈有希冀，却又狠心的将自己推入无望的深渊，陷入无尽的等待，从此白天黑夜对自己没有任何的区别。
看着那渐渐转过来的脸，却不是心中日益思念的那个人。一张恐怖却美丽的脸，穆枫灵愣住了，是自己心魔作祟么，可是那首曲子，只有那个人吹过而已。看着红衣女子渐渐放下手中的剑，莫轩清脆的叫了一声小舅妈。三十多的年纪却风韵犹存，弯弯的柳叶眉下一双大眼睛，但却让人惋惜它的黯淡无神。
“姑娘是在叫我么？”穆枫灵愣住了。
“舅妈，周远瞳要我转交给你。”在来之前，莫轩把舅舅关于舅妈的日记统统誊抄了一遍，里面还夹着他放在日记中的照片，想必也是给她的吧。时隔多年，当再听到那人的名字时，穆枫灵着实需要反应一阵子，愣愣地看着手中的卷本，一片空白，满脑子只有周远瞳、周远瞳……丝毫留意不到莫轩的离开。树上的傅衡尘看到这一切，有意思。忽略舅妈这个词，可以确定的是，这个白衣女子和周远瞳有联系，难道他还活着，这个红衣的女子又是谁。
忘忧谷实际是位于山谷的一个破破烂烂的小酒肆，另天下人向往的是他们家千金难买的相思醉。莫轩住的的房间就在酒肆后面的四合院。清晨推开窗就能看到一株海棠花，时值开花时节，莫轩迷失在随风飘落的花瓣中，难以自拔。而他的邻居傅衡尘愣愣地看着窗前的海棠出神，时间荏苒，父亲迷恋上了周远瞳，逼得人家离家出走，身为儿子的自己竟然忘记了娘亲的脸？微风拂过，记忆中有些模糊的容颜，竟似是看到她从飞舞的花瓣中徐徐走来，向自己伸出手，轻声唤着小阿衡。飞奔至门外，竟看到模糊的脸越发清晰，竟是她？只能看到半面完好的玉面，轻轻闭上双眼仰着头，像是迎接飞舞而来的花仙子，乌黑的长发上落了一抹淡淡的粉色，不知是谁点缀着谁，衬发着谁的清丽，还有那弯弯的嘴角，最是迷人，一根素雅的碧玉簪随意的挽着一缕青丝。眯着的双眼瞬间闪过一抹精明，碧玉簪，那玉的材质怎得与娘亲留下的玉镯像是出自同一块母材。你究竟是谁！
“小姐！”朱雀留意到对面的人，更在看到他腰间的玉佩瞬间知晓了对方的身份，而自家的少庄主总是这么后知后觉，真让人发愁……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睁开的瞬间竟有一抹忧伤划过。回过神来，莫轩不理会自己早已察觉的人，反而接过朱雀手中的披风，径直走了出去，穆枫灵派人来送口信，约在相望崖相见。
另莫轩意外的是，今日的相望崖比起昨日的人来人往，今天竟格外冷清，再看却是处处都有黑衣女子把手，想必是舅妈清场了。经人引路，在舅舅栽种的树下见到了昨日的红衣女子，也就是穆枫灵，不过她今天是一身黑衣。背对着莫轩的小舅妈手里紧紧攥着昨日交给她的日记，封皮都有些皱了，难不成昨夜翻烂的？穆枫灵并没有转过身，沉默许久，就在莫轩被山顶的大风吹得双耳隐隐作痛的时候，终于开口。
“他在哪？”
莫轩因为耳痛脑筋也略微有些迟钝，半天反应过来舅妈根本没看日记！我天，这怎么解释啊？！我的亲亲小舅妈，咱能别这么狗血好么？你因为误会舅舅而不听解释，但是我还解释不清楚（就算解释清楚了，搁谁谁也不信啊），然后你剁了我，继续自暴自弃以报复舅舅，最后知道所有真相，悔恨交加得自杀或者出家？……莫轩的脑子瞬间闪过各大古装剧剧情，转的飞快无比，一时间导致血液上冲，耳朵也不疼了。
莫轩深知只要小舅妈一出手，自己肯定小命报销。悔恨交加没让影卫跟来，莫轩强装镇定。
“舅妈，你要是看过舅舅的日记就不该问我。”
“哼！趁着我还有耐心你最好快说，要不待会姑奶奶我把你剁成肉馅蒸包子！”我累勒个去！舅妈你一直都这么强悍的么，舅舅他难道好这口？……
“舅妈，里面有舅舅给你的东西，你先看了再说。”先稳定情绪要紧，我可不想惹怒这黑店出身的女汉子啊。
穆枫灵并没有理会莫轩的话，哼，周远瞳，一本破书就想抹平我心里这么多年的伤痕么？！看着手里的这本书，啪的一声扔了出去，欲出掌毁掉，毁了这个动摇自己的根源，也毁了自己唯一的退路！莫轩意识到穆枫灵的动机，奈何人家和自己简直就是奥特曼和小怪兽，从来只有挨打的份，干嘛还要锲而不舍的回回凑上去找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突然一个黑影飞过，一把抢过空中的日记，莫轩抹了一把虚汗，好歹也是自己辛苦手抄的好不，知道写毛笔字多累不，知道那蜡烛噼里啪啦的多吓人不，好几回差点把自己头发给燎喽。一张纸片自日记中掉落，晃晃悠悠的落在穆枫灵脚下，看着那张乍然出现的面孔，她愣愣地后退好几步，大惊失色，突然捂住胸口一口血吐了出来！哎，我去，说吐血就吐血啊。额，就病因而言，应该是多年郁结于心，气血不顺吧，吧啦吧啦……
穆枫灵大约受刺激太大，加上类似中了绝情花毒的症状，无力的倚在大树下。好机会！莫轩抢过白影手中的日记赶紧扒拉开围绕在她身边的人，想要将舅舅的心趁着对方没能力反抗的时候大白天下！趁着敌人虚弱，坚决打垮他的意志使他的心理防线崩溃，从而彻底取得战争的胜利，虽然忘记是谁说的，但莫轩不会放过这大好时机。白影忍不住翻白眼，这人怎么谢字都不说。幸好自己偷偷跟着出来了，要不少庄主的事非得让她办砸了不可。昨天还得为她善后，出手卸了那几人的下巴，长得不怎么样，谱还挺大。回去得和朱雀念叨念叨，这级别的任务简直辱没自己，憋屈死了。事后朱雀不止一次以告诉庄主来威胁自己带孩子，悔恨的眼泪流得哗哗的，不过儿子小白的口水在自己的前胸上流得那叫一个波涛汹涌啊，不是小河流水哗啦啦可以相比的。
莫轩凑在穆枫灵身边，念了一篇舅舅的日记，便解决了这虐心的旷世绝恋，这级别基本算得上吧。
“灵儿，穿越重重人海与你相识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何其有幸能与你缘定三生，可是我猜中了故事的开始，也猜中了我们注定凄美的结局。我不甘心受命运的摆布，上天怎能如此残忍的对待我，在让我失去亲人后又失去一生的挚爱。可是灵儿，我却永不能逃过命运的束缚，找不到回去的路，也看不到我们的未来，只能在交错的时空中深深的爱着彼此也受着无尽的折磨。
我很高兴，这一辈子还有一段时间是和你在一起的，只是这一撒手，不知道还有没有轮回，不知道还能不能遇见，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我们有如此多的爱，但我们却只拥有如此少的时间。我知道所剩的时间不多了，却不知道如何面对你。择一城终老，遇一人白首。我遇到了你，却不能陪你到白头。当你穿着大红嫁衣站在相望崖树下的时候，我却已身不由己的离开这个世界，带着我对你无尽的爱恋和无望的决绝。也许当你在得知我消失时，你会恨我入骨，愿那漫漫海潮，有朝一日风平浪静。愿你能忘记我，忘记我对你的好，忘记你对我的恨，遇到你的良人，从此百年好合。可是我又无耻的希冀着，也许时间会淡化你心中的爱，可是不会抚平你的恨，我也许无法看着你依偎在他人怀里幸福，既然如此，不如看着你恨着我孤独一生，这样你就不会忘记我，心里永远只有我一个人。或许当初死在那里也是好的，可是我知道你必不会独活。我要你活着，哪怕痛苦，至少你知道我爱你，一直都爱。
我已回到出生的地方，从此过着正常人的生活，可是我永远都记得那个买蓑衣的小姑娘，那个快意恩仇的少女，那个雪夜里舞剑的女子，那个与我许下山盟海誓的妻子。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我周远瞳此生唯一的挚爱。既然难逃命运的诅咒，就让你我互相纠缠，彼此思念，彼此折磨，彼此相爱，一生一世。
原谅我的情不自禁，将你卷入这痛苦的深渊，可是我却没办法不爱你，我亦不后悔爱上你！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一滴清泪自眼角缓缓滑落，得知一切的穆枫灵看着周远瞳现代的照片终于抑制不住痛哭起来，照片中的他因为时空交错而明显衰老的比自己快，甚至能看到鬓角的白发，他爱笑的眼睛已经没有了年轻的朝气，甚至能看到眼角的皱纹，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你不好好的活着，为什么不给自己继续恨你的理由，为什么还爱我，为什么，为什么！
穆枫灵究竟有没有明白舅舅的心，有没有解开心结，莫轩并不知晓，只知道面对这么大的打击，可以称得上是晴天大霹雳啊，她需要时间，所以由着她失魂落魄的离开。临别时，莫轩告诉她，舅舅日记的正本在自己手里，如果舅妈想通了，就来问情山庄，你永远都是问情山庄的夫人，自己的舅妈。
“你也是个苦命的孩子。”穆枫灵看着莫轩那毁掉的半张脸，想到她和周远瞳相同的宿命，不禁流下泪来。
“舅妈，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请不要离我而去。”
“舅妈是什么？”
“舅舅的妻子，就是我的舅妈。”
穆枫灵愣了愣，便头也不回的带着众人离开。是啊，一个人孤独了太久，心也累了，可是自己还会爱。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方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待与何人说！”（柳永《雨霖铃》）莫轩站在相望崖顶，看着穆枫灵渐渐远去的背影，想着那二人凄美的爱情，不禁唏嘘。爱由一个笑容开始，用一个吻来成长，用一滴眼泪来结束。那么自己呢，看着终于放晴的天空，莫轩笑，愿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将来，不念过往。如此，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