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入宫赏花（一）

转眼已是三月，天渐渐暖了起来。亦芸因昨日宫里有太监来传，说是公主令她今日进宫赏花。虽然亦芸与姐姐皆不知公主怎会叫她进宫赏花，但却只能遵从。所以今日起的很早，五更刚到，天尚甚黑便已洗漱完毕。此刻雪雁帮着绿竹一起给她梳妆，绿竹先将亦芸的眉毛修细，亦芸的皮肤本就白皙细嫩，所以只薄薄的抹了一层香粉，亦芸用小指从一个景泰蓝的小圆盒里挑起一点儿胭脂，对着妆镜均匀地涂在自己小巧的樱唇上，将小指余下的胭脂和上一些香粉在掌心揉匀，然后仔细轻柔地抹在脸颊上，并用两中指在掌心沾了余下的胭脂抹在上眼帘，最后将修过的眉细细的用青黛勾深，一个清新淡雅的桃花妆便成了。绿竹又为她梳头，亦芸有一头很好的头发，乌黑、油亮、浓密且长及臀处。绿竹翻动着灵巧的双手，将上面的头发在头顶略偏处挽了个精巧俏丽的螺髻用珠钗固定好，再将下面的长发结成一根长辫，在鬓间插入一支金步摇，并将几朵玛瑙质地的花钿零星的点缀在发间，最后将额前刘海梳匀，并在耳垂戴上一副金叠丝葫芦耳环。亦芸着一件湘色的纹绫襦袄，交领为橙色缎面，绣满荷花，裙子是水绿色六幅绸裙，裙边缀有两寸宽的竹青色缎面压边，也绣满荷花，腰间系一条妃色绢带，在肚腹中间打了个漂亮的结，腰的右侧是丝线编成的宫绦，上面串着一块雕得甚是精美的和田玉环佩。进屋唤亦芸吃饭的亦芯见了不禁夸道：“肤若美瓷唇若樱，明眸皓齿百媚生。妹妹真美！”绿竹却接口：“我们小姐自然是很美的，可是却打扮的太素净了，今天可是进皇宫呀！”亦芯不屑道：“那可不必，咱们梳妆打扮只为礼节，原不是与人斗艳的。”“还是姐姐知我、懂我。”亦芸走过来拉着亦芯的手亲昵到，并扫了绿竹一眼，绿竹吐了下舌头。
亦芸安静的坐在这间陌生而金碧辉煌的房间里，身边是略显慌乱的绿竹，房中另有两名宫女和两名太监皆屏息静气。亦芸沉静的看了绿竹一眼，示意她别怕，回想刚才是昨日来传话的太监，带着两名宫女和四个粗使太监抬着一乘轿子将自己接进宫来的……“永宁公主到！”亦芸顺着声音将目光转向门口。只见当先进来一人着银红蹙金绣襦袄，蓝靛色百褶裙，裙的中间和底边各有一条两寸宽的秋香色金缂丝缎条。来人笑颜如花：“妹妹可认出姐姐了吗？”在看见她身后紧跟着的灵玉和来喜后，亦芸方敢确定这个在集市上与自己抢买簪子的刁蛮小姐朱英竟是当朝永宁公主——朱尧媖。亦芸立时站起，对着永宁一褔：“民女吴亦芸参见公主。”永宁扶起亦芸道：“咱们即以姐妹相处，就不必如此。”“之前是民女无礼了，如今知道了咱们的身份悬殊，还不分尊卑，那就是僭越。”永宁转身对所有太监宫女道：“你们都出去。”待屋里只剩她和亦芸后，她对着亦芸行了一礼，慌得亦芸赶紧跪下还礼，永宁坚不受礼，并急道：“你且先听我说。”见亦芸停下方续到：“我从小在宫里长大，虽有母后和皇兄疼我，但却没有个知心的姐妹，你可知有多少女儿家的私心话是只能同姐妹说的。那日在宫外识得了你，我不知有多开心，你虽小我一岁，但我却在心里把你当姐姐，很希望能常跟你说说知心话。”言罢，永宁红着眼圈，可怜兮兮地望着亦芸，满脸的期盼。亦芸本是豪爽之人，今见她如此，只得叹道：“你我即投缘，那便如你所说，但在这宫里，我可不敢逾越，咱们在人前还该礼节齐全的。”“没问题，只要你允了我，你说怎样便怎样。”亦芸又问道：“那之前你的那位哥哥朱力是……？”“自然是我的皇兄了。”见亦芸终于答允，永宁雀跃不已。拉着亦芸的手叽叽咕咕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方想起今日接亦芸进宫的目的，“近日天气见暖，宫中开了许多花，我今儿是特意接妹妹来赏花的。”言毕拉了亦芸出门向御花园行去，灵玉、绿竹、来喜等紧随在后……
乾清宫西小殿宏德殿内，万历皇帝正在召见新封的宣府总兵李如松。因万历早已不上朝了，所以他有事召见都是在偏殿内私下会见。正与李如松、李如梅说话的万历皇帝突见郑贵妃跟前的太监张辉悄悄的对冯保耳语着什么，便道：“何事？”冯保回到：“皇贵妃娘娘说皇上昨日答允她，今日在御花园赏花饮酒。现娘娘已在园中备好酒菜，问皇上何时过去。”李如松兄弟立刻离座告辞，朱翊钧却道：“两位卿家便与朕同去吧。”李如松却迟疑道：“御花园乃内宫之地，臣等擅去，恐会撞见内宫女眷，不方便吧？”“无妨，既是皇贵妃安排的饮酒赏花，那必不会有他人了”朱翊钧笃定到，“况朕视爱卿便如兄长一般，今将去往宣府任职，权当朕与皇贵妃为将军送别吧。”见皇上如此，李如松便不好再辞，只得与五弟随皇帝前往御花园。
亦芸与公主逛了小半日园子，有些乏了便对永宁道：“公主，”“叫姐姐，这儿就咱们两人。”灵玉等按照永宁吩咐远远的跟着。“好吧，姐姐这园中怎么没人呢？平日都是如此吗？”“不知道，我也奇怪呐，平日人挺多的呀！管它的，没人正好，咱俩想怎样便怎样。我可走不动了。”说罢坐在了草地上，亦芸赶紧拽她：“别坐这儿，仔细招了湿气。咱们搬块儿石头坐在这棵杏树下可好？”这是一棵粗大的杏花树，树冠绵延开如一把巨大的鲜花伞，花香弥漫在四周，两人坐在树下，慵懒的倚着树杆聊天。永宁叽叽喳喳地讲，亦芸听，偶尔接上两句。永宁突问她道：“妹妹可有心上人了？”亦芸摇头笑道：“没有，莫非姐姐有啦？”一抹喜悦的羞涩爬上永宁若花的娇颜，但她立刻转变话题道：“妹妹可想过要找个什么样的人做自己的夫君？”亦芸随口道：“我自然希望我的夫君是一个果敢坚毅的伟男子，能与我两情相悦到白头。”亦芸脸上带着美好憧憬的笑，“姐姐心中的良人又是什么样的？”永宁脸上的笑意缓缓褪去，“我心中的良人，我是得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