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公主

钟亭亭拉住周赫超的手撒娇似的摇着，赫超轻轻地把手抽回来。
“说了叫你不要跟来，你听不懂是不是？”
“赫超，可是我……”
“我的话不想说第二遍，你回去。”
“我来都来了，为什么不可以进去见一见你的旧同学？”
“回去，不要考验我的耐心。”杨煦听出赫超在强压着怒气。
“赫超，难道是有什么你不愿让我见到的人？”
“滚回去！”周赫超发作了。杨煦很清楚他的脾气，但是也着实吓了一跳。
钟亭亭委屈地一转身，正好看见站在角落里的杨煦，立刻撇撇嘴：“干吗对我那么凶？我早就知道我说的不错。你不就是怕我看见她么？看见了又能怎么样呢？是不是啊，杨煦？你最近过得好吗？”说着，钟亭亭婀娜多姿地向杨煦走来。
杨煦刚振作精神准备迎接她不怀好意的寒暄，就听周赫超在钟亭亭身后喊：“你给我站住！快点滚回去听见没有？别在这儿给我丢人现眼！”
“给我”丢人现眼？杨煦整个身子不为人察觉地抖了一下，她不奇怪周赫超的坏脾气，即使是面对她，他的脾气依旧臭得要死，但是此时他的话中似乎隐隐含着一丝昏暗的暧昧，让杨煦非常不自在。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听你们说话的。”杨煦从他们身边蹭过去，“时间不早了，钱不用续了，该散了吧？”
假期结束，杨煦和廖亚军坐在回程的火车上。廖亚军无奈地看着这个痴心的女人，她还在不停地拨弄那支见鬼的打火机。廖亚军叹了口气。
“对不起，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我是不会安排你回来聚会的。”
“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你什么都不了解，这怪不到你的头上来。”杨煦也不看他。
“我觉得赫超跟钟亭亭没有什么的……”廖亚军仿佛要替周赫超解释什么。
“我明白。”杨煦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到此为止吧。”
“到此为止？你是说今天我们俩关于周赫超和钟亭亭的谈论到此为止？还是我的替你收集赫超情况的工作到此为止？”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我的玩笑？”杨煦皱着眉头看他。
“我也只是希望你能笑笑。”廖亚军看着好朋友，十分真诚地说。
“我笑不出来，如果你一定要看我笑，我保证比哭还难看，看了你一定会后悔的。”
廖亚军笑笑。杨煦把头重重地靠到椅背上去。你怎么会明白？让我难过的不是周赫超和钟亭亭的关系，而是他那种飘忽的眼神，都不肯落在我身上哪怕一秒钟，整个晚上，一秒钟都没有。
说她不担心钟亭亭的介入，绝对不是夸口，钟亭亭的事情，她和周赫超一样了解。亭亭从小跟周赫超一起长大，是他们那一片的男孩子心目中的“公主”，于是，慢慢地，她就真的当自己是公主了。可她也的确有这个资本，因为她拥有公主的美貌、公主的身段、公主的气质，还有，公主的傲慢。在她的视野里，一般的男孩子根本就不存在，已经被她那套与生俱来的“公主保护系统”自动屏蔽掉了，只除了周赫超。钟亭亭一生有一个最大的悲哀，她能得到身边所有人的爱慕，唯独不能让她的“王子”爱上她，尽管，“王子”近在咫尺。
后来，她没能和周赫超考上一所高中，平时接触的机会也大大减少了。再后来，她从家里的大人们那里听说，赫超现在跟他们学校的一个高材生在谈恋爱。亭亭觉得自己快要疯了，赫超是她的，即便是他不爱她，那也只是因为他生性孤僻、清高，因为他谁都看不上眼，他就是这样的，即使是她钟亭亭，一个完美如公主的女孩子他都看不上。可是，事实彻底地推翻了她的结论，他在和那个名叫杨煦的高材生谈恋爱，他是会恋爱的，而对象竟然不是钟亭亭！这让她觉得匪夷所思。
于是，亭亭不止一次地偷偷跑到赫超所在的高中，暗中观察自己的情敌长什么样子，她希望，真心地希望杨煦是个才貌双全的姑娘，那样她会输得比较服气一些，可是，当她发现杨煦并没有自己漂亮，身材也很普通时，她惶惑了，紧接着是歇斯底里的愤怒。就凭她？周赫超居然选择了这个女人而不选择她！
终于有一次，她忍不住从角落里冲到周赫超和杨煦的面前，怒气冲冲地瞪着这一对恋人。那也是杨煦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钟亭亭的“庐山真面”。
“我一直在纳闷，赫超为什么突然就不疼我了？一开始我还以为是我们不在一所高中的关系，可后来听妈妈说，你在和一个高材生谈恋爱，所以才会故意疏远我，我就忍不住想来看看这个高材生是何方神圣。原来就是她，她就是杨煦喽，是不是？”
周赫超扯着亭亭的胳膊把她拉到一边：“这里是我的学校，你不要无理取闹，马上回去！”
“我不回去！除非你告诉我，为什么你选她不选我？我哪点比她差？”
“不要再跟我提这些无聊的事情，我对你从来就只有兄妹之情。是因为我们两家的交情，我才会比较照顾你，如果这也会让你产生误会，那么我承认那是我的失误，以后一定跟你保持距离，不会再给你带来困扰了。”
“你说……我一直在误会？”
“没错，咱们俩是没可能的。”
“为什么？”亭亭就快要哭出来了，不能接受这些年的感情其实只是一个“误会”。
“不为什么，我不喜欢你这样的。”
“那你就喜欢她那样的吗？”钟亭亭用手指着杨煦。杨煦不看她，看着走廊的玻璃窗。
“不要那样用手指着人家，很没礼貌。”周赫超皱着眉头。
“不要像一个哥哥那样跟我说话！你知道我要的不是一个哥哥！”钟亭亭几乎是吼出来的。
“没办法，你要的东西我给不了，有很多人可以给你，但是我不行。”
杨煦一直站在旁边没有说话，她也不知道钟亭亭到底缠了赫超多久，总之最后的最后，当赫超再也没有一点耐性跟面前的这个刁蛮公主纠缠时，他猛地甩开她的手，很低的声音，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给我滚。”
钟亭亭听到那三个字，立刻像一座雕像一样定在了那里，纤细的小手慢慢松开了赫超的手臂，两行眼泪顺着白皙的面庞滚了下来，滴落在学校走廊大理石的地砖上。她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哽咽着说：“好吧，我滚，总有一天，你一定会发现，除了我，没有哪个女人会适合你。”说完，哭着跑出了教学楼。
那天钟亭亭走后，赫超虬结的眉心一直没有打开。杨煦知道如果她这个时候多嘴询问关于钟亭亭的事情，一定会惹来一场不必要的麻烦的。于是，她很聪明地保持沉默。放学了，他们依旧一道走。
周赫超一直盯着地面，不说一句话。杨煦能看出来，其实钟亭亭对于他来说，并不是完全没有意义的。
经过小吃店，周赫超径直走进去，像往常一样买小煎饼给杨煦吃。
“今天没有晚自习，你忘了吗？”杨煦似笑非笑地抬头望着他。
周赫超不解地看她。
“就是说，我现在一点儿都不饿。”杨煦笑了出来。
“很好笑么？买习惯了谁还要记得今天有没有晚自习？”周赫超把煎饼递到嘴边咬了一口。
“神不守舍做错事也没有什么好丢脸的。”杨煦看着他手中的煎饼，不看他的脸。
“我没有。”他搔搔头发。
“你一说谎就会搔头发。”
“不要摆出一副你很了解我，你管得住我的样子来。我不喜欢女人自以为很聪明。”
“那么你一定也不喜欢女人拐弯抹角了，是不是？”
“是啊。你想说什么？”
“你欠我一个解释。”
“你是说钟亭亭吗？很简单，她是我的妹妹。像亲兄妹一样要好的，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
“我不想听这个，这个你以前也曾提过。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她呢？”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我要喜欢她我早就跟她在一起了，既然到现在都没有事情发生，那就永远都不会有事了。”
就只这一句话，杨煦就完全地相信了。周赫超就是这样的，没有道理，没有解释，那些在他看来根本就是狗屁不通的矫情。喜欢就是喜欢，就像他会喜欢上并不十分出众的杨煦，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就像他这么多年，顶着来自家庭的种种压力，都没办法喜欢上高贵美丽的公主钟亭亭。杨煦了解，她也很满足。
沉浸在回忆里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就像一直置身于一个手绘的美梦中，到最后却不得不承认，那个世界和自己这个身体所在的世界在这一刻并没有交集，不管愿不愿意，清醒的那一刻必须回到现实。
现在呢？周赫超是不是还喜欢着自己？还是终于发现钟亭亭才是唯一受得了他冷漠地搁置的那一个人？
不愿意再想了，周赫超这个名字每在脑海中出现一次，心里就会狠狠地抽一下，那不是一种疼痛，却比疼痛更叫人难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