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煦坐在回X城的火车上,头靠着窗子,昏昏沉沉的。
廖亚军时不时地看她一眼。
“睡一下吧,还要坐很久呢。”廖亚军说。
“不想睡。”杨煦低声说。
“一闭上眼睛就都是他的影子,然后就止不住,眼泪掉下来,对不对?”亚军笑着。
“没有。”杨煦狡辩。
“真是煮熟的鸭子,肉烂嘴不烂。”
“你讲话真难听。”杨煦皱着眉头。
“好了好了,你要是不睡觉,我们就聊天吧。”
“随便你。”杨煦虽这样说,但还是靠在椅背上,沉沉睡去。
廖亚军刚要说话,回头却看见杨煦阖着的双眼,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拿起杨煦放在桌子上的外套给她披上。
杨煦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睡着的,或是清醒,抑或是在半梦半醒之间。或者自己已经忘记了他?还是潜意识中不愿意再想起?总之迷蒙间,没有赫超的脸,却有他的声音。仿佛回到了过去,那一个个放学回家后的下午,她和他在电话中听着彼此的声音,不管怎么样,那把声线,是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
“我很饿啊,在自己给自己煮粥吃呢……”
“我也想吃……”听到那个大男人竟然在煮粥,杨煦感觉到自己的胃也在叫。
“呵呵,我煮的粥只有我自己吃得下去。”
记得那时自己在电话这边笑出了声音,可是心里却是酸酸的,赫超的妈妈从来不懂得照顾他,每每想到这里,杨煦就幻想有一天,自己能够守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的行动坐卧、饮食起居,让他不要再在那样的冷冷的下午,一个人守着煤气炉煮着只有他自己能吃下去的粥了。
不过还是很想知道他煮的粥是什么味道的,昏昏沉沉中,一切都是模糊的,但是却分明飘来了一阵粥的香气……
一进KTV包房杨煦就清醒了,而且是高度的紧张和亢奋。但是扫视了一圈后,失望从四面八方向她包围而来——周赫超并没有来。
大家争相叫着杨煦的名字,杨煦只是很勉强地笑笑,找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廖亚军坐在她的旁边。
“叫东西给你喝?”亚军问。
杨煦疲倦地摇摇头,闭上眼睛,这一路实在是太累了,到了X城之后又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他,于是连休息都没有就赶来了,可他居然没有到。
“杨煦和廖亚军也来了,人应该齐了吧?”班主任环顾四周,问。
人齐了才怪!杨煦在心里说。
“好像周赫超还没有来哦。”老师本来就知道杨煦和赫超的事情,故意看着杨煦说。
你才发现啊?杨煦撇撇嘴。
隐约之间,仿佛听见有人在小声议论:“我听说最近周赫超和钟亭亭关系很密切啊。”甲说。
“他们俩本来就很密切的。”乙跟着附和。
“谁是钟亭亭啊?”丙不知事情原委。
杨煦冷冷地笑着,说周赫超和钟亭亭关系比较密切,她一点都不觉得奇怪。那两个人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这种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朋友赫超有很多,但是钟亭亭是比较特别的一个,因为周钟两家好像早就认定了这两人是天生一对,百般撮合。然而,只有杨煦了解他,他以前只当钟亭亭是个男孩子,现在,当亭亭越来越有女人味时,他也只当她是妹妹。
说他会喜欢亭亭,杨煦绝不相信。
“周赫超不是喜欢杨煦的吗?”丙继续锲而不舍地追问。
“你的消息太不灵通了,他们已经分手一年多了好不好?服了你了!”
几个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杨煦索性也不再听下去了,靠在沙发上面闭目养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喧闹的声音骤然停止,身边的亚军也用手肘撞了撞她。杨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猛地坐直了身子,抬起眼睛,撞上他的目光,就再也没有动弹的力气了。
什么时候,他的头发漂染了颜色?然而随他一同带进来的那股烟草味道却是一直都没有变的,那种日夜思念的味道,那种恍如隔世的味道。
“你小子上了大学就没人管了是不是啊?”班主任像个老友一样开着赫超的玩笑。
“一向也没有人能管得了我的。”周赫超勾勾嘴角。
杨煦忽然想起他以前在电话里可怜巴巴地说过:“没有人管我啊,呵呵。”
她轻轻靠在沙发的扶手上,不眨眼睛地看着周赫超,可是对方并没有在看她,她有点失望,低下头去喝水。
“赫超,听说你最近组了个摇滚乐队啊?”班主任说。
“随便玩玩儿的。”熟悉的声音漫不经心地说着。
“S城的女孩子们都为你疯狂了吧?”一个男生问。
“呵呵,我有什么值得她们疯狂的?”
他说话时一直不看杨煦,杨煦也就不再看他。原本以为这次回来可以让心里的那份朝思暮想有个寄托,可是也曾想过这种结局——见了面,却发现无话可说,甚至不愿也不敢再相互看一眼。
杨煦跟身旁的男生女生畅快淋漓地拼着酒,眼睛一直不往两点钟的方向看,耳朵却在聆听他的动静。他也一直在抽烟喝酒,跟老友谈一些无关痛痒、不咸不淡的话题。
杨煦觉得自己喝得有点多了,但是却不想停止,因为她不知道此刻除了喝酒和强装兴奋尽兴她还能干什么。她不停地跟廖亚军抢着麦克风,一首一首地唱歌,被酒精弄得唱歌跑调自己也浑然不觉,依旧乐此不疲。周围的人笑说杨煦什么时候变成麦霸了,她也只是笑笑,然后继续盯着屏幕鬼哭狼嚎。
“好了好了,杨煦你喝多了,饶了我们吧,不要再唱了。”班主任捂着耳朵说。
“别那么夸张,我唱得没那么难听!”杨煦说着又高歌了一句。
“时间差不多快到了,我们到此为止吧。”一个女生说。
“不要!我还要唱!时间到了续钱就是了。”杨煦迷迷糊糊地喊着。
“我去续钱,大家继续玩。”周赫超忽然站起来走了出去。
杨煦像是一下子被抽了筋一样,瘫软在沙发上。
“她喝醉了,让她好好躺一下。廖亚军,一会儿你送杨煦回家好吗?”班主任说。
杨煦忽然觉得刚才的酒一个劲儿地往上涌,她从沙发上弹起来,夺门而出,跑进洗手间抱住马桶就吐,她觉得连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擦擦嘴巴,拍一点水在脸上让自己清醒一下,这是万卢教她的醒酒方法。可能是刚刚才吐过也可能是冷水的关系,她几乎是瞬间就清醒了,呆呆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几十秒,扭身出了洗手间。
在走回包房的路上,杨煦很清醒地看到了很长时间没有见过面的钟亭亭,她站在周赫超的身边,仰着小脸盯着周赫超的眼睛,周赫超盯着旁边的一扇包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