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撕裂的裤子随着她的动作在身下摇来荡去,一晃一晃,时不时露出一两点黑色和白色。那么大的一片,挡都挡不住。陶冶一惊,忙冲到门口把她拖了回来。
“你疯了吗?回来!”
周璇倚靠在门边的墙上蹲了下来,把头埋在膝盖上,不想搭理他,只有身体在止不住地抽搐着。
陶冶也有些心烦意乱,忽然想到了什么。“你在这儿等着。”
周璇的声音因抽噎变得尖细。“滚!”
“我马上回来。”
“滚!”
陶冶转身走出教室,却见走廊尽头出现了一群戴着红帽子的学生,正在核对着表格一项项检查着三十一班的卫生。
“门框干净!”
“窗台干净!”
“插座上有粉笔末!”
“……”
糟糕!陶冶心叫不好,卫生检查是全校统一组织,检查时要求教室内不准留有任何人,但本班至少留一名学生在教室外等候。可是周璇现在……
他深吸了一口气,猛然返回教室。
周璇慢慢滑坐在地上,埋头默默流着泪。她不知该怎么办,如果出去,学校里有那么多师生,可不出去的话,同学们没多久就会回来上晚自习了。
脚步声。
她把头埋得更深了些,管他是谁,统统滚一边去吧。
“对不起,我要把你锁起来。”
是陶冶的声音,他关上教室门,然后“咔嚓”一声,落了锁。
脚步声远去,周璇抬起头,看着空无一人的教室,因为凳子都放在了桌子上,所以目之所及,只空余一片清冷的桌底。
晚自习前,实验班的教室里,同学们破天荒的没有认真复习,而是传出一阵窃窃私语。
有史以来第一次,全校最负盛名的实验三十三班竟然在大扫除的检查中得了零分。接着,扩音器中通报批评,初三·三十三班不遵守校规校纪,卫生检查时教室里非但没留人,还上了锁。
这大概也破了全校的记录了吧。
卫生成绩从榜首陡然落下,实验班拿到了生平第一个倒数的第一,从未有过的耻辱。
当扩音器中的通报批评传来时,听着隔壁班级幸灾乐祸的掌声,三十三班全体学生一片死寂。
好事虽未必不出门,但恶事行千里的速度永远惊人。不久后,不仅三十三班,整个年级都听说了,陶冶,年级尖子生,王牌班长,在独自留下等待卫生检查时竟在教室中睡着,醒来后还以为是像以前一样学习学到其他人都走光了,百年稀里糊涂地锁门离开。为此,他特意在广播里在全校师生面前向本班老师同学表示深切的歉意。
教室突然安静了下来,突如其来的寂静惊得周璇抬起头。
是他。
陶冶脊背挺得笔直,站上讲台再次向全班同学鞠躬道歉,然后面无表情地回到了座位上。
“你……”心思百转,周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跟老师也是这么解释的?”
陶冶瞟了她一眼。“没提到你,放心吧。”
周璇没有说话,既然他为了不让她当众出丑不惜在检查卫生之际把教室门公然上锁,并用了不超过十分钟的时间大汗淋漓地往返于操场小屋,把她放在书包里的衣服拿回来让她抓紧换好,既然他知道她的秘密却没有当众拆穿,既然他在全校面前一人承担下了所有责任……
她就有理由相信,他不会落井下石。
但那样一个借口,说出来居然有人会相信,周璇还是忍不住奇怪。
其实或许,邢老师也不相信,但做老师的对于平日里样样出色的宝贝学生往往会有一种没天理的宠爱与宽容,所以见他不欲多说,便也不再多问。
陶冶完全可以当众揭发她,完全可以向老师汇报她出手打人,因为邢老师在她来的第一天扇了他一个耳光后就说过,若她再公然动手,哪怕有校领导说情,她也会直接把她从实验班清理出户,他也完全可以不顾她的感受等待卫生检查……
可是他都没有。
周璇心中不知是什么感觉。
“我没那么无聊,”陶冶突然说,“我没调查你,也从没想过调查你什么。”
周璇微微一怔,她早把这茬忘了。“那你……”
“无意中听我姐夫说的,”陶冶解释,“他叫白溪云,你爸爸应该认识。”
这个名字其实周璇也听说过,为了她能转到市一中最好的实验班,她爸爸没少给这个人送东西求情。
陶冶看了她一眼,其实他还听姐夫说,周璇的爸爸得了癌症,自知命不久矣,所以才下狠心管教女儿,毅然办理了出院手续不再做无谓的治疗,把家里所有原本用来给自己治病的积蓄都拿出来,白溪云这才帮他把女儿转到了衢堂一中,而周父在停止了一切治疗后,如今只在家慢慢由病情恶化。
或许是因为听说了这些,他才多多少少有些动容,不再那么记恨周璇的耳光。
他继续道:“今天下午,我原本是想带着全班在那小屋后面埋伏,等你从后窗往墙头上爬的时候抓个现行……我算了时间,原本以为你该爬墙,结果你一直没出来,我才进去抓你的。”
周璇禁不住奇怪。“算时间?你怎么算的时间?”
“就是看见你进去后,估计着你差不多抽完一支烟。”
“你怎么知道我抽几根?”
“哦,我数过你仍在屋子里的烟头……算了算你一共逃过几次课,加上每天下晚自习之后一次,嗯,然后发现你差不多一次一根,”陶冶忽回头咧嘴一笑,“还挺有节制的。”
周璇几乎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他这话,算表扬?她看着陶冶,忽然感叹他的观察能力和推理能力十分变态,怪不得天天考第一。
“那你究竟是怎么找到那里的?”
这下,陶冶笑得有些得意。“你难道没发现,那小屋门上的玻璃多碎了半块?”
周璇一阵头晕,这种问题她从来不会注意……
“我踢出的球砸的。”
她忍不住打了哆嗦,好家伙,足球场离那里那么远,陶冶果然就是一变态!
“如果我还会去哪儿呢?”突然,周璇问他,“如果,我还是会逃课呢?”
陶冶耸耸肩。“你这是在逼我?”
周璇没有说话。
“那我只好单刀赴会舍命相陪……当然,让你一时戒掉也有点困难,只要你别太过分,我就不会管。”
“姐!”
出了校门,陶冶一眼就看到等在外面路灯下的陶莎。
“姐,你怎么来了?”
陶莎穿着貂皮披肩和水蓝色及地长裙,高挽着发髻,显得雍容华贵。她宠溺地给弟弟理了理头发,接过他的书包。“和你姐夫在外面吃饭,我先过来等你,他待会儿来接。”
衢堂一中的对面正是苏杭中学,说来也巧,姐弟俩刚过马路,吴垠正好从学校里出来,看见陶莎不由一愣,正想当作没看见继续走,陶莎便笑意盈盈地迎了上去。
“这不是吴垠老师吗,怎么看起来比上次气色差了这么多呢?”
吴垠神色微变,笑容有些苍白。
上次两人相见,是陶莎抓奸抓到了她家。吴垠也是那时才知道,自己的未婚夫白溪云居然早有家室,她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小三。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大半年,但却一直梗在吴垠心头。
吴垠不欲多言,转身便走,却被陶莎不依不饶地拦住。
“吴老师可是该好好调养一下,否则这幅可怜巴巴的样子也没人心疼不是。听说中药美容养颜排毒效果都不错,咱们中国人还是习惯中国人的方式你说是吧,那些洋人的奔放和混乱的关系不适合我们。而且女人需要的是保养而不是包养,你说是不是?伟大的人民教师可是个体面的行业,有身份的工作,吴老师也不想大家都闹得很没脸,对吧?”
吴垠闭上眼,深吸了两口气。
自从真相大白,她和白溪云分手后,白溪云却仍一直对她纠缠不休,几次想用强。最后她没办法,直接搬到了苏杭的教师公寓,吃住都在苏杭园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苏杭中学因为是封闭式学校,对进出人员一向查得比较严格,白溪云不得以这才罢手。
“听起来,白夫人也为此一直心神不宁。我的事就不劳您费心了,中国人的病确适合中药调理,只是也要用对了人。白夫人不如回家看管着您的老公,让他多用点‘当归’。否则就是‘花槟榔’‘没药’,‘相思子’肝肠‘续断’也无用,只得‘红娘子’‘独活’。”
陶莎对中药没什么了解,但却也听出了她的冷嘲热讽,不由怒从心起。
“你!”
陶冶忙拦住姐姐,转头对吴垠一笑。“常山相思夜,红娘薄荷裳。首乌杏仁老,独活木香房。更漏穿心连,风掠半夏凉。唯伴前湖月,遥闻桂枝香。”
听到这首包含了多种中药名的闺怨诗,吴垠不由一怔,这才打量了下陶莎身边的少年。
“将心比心,还望吴老师理解见谅。”
“你是……?”
陶莎的笑声中透着浓浓的得意。“这是我弟弟陶冶。怎样,吴老师,我虽没念过什么书,但我这个弟弟却整天在一中考年级第一呢。他马上就要升高中了,如果考不上衢堂一中的高中部,要去苏杭的话,还指望着吴老师多多照应呢。”
吴垠对于她的讥讽只是淡淡一笑。
“你这个弟弟的确不错,只是可惜了,却有你这样的一个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