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屋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张念警觉地睁开眼睛。她睡眠本就不深,周边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能惊醒。
她感觉到有脚步声靠近,窗外月光明亮,脑后寒气逼人,习武之人在遭遇袭击的时候有本能的躲避反应,张念亦是如此,她下意识滚向床里,双臂却毫无力气,这一滚速度极慢而且完全没有脱离身后那一刀所砍的范围。
那把刀就在靠近她身体的那一刻侧偏过去,落到床板上。
“救命啊,敌军派人暗杀了。”张念一边惊呼一边手脚并用地爬到床下,接着月光,她看到了一个蒙的只剩下两只眼睛的黑衣人。
黑衣人追着她左砍右砍,张念一边大呼小叫一边手舞足蹈将屋中的桌子凳子茶杯茶壶打翻了一地。
“什么人?”有人破门而入,那黑衣人脚下抹油立刻跳窗而出。
屋中点上灯火,轩王正衣冠整齐地提着剑站在门口,他的眼前是横七竖八的桌椅以及满地的茶杯茶壶碎片,这一片狼藉中央正蜷缩着衣衫不整,瑟瑟发抖的张军师。
“张军师,你没事吧?”轩王伸手扶她,此时他刚好对着张念那张完好的半张脸,微晃的烛光映衬出她白皙的皮肤,略带惊恐的眼中波光闪动,樱唇紧闭,气若幽兰,轩王脑中一片空白,伸出的手停在半空。
“怎么回事?”王将军冲进屋。他一身的凌乱,脚上的靴子一正一反,显然是从睡梦中惊醒的。看到屋中乱七八糟的景象,又看到轩王正将手伸向衣衫不整满脸惊惧的张军师,很自觉地转过身子准备做梦游状离开现场。
“王将军,刚刚有敌军的人来暗杀我,多亏王爷及时赶到,要不然你可就看不到活的我了。”张念急忙解释。
轩王干咳两声,也不再去扶张念,直起身子道:“王将军,没什么事了,那个暗杀的已经逃走了,估计是张军师名声太响,敌人想趁早除掉他,我会多派些人保护他的。”
“哦哦,张军师没事就好,天色已晚,王爷和军师早些休息。”王将军说完逃也似的跑了。
“咳咳。”轩王又是干咳两声,“那个,张军师,我过会会叫军医过来瞧瞧你有没有受伤,我先走了。”
“有劳王爷了。”张念心中狂笑不止,这个王将军来得可真是时候。
没过多久,果然有个军医过来给张念把脉看伤,最后交差似的开了两副安神健体的药就匆匆走了。
“怎么样?”轩王屋中灯火明亮,刚刚给张念看伤的军医挎着药箱站在旁边,他的旁边还有一个全身黑衣的人,此时他已经摘下头巾,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孔。
“张军师脉象平和,气息流畅,身体与常人无异,没有修习内功的迹象。”
“属下偷袭他的时候他躲避甚是缓慢,也不像练过功夫之人。”说话的是黑衣人。
“看来他没有撒谎。”轩王微微蹙眉,为什么他总是觉得这个军师有哪里不对,难道是自己太过敏感了吗?
“王爷,属下先退下了。”军医颔首出门,屋中只剩下轩王和那个黑衣人。
“王爷,要不要派人盯住他?”黑衣人似乎猜到了轩王的心思。
“不必。”轩王否决,“这个军师不简单,不是轻易就可以摸清他的底细的,我会亲自留意他的行动。”
“是。”
“对了,蔡彦,何先生他们到哪了。”
“属下刚刚收到消息,何先生已经带领大军过了千障山,相信快的话八日便可到达。”
“千障山……”轩王轻轻念出这三个字,“都已经六年了……”
罗伊国军营中,年轻的太子耶律文翔正坐在熊熊篝火旁注视着眼前的大兴国地图,橙黄的火光在他脸上跳动,折射出贪婪的光芒,将这一片地方据为己有是他们罗伊国世世代代的理想。现在罗伊国国君重病缠身,他虽然被封为太子多年,却一直因为没有功绩不为大臣所看好,这次的出兵不仅仅是为了罗伊国,更是为了他自己,为他这个未来的国君赢得支持。
“堂哥,听说涣县的援兵已到,带兵的正是今天救王严怀的那个轩王。这个人残酷冷血,战无不胜,看来我们要攻下涣县得费一番周折了。”耶律文翔对面坐着一个相貌俊美的青年。
“堂弟,你怎么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那个王严怀救回去也是个脓包,对我们构不成威胁,至于那个轩王,我派人打听过了,原来就是大兴国的六皇子,以前经常跟着他叔叔英王出战,现在长大了,第一次自己带兵,是个生手,我看也没什么好怕的。”
那青年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神色,随即又换上满脸的担忧,“我听说赫赫有名的半面仙担任他们的军师,这半面仙料事如神,心计更是高深莫测,堂哥还是小心……”
“那个半面仙我见过,完全就是个满嘴胡言的江湖骗子,大兴国用这样的军师才是真的完了,我看堂弟你就是杞人忧天,我们罗伊国这么多高手,难道还怕他一个江湖神棍?”耶律文翔满脸的不屑一顾。
那青年抿了抿嘴,不再言语,对于他这个眼高手低的堂哥,他说再多都是浪费口舌,难怪朝中大臣都不看好他,就他这不可一世的模样,迟早得被其他几位皇子挤下去,不过,对于他自己来说,有这样一位糊涂蛋堂哥,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瀚儿,你又去劝你堂哥了?”这青年正是当初幽迷谷被东海国太师所掳的耶律瀚,他外公是罗伊国上一位皇帝的亲弟弟耶律罡,耶律罡原本是太子,却被先帝谋权篡位,为了躲避追杀才隐居到幽迷谷,耶律罡只有一女,跟大兴国皇帝生下耶律瀚,所以耶律瀚也算得上是罗伊国的嫡传皇室。
说话的这位白发老人正是裘太师,他苦心经营,将耶律瀚送回罗伊国认祖归宗。这位耶律文翔为人莽撞却因为母亲的缘故深得皇帝喜欢,耶律瀚暗中助他夺得太子之位,深得他的信任,这次攻打罗伊国的主意也是耶律瀚出的。
“是的,师父。”
“哎,瀚儿啊,为师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这次出兵就是个削弱你堂哥势力的大好机会,他越是自以为是越是有利于我们的计划,你怎么就这么心软呢!成大事者,最忌的就是心软啊!”裘太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师父,堂哥他人并不坏啊,而且这么些年若不是他,我能活得好好的吗,我说什么也得说几句提醒的话,他听不听就是他的事了。”耶律瀚话中一股倔强。
“你这孩子,怎么就是不懂呢!”裘太师气得满脸通红,花白的胡子在下巴下面不住抖动,“你能活到现在并不是因为耶律文翔那个窝囊废,如果没有他,你可以帮助大皇子、二皇子甚至其他任何一个皇子坐上太子的位置,你的目的是取得太子的信任,借助太子的手除掉其他皇子,然后登上宝座!”
“师父,我对当皇帝一点兴趣都没有,你为何总是要我当皇帝,我外公当初不是因为不想当皇帝才到幽迷谷隐居的吗?”
“你外公是被先帝追杀才到幽迷谷避难的!”裘太师竭力克制住自己的怒火,“你不当皇帝,你娘的仇谁给你报?幽迷谷那些无辜的生命,他们的仇又是谁来报?现在杀死你母亲的人就在不远处的涣县,你亲眼看到他从我们的战场上救人却什么都做不了,难道你就不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羞耻难过吗?你为什么报不了仇?你为什么杀不了他?不就是因为你不够强大,你没有权力没有能力,没办法用罗伊国的力量来毁灭他!”
“够了!”耶律瀚满眼充血,拳头捏得咯咯响,半响才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我娘的仇我一定会报的。”
“真是,没想到药力这么强。”张念等轩王的军医出去后立马服了十香软筋散的解药,没想到到早上还是内力尽失,全身软绵绵的连吃早饭的力气都没有,为了不引起怀疑,她只得装病窝在房中。
“张军师,听说你病了,没什么大碍吧?”轩王站在门外问。
“没事,可能是昨晚着凉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就好,我听说你没吃早饭,派人做了些补充体力的东西给你,你是军师,全军的命运可都掌握在你手中,可别先倒下了啊。”
“猫哭耗子,假慈悲。”张念朝门外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他派人试探她的武功,她能服用这坑爹的十香软筋散么!
轩王转过身,正好对上王将军那纠结的表情。
“王爷也来看望军师啊,还做了早饭给他啊……”
“是啊,军师是军队的主心骨,本王有责任多关照一点……话说王将军也来看望军师啊……呵呵……”
听到轩王尴尬的笑声,张念脸都快笑得抽筋,这个王将军,真会挑时间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