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你的军师,传说中的半面仙?”轩王爷却不识眼前之人,盯着张念那半张丑陋的脸微微皱起眉头。
“回王爷,微臣正是张军师。”张念颔首行礼。
“好你个军师,罗伊国这点诱敌的伎俩你都看不出来吗,居然让少将军出城迎战,若不是我及时赶到,岂不是少了一员大将?”轩王爷出口便是责怪。
“王爷错怪军师了。”张念还未答话,跪在一旁的王严怀却率先开了口,“是末将沉不住气私自出城的,之前军师再三阻拦,是小将一意孤行,还请王爷责罚。”这个王严怀,倒是学了点乖。
“正是小儿鲁莽,王爷别错怪了军师。”王将军也出言辩护。
“是嘛!”轩王又重新打量了下张念,“听说你料事如神,不知师出何门。”
“微臣乃是家学,家人隐于民间,名字不方便透露。”
轩王嗯了一声,他相貌跟之前相差不多,但眉宇之间已经脱去了当年的稚气,眼神依旧冷漠,却多了一份刚毅。当时的六皇子如今已是轩王爷,分别的这六年不知发生了多少事情,当年的那些恩怨不知还记得多少。
“王爷,小儿私自出城铸成大错,末将恳请王爷削其职位,将其贬为三等兵,以示惩戒。”军中职位划分三等兵为最低等,通常扮演炮灰的角色,将王严怀贬为三等兵,无异于将其推到死亡最前线去。
“王将军,少将军违反军令,若按军法处置,贬为三等兵的惩罚恐怕太轻了吧。”轩王语气沉沉,王将军一身冷汗。他之前的确说过私自出城者斩的话,但这是他的儿子,刚刚才和死神打过照面,难道又要眼睁睁看着他又回到死神的怀抱吗?
“张军师,你怎么看?”轩王转向张念。
张念心中干笑,烫手的山芋总是会扔到她这个军师手中啊……
“王爷,少将军私自出城的确违反军令,若是不加以惩处恐怕难以服众,但少将军随父驻守边境多年,战功不少,功可抵过。”张念微微沉吟,“微臣觉得,将少将军贬为三等兵未免大材小用,可将其调为前锋副将,既贬其职位,又可戴罪立功。”
前锋副将的确比三等兵来得高级一点,但只能说是高级炮灰,因为副将必须听命于主将,没有实权还得冲在前面,若没有高超的武艺防身,第一个死的便是他。不过对这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王严怀来说,未尝不是一个合适的职位。
“末将愿意担任前锋副将。”王严怀磕头自荐,吃过这次亏,他长了不少智。
“那就听军师的吧。”轩王嘴角上扬,饶有深意地朝张念笑了笑,他在考验她。
因为轩王的这次虎口救羊的行为给罗伊国来了个大大的下马威,罗伊国终于不敢再派人到城下骂街,城里城外也终于有了一个相对安静的夜晚。
夜幕降临,涣县城门紧闭,那些滞留在城中的商人对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他们该干嘛干嘛,吃喝玩乐一样都不落下,城中灯火辉煌人来人往繁华程度毫不亚于太平的时日。
张念独自登上城楼,夜晚起了东北风,黄沙被卷成一圈一圈从东北方向向涣县平移。白天战死的士兵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沙漠中,远处来的黄沙受到阻力缓缓落到他们身上,像是给他们盖上一层葬衣,让他们免受风沙的侵蚀,又好像是故意要掩盖掉这血腥战争的证据,让后世的人无法体会这无法言语的残酷。
张念在这个冷血的世界已经生活了快7年的时光,她也不再是当年见到死囚胳膊被砍都能心痛不已的小女孩。这7年,她的心肠变得更硬,她的血也变得更冷,她甚至可以看着着1000骑兵在她面前死去而无动于衷,但她的内心深处总是有种莫名的哀伤,或许前世关于人权以及人命的思想还根深蒂固在她的脑中。
身后灯红酒绿,眼前尸横遍野,强烈的反差让她感到说不出的压抑,放在城墙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抓紧了墙缘。
“张军师,没想到你也在啊。”是轩王不冷不热的声音。
轩王是一个人先行来涣县了解军情的,他的大部队还在路上,也亏得他先行一步,不然王严怀早就归西了。
“罗伊国这次的挑衅谋划已久,今日的事情恐怕只是冰山一角,我不放心,所以上来看看。”张念松开墙缘上的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军师不放心什么?”
张念指了指远处的一片黄色灯火,“那里是罗伊国军队驻扎的地方,据前方探子来报,他们带了20万大军,想要一举攻下涣县。现在王爷的大军未到,我担心罗伊国会趁这个机会先行攻城。”
“军师可有良策?”从轩王平淡如水的脸上看不出他内心任何想法,语气诚恳,似乎对张念颇为信赖。
而张念心中却是一紧,她提出的任何计策都会有一定的胜负概率,军师只负责判定军情,出谋划策,真正将计策付诸实施的是那些将士。轩王现在对她似乎颇有成见,她心中自然有计策,只是这计策实施中若是出现问题,罪过恐怕就会落到她的头上了。
“怎么,军师也为难了吗?”
张念捏了捏拳头,她来投军不就是为了接近皇室,为李家讨回公道么,现在居然因为想要自保放弃表现的机会,轩王既然对她有疑虑,那更要努力将他的疑虑打消掉。
“据微臣所知,这20万大军从罗伊国最靠近涣县的塔木城出发,走到现今驻扎的位置有半个月时间,而这20万大军的粮饷却又得从塔木城源源不断地供给。”张念镇定地说道:“在罗伊国军队中有不少我军的探子,可以先让他们在敌军军中放出话来,说王爷的大军已到,让他们不敢轻易进攻。同时,王爷可派些信任的精兵探寻他们运输粮饷的途径,如果断了他们的粮饷来源,这20万人必不能长久作战,退兵指日可待。”
“如果要断他们粮饷,为何不直接派人去敌营放火?要截断他们的运输道路可得费些时日。”
张念微微一笑,“微臣何尝未曾想过直接放火烧掉他们的粮饷,只是那些士兵突然没了吃的,不是要急红了眼,那样不但不能拖延他们攻城的时间,还会让他们群情激奋,抱着背水一战的心态来攻城。倒不如温水煮青蛙,让他们好好过上几天,等到士气松懈了,我们大军也就到了。”
“那就按军师说的办吧。”轩王又是一个饶有深意的笑容。
城中渐渐安静,城外并无异样,轩王巡视了一遍站岗的士兵,和张念一前一后走下城楼。
“对了,张军师。”轩王突然停下脚步,“我听闻民间善于占卜算卦的奇门异士往往不屑于报效朝廷,他们通常特立独行,游历四方,对升官发财这种事嗤之以鼻。以半面仙这样响亮的名声,张军师根本没有必要到这辛苦凶险的战场谋生吧。”
“微臣自然不是为了谋生而来。”张念心中冷笑,轩王终于说出对她的怀疑了,“微臣开仙馆这些年来赚的钱足够后半生的开支了,只是家父临终前曾表露过自己的遗愿,希望张家能有人入朝为官,实不相瞒,微臣祖上曾有人是朝中重臣,虽然后来家道衰落,但重回朝政的愿望却一代一代延续下来。”
“原来如此。”轩王点点头,冷不丁问道:“张军师可会武功?”
张念微微一惊,“微臣一家均是普通的乡野人家,除了祖传的奇门异术之外,不曾学过武功。”
“那军师可得小心了,军中险恶,没点防身的本事可不大妥当。”
“谢王爷关心。”张念看着轩王大踏步离去的身影,嘴角扬起一丝冷笑,他还是跟以前一样谨慎多疑,光凭今晚的这些话必不能打消他的疑虑,后面恐怕还会发生其他的事情。
她没有直接回到自己的住处,而是去了军医属。
杨清正在熬制药物,苦涩的药味充斥了整个屋子,春花一脸嫌弃地坐在旁边。
“少爷,你怎么来了。”见到张念,春花很是高兴。
“喂喂喂,小春,我叫你把那些半夏磨成粉,你看你都磨成什么样了。”杨清摇了摇研磨罐中的半成品,动作极其夸张,就差把那些半成品给摇出来了。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我又不是你的丫鬟。”
“张念少爷,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丫鬟,说好给我当助手,结果还是得我自己动手,真是气人,小心我告发你们两个是女扮男装。”杨清恶狠狠地威胁。
“你要是告发我们我就把你阉了,咱们三个一起做不成男人。”张念说着瞅了瞅他的下身,一脸坏笑。
“我天,我怎么跟你们这种心狠手辣的人做朋友的。”杨清双手捧着研磨罐挡在前面惊呼,“想我绝世美男子,要是变成太监不是要让天下的女子伤心欲绝么。算了,为了这天下女子,我还是不告发你们吧。”
“自恋狂,我们家少爷要是摘掉面具,你连美男子的边都摸不到,就等着蹲在墙角默默流眼泪吧。”春花跟着张念已经练就了一身伶牙俐齿。
“哎呦,吓死我了。”杨清抚了抚胸口,“幸好这个比我还美的美男子是个女的,要不然我压力可就大了。”
“好了,我不是来跟你贫嘴的。”张念收起笑容,“这里是军营,以后关于我们是女子的话还是少说为妙。”
“遵命。”杨清立刻变得一本正经,但这幅严肃的样子在他身上一点都不和谐,就跟穿着正装的小丑一般滑稽搞笑,张念又憋不住笑了出来。
“是哦,少爷,你来找我们什么事。”春花好奇地问,他们三个进了军营之后为了不引起怀疑很少来往。
“我是来向你师父要点药的!”张念朝杨清挑了挑眉。
“喂,你不是要春药吧……”杨清抱拳护住胸口,“我可是处男……”
“神经,我来向你讨一点十香软经散!”张念终于忍不住给了他一拳,“当然还有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