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58、尾声

从咖啡馆里出来，叶佳佳决定还是要再去看看病中的赵学鹏。
此刻赵学鹏正独自坐在医院后花园的林荫道边，叶佳佳轻轻走去，从他身后绕到面前，等赵学鹏回过神来，道：“明天我就要走了。”
“秀儿跟我说了。”赵学鹏点头回应着。
“临走前，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说。”叶佳佳接着说道。“那天晚上，陈秀和程宇飞什么都没有做，是我陷害的他们……”
“我早就知道了。”赵学鹏依然平静，一如面前这荷花池里的水。
“那你为什么还要乱发陈秀的脾气？”叶佳佳就觉得惊讶了，她问。
“因为那个时候，我不知道我的病能不能治好，我不想让秀儿再跟着我受苦，所以我就想逼她离开我，去找程宇飞……”赵学鹏始终云淡风轻，娓娓道来着。“现在想想，我当时真的是很荒唐，我这样做，太伤害秀儿了。”
“你们之间，并不是互相不爱，是因为性格的所致，所以无法走到一起……”叶佳佳看着他笑，然后委婉地给了一句评价。
“是啊，秀儿跟着我，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我总是不断地伤害她，然后再跟她说我爱她……呵！”赵学鹏开朗地，继续说着。
“但愿你以后能改掉这脾气！”叶佳佳也真诚地勉励着他。“我也祝愿你跟陈秀，以后能幸福！”
叶大哥拖着大大小小的行李箱走在前面，喊来的计程车司机早已打开后备箱等在那里了。叶佳佳埋头跟在后面，不时用手拨开挡了头部的枯枝败叶，心里难免若有所失。
回头望去，也来不及细想以及感概，却看见陈秀带着钢镚儿正往这边赶来了。
叶佳佳迎了上去，激动地喊着：“钢镚儿！”
陈秀就说：“我们来送送你！”叶佳佳看着她，真诚地说了一句：“谢谢！”
于是陈秀扭头凑近了钢镚儿的耳朵，轻声细语说了一句：“钢镚儿，你跟妈妈怎么说的了？”
钢镚儿就赶紧清了清嗓子，开始大声说话：“叶阿姨，哦，不，干妈！我把我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维尼送给你，以后就是你的好朋友了！”
叶佳佳就笑了，蹲下来亲昵地捏了一下小孩的脸颊，然后才接过小熊维尼，道：“阿姨谢谢你哦，钢镚儿！”
钢镚儿不再说话，只是凑上前去往，她脸上吧地一声亲了一下，让她再次激动得泪花闪闪。
叶佳佳大概觉得，这状况真悲情啊，——放眼四顾，对这个地方，对这里的一切，所有难舍难分的依恋全都寄托在这悲情里了……
陈秀却很洒脱，她抚着钢镚儿的头发，最后说了一句：“欢迎你常回来看看钢镚儿！”
这时，程宇飞也一路捋过林荫道上的枯枝条儿，朝这边跑来了。
“王太太！”他一路喘着粗气，还这样轻松地说着玩笑话。“哎呀，我紧赶慢赶，总算没迟到……”
叶佳佳伸出手来与他相握，也挑着轻松的话题说道：“对不起，差点害得你身败名裂！”
“说起来，我也对不起你啊，欠你个官司！”程宇飞只好更加拿出满不在乎的样儿来。“如果我程宇飞有幸再做律师的话，到时候你回国打官司，我免费帮你！”
叶佳佳听了，也更加开朗地笑了，道：“你能不能盼我点好事？”
“对不起，对不起！开玩笑，别介意……”程宇飞噼里啪啦说着没心没肺的话，待再次与她右手相握，却不忘深情款款地作最后道别：“一路平安！”
而叶佳佳说着“谢谢”，转头又看向陈秀，于是陈秀欣慰地笑着，撒开手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道：“你一定要快乐！”
计程车载着要走的人去了，剩下程宇飞与陈秀两两相望。
“不知道你今天要来，不然，就约着你一块来了。”陈秀被那暧昧的眼神盯得有点难堪，只好这样说道。
程宇飞听着这话，还真是被噎着了，赶紧收回了自己多余的情愫，不好意思地，却又道出了另一种情愫：“也许，下一个要送走的，就是我了。”
赵学鹏独自坐在混黄的江水边石滩上，他约了程宇飞在这里见面，所以早早地坐在这里等着了。
程宇飞看他独自坐着安静地出神，没有打扰他，只是轻轻地来到了他的身后，道：“这里风太大，对你身体不好！”
赵学鹏不经意地磕了一下脑袋，算是领受了他的好意关怀，然后才说起自己约见对方的初衷：“叶佳佳走了，我们的事情也该了一了了！”
程宇飞嘟囔着，问了一句：“你想怎么了啊？”
话音一落，赵学鹏却接口问道：“你爱陈秀吗？”
不用思考，程宇飞便回答了这个问题，而且是那样的郑重其事，道：“我不否认。”
“我也爱。”看来赵学鹏要的就是这句话，这样一来，他的话题才能铺陈开来。“而且我的爱一定不比你的少。”
“这一点，我也不否认。”程宇飞轻轻摇摆着身子，很洒脱的样子。
“但秀儿跟我在一起，不会幸福的！”赵学鹏却很深沉，心里似乎压抑着太多的情绪。“你带她走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程宇飞不由得深吸了一口冷气，不情愿地问道。
“我愿意成全你们。”赵学鹏说着，那语气平静如死灰。
“说实话，我也想。”而程宇飞反而像是有了点脾气。“但是，不必了。其实这场角逐我从一开始就输了，只不过，我不愿意承认罢了。现在既然大局已定，失败者，也只好继续被放逐了！”
赵学鹏听完，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只见他都站起来了，转身便往程宇飞走去。程宇飞站的，那是一块很孤立的大石头，所以他退后几步，便不由得直往身后看地盘。
“你说什么？你也要走了？”赵学鹏叨叨念着，情绪有些激动，却也收敛得还好，不至于失控。“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呢？你总是选择逃避！你已经逃避了一次了，你还要逃避第二次？你这样让我觉得，你是把秀儿让给我的！”
“学鹏，你也别得意，我不过是觉得，这回合我没什么胜算，才暂时离开的。因为我很清楚，秀儿她爱的是你，所以，我只能，我只能选择放弃……”程宇飞赶紧回应着，赵学鹏也在思考。
见赵学鹏无语，程宇飞只好继续解释着：“或许，我会躲在一个什么地方，养精蓄锐，等待机会。所以，赵学鹏，你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用你全部的爱，让秀儿幸福，让她快乐……不然，我哪天真的杀回来，你就死定了！”
可是赵学鹏的思想好像根本就不在这个点上了，只听他喃喃念出了自己的心事：“也许我和秀儿永远都不会在一起了……”
“不会的。”程宇飞只好赶紧打断他的思路道：“我看得出来，秀儿还是很爱你的，你们会幸福的，不然，我也不会轻言放弃……”
赵学鹏听着这话，虽然也不愿意完全苟同，但一时也无力反驳，只好甩了甩头，道：“你走了，秀儿会想你的！”
“我也会想你们的！”程宇飞也说，然后心里一个激灵，便伸出右手来要与他来个深情相握。
赵学鹏莫名觉得今天占了便宜，一高兴起来，就赶紧想着一出是一出，弄个“阴招”与他玩笑玩笑？却不料程宇飞抢先下了手……
于是赵学鹏痛的嗷嗷叫着，道：“咳，还挺大劲儿！”
“得了吧，你以为还是以前，那时是我让着你！”程宇飞笑得泪花闪闪的，还说着俏皮话。
“得了吧！我现在是生病，等我好了，咱们再试试！”赵学鹏却有些死皮赖脸。
于是就这样，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起来反而只有兴致更浓的。
“你拉倒吧，上学的时候，你就不是个个儿！”
“哪次扳手劲我输过给你呀？”
“你吹吧，你！”
“你行了吧，你行了吧，走吧！你……”
“赵学鹏，你给我站住！”
就这样你追我赶一路戏耍下来，到最后还免不了，赵学鹏要演上一段真实的苦肉计，一下晕倒在程宇飞的怀里！然而，说了是演，它还真的就是演！不能当真，不能当真……
“臭小子，你给我站住！”
“你敢骗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赵家宅子里，赵母端来两碟保健食品放茶几上，正要侍弄赵父吃下去。赵父埋头看着报纸，首先开口问道：“学鹏的手术定在哪天了？”
“下星期一！”赵母回答着，心里还虚着呢，不由得叹了口气。
赵父就笑了，道：“事儿都过去了，怎么，还叹什么气呀？”
“你说咱们家里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秀儿还会留在咱们家吗？”于是赵母不经意地说起了自己的疑虑。
“嗯！”赵父听着，也郑重地叹了一口气，道：“学鹏和秀儿，经历了这么多些事情，已经身心疲惫了。我想，事儿都过去了，他们也该静下来想一想，反思一下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至于秀儿，我还是觉得，他们走在一起，彼此扶持着经历了那么一些困难，是因为彼此相爱。如果不能走在一起，那还是性格问题。”
“可是老赵，我想说的是，如果，如果秀儿还是要和鹏鹏分开呢？”赵母忙着手里的活，非得要追根究底。
所以这话也听得赵父心头一颤，抬头四望，确定周围无人，这才低声细语地叮嘱着妻子：“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我们不要干涉。”
可是赵母早已焦虑得不行，有些急了，道：“可是我担心的是鹏鹏，他一旦离开了秀儿，就是把他的病治好了，他也不会快乐的……”
于是赵父点点头，表达着对赵母想法的理解，道：“秀儿离不离开，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但是我想，即使是离开了，他们彼此的心里也会有着对方的。哎，这种牵挂，是永远也忘不了的！”
赵母听着这话，心里才总算是开朗了一点，于是抬起头来点头微笑，道：“你说得太对了，她们只见的事情，只要他们是认定的，别人是打不散也劝不和的！”
“对了，星期一学鹏手术，我也去！”赵母的疑虑解开，很自然地，赵父便提起了自己的心事。
“你现在身体不好，就别去了吧？”赵母有些惊讶，不知赵父为何对此事如此兴致盎然。
“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不去呢？”赵父倔强地坚持着，这样解释道：“童林啊，你记着，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没什么困难过不去！”
赵母沉默，端过茶杯喝了一口，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些暖意。——岁月催人老啊，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这老头子真的是看着就渐老去了，而最不情愿的，其实是他自己……
陈秀搀扶着赵学鹏在后花园里走着，好像有点隔阂。赵学鹏其实有话要说，只是陈秀少有的唯唯诺诺让他也变得挺不自然。
“我明天就要做手术了。”没想到一开口说话，却显得更加地柔情似水。“上次你说，等我手术以后，会重新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陈秀好像有点走神，脸上的微笑是那样的不可捉摸，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得赵学鹏心里莫名就有些气馁，只见他往石板凳上一坐，继续说道：“其实如果是认真的也没有关系，我现在，就想听听你的心里话。”
陈秀也在旁边坐了下来，听着学鹏的话，有一点点地丧气，却依然高傲地昂着头，一开口说话，更是让人有一种恍若她刚从梦境里出来的错觉。
“说真的，我从西藏回来，我没有打算那么快考虑我的个人问题，主要是因为钢镚儿，他长大了，我希望他能够在这里好好的学习，健康地生活，我更希望他能拥有一个完整的家……”
“可是那天在车站，你捧着一大束鲜花，让我觉得特别的幸福，特别的温暖，我真的被感动了！还有，那天你向我求婚，我的心，我的心就像江水一样，无法控制，一下子就被你征服了！”
回想起幸福的过往，陈秀忍不住还是要笑意盎然，这让赵学鹏不由会觉得自己猥琐，脱口而出便道：“是我让你失望了！”
“不是的。”可是，陈秀又说，而且依然笑意盎然。“学鹏，我爱你！我对你的爱从来没有变过……”
然而毕竟，陈秀脸上阴云一闪，话语里的意味就完全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可是，就像是上天注定的一样，我们两个相爱的人，始终无法走到一起，即使我们彼此可以为对方付出生命，因为性格。”
“我们两个人的性格，就像我们中间，隔了一道很坚固的墙，让我们无法接触，更无法继续走下去……”
“我们的爱太沉重了，我们各自都背着很大的压力，这种压力会令我们喘不过气，甚至可以让对方窒息。”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赵学鹏始终看着她的脸色，情绪随着她话里的意味此起披伏着，这不，话音一落，他就这样说道，那语气里其实是有着太多的心疼和不忍。
没想到陈秀呵地一声笑得更加肆无忌惮了，看起来很洒脱，只是话语里有些言不由衷：“其实到现在，我还没有想清楚，将来会是什么样子？嗯，我需要时间，我需要时间可以让我冷静一下……
“知道。”赵学鹏稍微沉默了一会，这才点头说道。
手术那天，所有的亲友都到了，程宇飞，丁洁，赵碧娇，赵父赵母，还有钢镚儿，陈秀……还有一些的医护人员也一直把他送进手术室大门。总之一路无声，却一直有人挥动着拳头，做出积极胜利的手势，以给他加油鼓劲。
半个月后的一个星期天，那天阳光明媚，陈秀牵着钢镚儿走过沿江的石板路，心里很是惬意。
钢镚儿有些疑惑，心里却并不迷糊，道：“妈妈，今天爸爸出院，我们怎么不去接他呀？”
“因为爸爸要好好地工作，我们不能再连累他了！”陈秀蹲下身子这样解释道。
“那我们去找程叔叔吧？”于是钢镚儿又这样问道。
陈秀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又笑着解释道：“程叔叔也要好好地工作呀。”
“那我们去哪儿呀？”于是钢镚儿就问。
陈秀说：“不管我们去哪，妈妈永远都不会跟你分开，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