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46惨淡局面被赵母知晓

天色还早早的，赵家婆婆就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此刻，只见她一盘盘地把菜摆到餐桌上的同时，还迫不及待地朝楼上喊了一句：“秀儿，吃饭了！”
“哎，来了！”楼上陈秀答应着，便带着钢镚儿下了楼来。
“钢镚儿，你该进场了！”听到声音，赵母心里竟轰地一下兴奋起来，于是口里哼起了调子，还有节奏地拍起手来跺起脚，来到楼梯口来迎接钢镚儿。
“来，钢镚儿，来……哎呀，哦呵……”赵母抱起钢镚儿，亲昵地吆喝着，坐在桌前的赵父也随声附和。
陈秀走到桌前看着，道：“妈妈，做这么多好吃的呀？”
赵母没有做声，只是把钢镚儿放在了赵父的腿上，自己便去拿红酒，要揭开来倒进杯子里。
“来，我来帮你！”陈秀依然很高兴，利索地要帮婆婆倒红酒，还问：“我们不等姣姣了吗？”
“不等了！”赵母说着，便把酒瓶递到了媳妇手上。“她下了班，要去照顾她哥哥！”
“你喜欢吃什么？爷爷给你夹！”赵父也把嘴巴凑在钢镚儿的脸边，像是很高兴的样子。
于是钢镚儿也兴奋起来，煞有其事地嚷着：“我要吃沙拉！”
“哎，好孩子！”于是赵母装了一盘那所谓的沙拉端到他跟前，而自己却眼眶一红，就忍不住伤感了起来。“秀儿啊，这孩子太小了，太小了……”
陈秀的眼神在赵母脸上虚晃了一下，心里一时还真是没话可说。
“我说过，这人这一辈子啊，什么债都可以欠，就是别欠情债，情债难还啊！”于是赵母只好自顾自地继续感叹着，只是说出来的这话貌似无心，实则语重心长啊。
“现在，我们是让这么小一个小孩在替我们还债……”
赵父听着，也慈爱地摸着钢镚儿头发，扭头去看他懵懂的脸。
只有陈秀，有些感到无地自容，她用手掩住了想流泪的眼睛，却想哭又哭不出来。
“钢镚儿，你到了国外啊，不要老吃那什么汉堡包啊，薯条什么的，那东西特没营养，知道吗？咱们要吃中餐，身体才能长得结实！”
“爷爷，我喜欢吃薯条，也喜欢吃奶奶做的糖醋排骨！”
“好啊，这样，要奶奶把那个做法写出来，再交给那个叶阿姨，让她给你做，哦！”
爷孙俩随意聊着闲话，而赵母的眼神却一直没从陈秀的脸上离开，她就那样看着陈秀看着听着爷孙俩聊天，泪流满面却藏无可藏。
“爷爷，你和奶奶什么时候去看我？”钢镚儿这样问着，赵父就抬头看着赵母，两人便不约而同地笑了。
“钢镚儿，这是奶奶和爷爷给你准备的小礼物，来！”后来，赵母又从兜里拿出一个系着红绳的吊坠，要给钢镚儿戴上。“这吊坠上还刻着你的名字呢，看，钢镚儿！……记住了，你就叫小钢镚儿！……好看吗，小礼物？”
“哎呀，呵呵……”赵父也笨拙地附和着赵母，是那样子的高兴和激动。
陈秀到底还是忍不住哭出了声来，让赵母再也不忍盯着她看。
“秀儿，等一下吃完了饭，我和爸爸想和钢镚儿照几张相片……”
沿江风光带的石板路上，在程宇飞面前，陈秀再次蹲下身子去叮嘱钢镚儿：“你要听阿姨的话，妈妈很快就去接你，好吗？给妈妈笑一个，笑一个！”
她不知道，她自己那笑脸该是多么的凄惨，站在一边的程宇飞都看得心在颤抖，于是赶紧把钢镚儿夺了过来。
他也蹲下身子去，抚摸着孩子的后脑勺，然后看着他笑，然后温暖地说着：“跟妈妈说再见！”
“妈妈再见！”于是钢镚儿脆生生地说着。
“秀儿，我们走了！”程宇飞也说着，再次郑重地看她的脸。
于是陈秀也郑重地点头，道：“走吧！”
其实这一幕，赵学鹏都站在风光带的一个高处，看得清清楚楚……
叶佳佳房里，她正悲悲戚戚地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床边的地板上，与哥哥说着电话。“俊涛的后事，怎么样了？”
“今天下葬！”叶大哥说着，听起来像是气呼呼的。
“哥，辛苦你了！”叶佳佳说着这话，声音更加地有气无力。
“过两天，我把他的遗物送来给你，顺便带你回国，就这样！”叶大哥也不理会她的情绪，匆匆说了两句便挂了电话。
“哥，对不起！我没有不想回去……”叶佳佳听着电话筒里的忙音，瞬间奔溃地泣不成声，泪水像断线的珠子。“因为俊涛和童童都不在了，我已经没有亲人！我是害怕，我害怕……该怎么面对……”
“钢镚儿，怎么不开心啊？”钢镚儿坐在程宇飞的副驾驶位上，勾着身子，很是闷闷不乐，程宇飞只好抖擞着精神来逗他开心。“乖，高兴点，好吗？跟你说啊，你妈妈是有事要忙，才把你托付给叶阿姨来照顾，你妈妈忙完了事啊，很快就会来接你的！”
“你多幸运啊，马上就可以到澳大利亚去成长读书了！那里呀，特好玩，有很多袋鼠！这个袋鼠妈妈胸前呢，有个大袋子，小袋鼠呢，就钻进袋鼠妈妈的怀里！好玩吧？到了那里呀，你真的可以做很多事，叔叔啊，羡慕死你啦！”
“程叔叔，你是不是喜欢我妈妈呀？”没想到的是，这小子还真是满肚子心事，竟然问出这么一个问题。
程宇飞正忘情地要去捏他的下巴，听他这么问着，免不了地心头一颤，不过他还是不动声色地掩饰着，道：“谁告诉你的？你这个小大人，懂得还挺多呀你？”
听到了门铃，叶佳佳赶紧开门把钢镚儿迎进了屋里，钢镚儿便径直去了自己以前住的小房间。盘腿坐在床上，便开始与怀里的小熊维尼说话。
“维尼，妈妈为什么不要我了？是不是我不乖呀？我在叶阿姨这里乖一点，叶阿姨会不会把我还给妈妈呀？”
叶佳佳推门在他身后站了一会，终究还是不忍打扰，就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程宇飞！“程宇飞从叶佳佳那里出来，刚走出宾馆大厅，便被刚才一直跟来的赵学鹏叫住了，那样子很是气势汹汹，他说：“你明明知道秀儿不能失去钢镚儿，你为什么要害他们俩分开？”
“你还好意思来说我？让秀儿失去钢镚儿的不是别人，就是你自己。”
“是我？我和秀儿已经商量好了，我们不交出钢镚儿，我们一起走过最后的时光……你为什么要蛊惑她，你为什么要害他，你什么意思呀，你？”
“我说你这人，总是这么自以为是，不相信人是不是？你说不治病就不治病，你说快乐的死去就快乐的死去？你考虑过其他人的心情吗？不说你父母，就说秀儿吧！你以为你死了，她能快乐吗？”
“我不跟你说这么多，我知道你能说，我也知道你就是这么让秀儿交出钢镚儿的抚养权的？”
“是秀儿主动找的我。”
“就算是她找的你，你也不能答应她呀！”
“我只能告诉你，赵学鹏，我程宇飞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好，你别不识好歹！”
“你知道钢镚儿对秀儿意味着什么吗？你知道秀儿失去钢镚儿，会有多痛苦吗？”
“我比你清楚！”
“程宇飞，如果你还是个男人，如果你还爱秀儿的话，你就应该马上去把钢镚儿夺回来！”
“我会的，但不是现在！”
“你去不去？”
“学鹏，不要闹……”
“我没有闹，我只问你去不去！好，你不去，你不去我去！”
“学鹏，我看你是疯了！上次的事还没了，你又要生事是不是？你还嫌秀儿不够乱吗？”
“我是为秀儿好才这么做的！”
“我不会让你去！”
“你让开！”
“学鹏！学鹏……”
看来，再倔强也强不过疾病，赵学鹏最后还是不得不倒在了程宇飞的怀里。
一家人堵在了抢救室的门外，见门开了，医生走出来，赵母赶紧上前问道：“刘大夫，我儿子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情况特别不好啊。”刘大夫说，“他最近总在闹情绪，一直不肯用药，而且脑血管的淤血，不但没有清除，反而越来越严重，现在，必须马上动手术，否则，不是瘫痪，就是生命危险！”
“那就马上手术啊。”赵母轻声细语，心里却很是急切。
“可你们的手术费呢？”可是大夫最后这话，竟像当头棒喝，于是赵母转头看向了陈秀，陈秀只得拘谨地搓起了手心，低着头，像个罪人。
女儿碧娇站在一边，看那脸色，明显是护着嫂子的。
“秀儿，钱呢？”赵母严重地问着。“钢镚儿不是抱走了吗？那鹏鹏的手术费呢？她没给你啊？”
程宇飞站在旁边，本该冷眼旁观，他怎么看得陈秀在这家里受一丁点委屈呢？所以忍不住就对窘迫的赵母有些愤愤不平。
“钱没了？”陈秀从嘴巴里挤出这三个字，周围的环境安静得就像是听到一根针掉在了地上。
“钱没了？”赵母重复着，不忍接受这个事实啊，语气里都竟有些癫狂。“钱没了，是什么意思？”
“妈，那个，钱……”赵碧娇并不心疼妈妈，只是一心单纯地护着嫂子，虽然，笨拙得根本就无济于事。
“那我儿子怎么办？鹏鹏怎么办？”赵母念念叨叨的，那气势直向陈秀逼去。“你不是说一切都已经解决了吗？你怎么能现在跟我说钱没了呢？”
“妈，你说你这样逼我嫂子有什么用啊？那，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要凑钱……”赵碧娇还想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凑钱，上哪去凑钱呀？”赵母也逼退了她，然后继续向陈秀发难着。“当初我说要卖房子，是你给了我希望，你说一切都已经解决了，钱不成问题，现在钱呢？钱呢？我们的钱呢？”
“秀儿，老有所依，老又所养，老有所乐，老有所取，我占了哪条？跟我说，我占了哪条！”
“妈，您别着急，你听我说……”陈秀战战兢兢地，声音都变得又尖又细。
“行了行了行了，你少说两句，你再说下去，我和你爸就得去睡大马路！”赵母手舞足蹈的，说出来的话也够挖苦。
“妈！你在说什么呀？”赵碧娇听着不忍，终于也发作起来。“你是婆婆没错，但是你也不能这样子不了解情况就这样子说她！”
“我这婆婆当得怎么样？我这婆婆当得不好？”赵母听女儿这样子护着别人，惊讶得要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更严重地翻起了以前的旧账。“她跟别人生了孩子，我原谅了！她把孩子抱回来，我接受了！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说过什么？我什么都没说过！天底下有我这么当婆婆的吗？”
“现在我的儿子等在医院里，等着钱救命呢！钱呢？”
“叶佳佳没给！”也不知是什么时候，陈秀的脸腮有了涟涟的泪水。
“没给？是她没给，还是你没要？”赵母一想到这，顿时觉得滑稽至极，只见她仰头向天喘了口气，便来回踱起了步子。“秀儿，你不是想等鹏鹏没了，自己拿着这笔钱，跟着那姓程的远走高飞吧？”
赵碧娇觉得赵母的这一猜想才是真的够严重，竟也学着家里人像模像样地生起了脾气，只见她眼睛瞪得圆圆的……不过先要有反应还是一直站在圈外的程宇飞吧？
“妈，妈，您怎么这样子说呀？”陈秀委屈兮兮的，最先开了口。
“不这么说我怎么说？我现在问你，给我儿子救命的钱呢？”看来赵母要是耍起无赖来，真的只差在地上打滚了。
“这个问题问得好！”于是，程宇飞终于远远地插话进来了。“是啊，钱在哪里呢？你最好，问问你的宝贝儿子！”
赵母侧耳听着，转头过来却毫不客气地说道：“你怎么进来的，谁让你进来的？”
“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也许你认为，你们赵家发生的一切都是我造成的……”程宇飞依然风度翩翩，侃侃而谈。
“不是认为，这件事情的本身，就是你的一手策划！赵母何等厉害，却也只能跟着他你来我往？
“我知道你对我有成见，我也不想解释，我知道你很难改变自己的看法，但今天这事，我必须说句公道话……”
“你已经说了太多的公道话！不要在我们家太放肆，出去，滚！”这下，赵母终于扼住了他的喉舌，打断了他的话。
“你必须听我把话说完！”可是程宇飞还是站着没动，态度也很是诚恳。
“怎么？这是我的家，由不得你这么放肆！还想上门来打人呀？来呀，打呀，打……”赵母说着，就要向隔着陈秀和赵碧娇程宇飞一头撞去，当然是会被挡住的，于是几个人便扭成了一团。
“赵阿姨！”当然，最后也是打不起来的，混乱解开后，气氛变得沉寂的一小会儿，程宇飞要坚持把话说完。“如果我告诉你，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那宝贝儿子赵学鹏造成的，——叶佳佳把钱给了我和陈秀，可是他给撕了，私德粉碎！”
“他在说什么？”赵母斜着眼睛瞅着他，夸张地还想装没听清楚。
赵碧娇站在她身旁搀扶着，向她使劲点着头，同时却看向了陈秀，于是陈秀接茬继续说着：“妈，他说得没错，本来，我不想告诉您的，我怕您难过……”
“你接着说！”赵母这才声音颤抖着，表示想听她继续说下去。
“今天既然说了，我也想多说几句！”于是，大家都安静了下来。“自从我嫁给学鹏，我就希望我能做一个好妻子，好媳妇，在我心中，您就是我的榜样！可是现在，我不但没有做到一个好妻子，好媳妇，我更没有做到一个好的母亲……”
“孩子我送走了，我送到叶佳佳那儿去了，可是钱，我没拿到……”陈秀这话说得自己泪眼朦胧，赵母听着也忍不住扭头去捂住哭声。“妈，我真的尽力了！我真的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也许，我不配做您的儿媳妇！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嫁到赵家！”不管怎样，说说心里话总是无罪的，所以，陈秀还是要打起精神来。
最后，程宇飞还要插话进来，他说：“赵阿姨，我知道您对我有成见，我不怪你，我承认，当初回山城，我的目的就是将陈秀，你你们赵家，从学鹏身边，夺回到我程宇飞的身边来，可是今天，我今天必须替陈秀说句公道话，他没有做过对不起你们赵家的事，她为了救你儿子，救她丈夫赵学鹏的命，放弃了自己儿子，她放弃了自己做母亲的权利！”
程宇飞的话掷地有声，听得赵母都一怔一怔的，可是他还在继续说着：
“赵阿姨，或许，你会不相信我程宇飞，但是，我这里有陈秀和叶佳佳签的合同的复印件，上面有她们俩的亲笔签名，您还是仔细看看吧！”
赵母耷拉着脑袋，扭头让女儿碧娇搀扶着，表示对那文件并没什么兴趣，可是程宇飞还是从包里掏了出来，甚至伸手递到了她的眼前。
到底还是倔强地，没去看那文件，只是心里的悲哀有增无减，那脸色变得铁青，陈秀看着这情景，只好又别过脸去抹起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