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康安从照月阁出来,心中又是生气又是难受,用力捏着腰上挂着的玉佩。他虽然没有告诉沐若歌事情的严重性,可是却明明已经给她分析过厉害了,为什么她还要这么做,难道那么凤一鸣就那么重要?就比得过这所有人在她心中的位置吗?那个凤一鸣,那个凤一鸣就那么好?福康安开始后悔当初云南布政司那个案子的时候为什么把她托给凤一鸣,还不如就让她住在客栈里,自己多派些人暗中保护就是了,为什么就鬼迷心窍选中凤一鸣!
突然喀喇一声,福康安手中的玉佩居然被他捏成了两半。他一把扯下腰间的穗子,往地上一扔。那是沐若歌亲手做了送给他的,当初沐若歌还很不好意思,说自己做的太难看了,但是福康安还是如获珍宝地挂到了腰间,虽然上朝的时候大臣们看到他偶尔从官袍间露出来的玉佩穗子难看到人人都目瞪口呆,可是福康安却是丝毫不在意,一直配挂着,现在心中怨恨,便毫不留恋地扯下来扔了。
正要继续往前走,却看到唯锦站在前面。她是听到福康安怒吼的声音才出来的,见福康安大步流星地从照月阁出来,脸上阴晴不定,便知道他是跟沐若歌吵架了,不由笑了一下,随即又做出满面担忧的样子迎上去:“大帅,您怎么了?跟若歌妹妹她……”
福康安不说话,却也不看她,依旧是面无表情。
唯锦又道:“大帅其实您不必生气,众姐妹之间是若歌妹妹最小,还是小孩心性,您就不要跟她计较了,就当她还是个孩子便是了。”
福康安冷哼一声道:“孩子,孩子也总有长大的时候!”
唯锦拿帕子沾了沾嘴角,微转了一下眼睛道:“那是因为一直以来大帅都把她保护得太好了,所以她一直都不知道世态的凶险。”
福康安叹了口气道:“是呀,一直以来我是把她保护得太好了!”
唯锦嘴角微不可见地弯了弯,又道:“那都是大帅您心疼她,既然您心疼她,又何必跟她计较呢?”
福康安看着唯锦,微微笑了一下,道:“若是她有你一半这么善解人意就好了。”说完抬手扶了一下她头上略有些歪的金钗,转身走了。
小翠待福康安走远了,才看向已经满面笑容的唯锦,高兴道:“主子您真厉害,几句话就把大帅说的对您态度都不一样了。”
唯锦得意地笑了一下,没说话,转身往锦华苑走去,走了几步,却又回过头,望向方才福康安站的地方。小翠不明所以,也跟着望过去。
************晚上,福康安硬是在书房通宵办公一直到第二天早上直接去上早朝。沐若歌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也没有再像以前那么任性,早早地起床亲手做了些点心送到书房里,可是福康安连看都不看一眼便直接走了。刘志见沐若歌难受地端着盘子站在那里,心中不忍,劝慰道:“侧福晋,大帅要赶着上早朝,所以……”“刘志!”刘志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福康安呵斥住了,刘志只好收起没有说完的话随着福康安走了。
一整个白天福康安都没回来,一直到了晚上才回府。
唯锦知道福康安一整天都不回来就是为了避开沐若歌,心中暗自得意,本来想去照月阁去安慰一下沐若歌,也好把戏做足了。谁料出了门,却看到福康安正在昨晚站立的地方站着,不时走动几步便又站住,就连他身后的刘志也是如此。
唯锦心中一凉,但是她还是走了过去,一脸温柔,道:“大帅,您在这里做什么?”
福康安淡淡道:“散步。”说着却不肯抬头看唯锦一眼。
唯锦浅笑一下,拿着一样东西送到福康安面前:“大帅,你是不是在找这个东西?”
福康安看向唯锦,她手里拿着的正是他想要的东西,也是他方才其实一直在寻找的东西,沐若歌做的挂玉佩的穗子。他伸手拿过来,放进袖中,随即看着唯锦,道:“我现在才知道,你比她更懂我。”说着挑起她的下巴,吻了一下,“我应该珍惜懂我的人,今晚我去锦华苑歇息,等我。”说完又是一吻,这才放开手,向书房去了。
刘志略有些惊讶地看了唯锦一眼,却丝毫看不出唯锦表情的变化,依然如同方才那样温柔地浅笑,于是打了个千随福康安去了。
唯锦脸上的笑容这才大大地散开了。沐若歌,谢谢你的不识好歹,让我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到了大帅。
而照月阁门口,一个端着一盘点心的身影躲在门后的阴影中,她本来是要去送给福康安的,结果听到他们的对话,眼睁睁地看着福康安从她门前经过却不肯踏进来,只能无助地落泪。
“侧福晋,您进屋吧…..”小柔走过来,对她低低地说道。
身影动了动,从阴影里走出来,门前的灯笼映红了一张本来苍白的脸。她紧咬着下嘴唇,眼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水。突然她对小柔说:“去把我夜行衣拿出来,我要出去。”
小柔吓了一跳,忙压低了声音道:“侧福晋,万一大帅他知道了怎么办,上次……”
话还未说完便被沐若歌坚定地打断:“去拿!”不错,她再次决定要夜探皇宫。上次因为这件事情惹恼了福康安,结果却没有去成。既然他恼都恼了,干脆就继续做自己要做的事好了。
小柔见沐若歌态度坚决,着才无奈地进屋去找夜行衣了。
沐若歌进了屋,换好了夜行衣便出门了。当然,她不会从正门走,而是纵身跳上屋顶,瞅准了巡逻的队伍过去了,这才悄悄摸走了。她的内力好,轻功自然也不赖,虽然长期在大帅府中生活,可是她的内功修炼却是一直没落下。
来到皇宫,沐若歌站在一片阴影里望着高高的宫墙,感觉整个皇宫在这个宫墙的环绕下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牢笼。真不明白为什么人人都想进去坐那个不能吃不能喝的椅子,也不知道那些个嫔妃是怎么想的,偏偏都要挤破头的往里进就为了争那一个人的宠爱,这里就有那么好吗?但是在宫墙外,沐若歌都觉得压抑的快要喘不过气了,曾经在宫里生活的那一段时间简直就是牢狱!还好自己以前到处转了转,各个地方大体也都知道了,她伏在地上静静地听了听,听到巡逻侍卫的脚步声远了,这才纵身跃上宫墙,潜入了皇宫。
偷偷摸到了大牢旁边。这皇宫里的大牢本来只是关押犯了罪的宫人用的,因为凤一鸣属于特别案例,皇帝要亲自处理,所以才将凤一鸣关押到此。沐若歌躲在角落地耐心地等着,打算瞅准机会便冲进去,谁料却始终等不到有什么契机,她刚有些不耐烦地动了动,就听到守卫牢门的侍卫厉声喝道:“是谁!”
沐若歌不由一惊,心中暗道:不好,被发现了!
慌了一下,反而又突然冷静下来,既然此时已经没有再躲藏的余地了,干脆放手一搏,拼了算了!就在她准备冲出去的时候却又因为另一个声音而停下了所有的动作。“狗奴才,看清楚点,是本公主!”这是一个好听的女人的声音,却透着一股娇蛮劲。
侍卫一看是皇帝最宠爱的和婉公主,忙请安。和婉冷哼一声,道:“本公主是来看凤一鸣的,你们赶快给我让开!”
一个侍卫道:“看凤一鸣只有皇上的手谕才能放行,请公主拿出皇上的手谕来。”
和婉怒道:“本公主最受皇阿玛宠爱,难道本公主还需要手谕吗?”
侍卫们依然挡着不肯让步,和婉更加恼火,冲上来一人一个耳光,打的两个侍卫脸上马上浮上了红印子。可是侍卫们不敢说什么,毕竟她是公主。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公主上次偷跑出皇宫回来之后性格大变,以前是活泼可爱,现在却变成了刁蛮任性,两句话不对便要教训人。
和婉也不管他们,自顾自地往大牢里面走,侍卫们忙冲过来将她拦住,沐若歌瞅准机会快速溜了进去。牢里面此时只有凤一鸣一个人,他坐在墙边的稻草上,看起来并没有受什么伤。他是皇帝亲押的犯人,下面的人是不敢乱用私刑的。
沐若歌跑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凤一鸣,忙奔过去压低了声音叫道:“凤大哥!”
凤一鸣听到沐若歌的声音,不由得精神一震,奔到牢边,果然看到一身夜行衣打扮的沐若歌,忍不住惊喜道:“歌儿,真的是你……”
“嘘…..”沐若歌忙打断他,生怕他惊动了外面的人。
凤一鸣忙收了声,向外看了看,再看向沐若歌已是满脸担忧:“你怎么进来了,这么危险,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沐若歌见他这时候还在担心她的安危,心中很是难受,道:“凤大哥,我没事,只是你,皇上为什么要抓你?”
凤一鸣叹了口气:“我逆了皇上要我参加科考的旨意,皇帝自然不会放过我,再加上……再加上和婉公主为了我私自跑出皇宫,惹得皇帝勃然大怒……”
沐若歌奇怪道:“皇上为什么要你参加科考?”
凤一鸣苦笑道:“我本来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到后来和婉公主来找我说喜欢我,我才知道皇上原来是希望我高中能够踏上仕途,这样他就能把公主指婚给我……”
沐若歌想不通了,这明明是很好的事情,为什么凤一鸣会拒绝呢?一边想着,嘴里已经问出来:“凤大哥,为什么你不……”
“因为不能!”凤一鸣有些哀伤地看着沐若歌,“我不爱她,怎么能娶她。你又不是不知我……”他没有说下去,难过地收了口。
沐若歌心底猛地一收,她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可是为了她公然违逆皇上,现在不但自己进了大牢,就连饭庄也被查封了,值吗?正难过间,却又听到嘈杂的声音似乎来到了大牢内,凤一鸣和沐若歌都是一惊,凤一鸣急急地推了沐若歌一把:“赶快藏起来,快!”
沐若歌无奈地起身,去避到墙边,还好牢内只点了几根火把,光线昏暗,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牢内还藏了人。
嘈杂声近了,原来是和婉公主突破了侍卫守卫,冲进来了,两个侍卫也跟着进来慌乱地企图再拦住和婉。沐若歌悄悄地移动着脚步,趁人不备溜出了大牢。凤一鸣精神高度紧张地盯着进来的三个人,生怕他们会突然发现沐若歌,不过还好有惊无险,她平安地出去了。
和婉在那里挣扎不过,边也顾不得形象了,抬脚便踢,一边喊道:“你们再敢拦我,我就告诉皇阿玛,你们忤逆我,让皇阿玛砍了你们!都给我滚开!”
侍卫们终于放弃了拦截,毕竟他们都已经来到了大牢里,再拦也没有意义了,说不定这位公主性子一发还真的会惊动皇上,况且他们看和婉是一个人过来的,便知道她只是偷偷来的,别人并不知道,所以即使她出去了也绝对不会说她曾经来过大牢看凤一鸣的事情,于是便也放心地出去了。
和婉气喘吁吁地见他们走了,便疾步奔到牢边:“凤公子!”
凤一鸣跪下身去:“草民凤一鸣给公主请安。”
和婉一见他的样子顿时掉下眼泪来:“你这是在生我的气吗?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你生气也是应该的。”
凤一鸣起身淡淡道:“公主多虑了,草民不敢生公主的气,只是公主真的不应该再来了,,若是皇帝知道了,怪罪凤一鸣倒是没什么,就是怕皇上会迁怒到凤家的上下。”
和婉早就知道自己此次是闯了大祸了,她抓住牢门哭道:“你放心,我一定会说服皇阿玛放了你的,我会还会说服他把凤歌饭庄还给你的,你相信我啊!”
凤一鸣看着她认真道:“公主,您的好意凤一鸣心领了,只是,公主,您不能再任性了。听皇上的话,好吗?”
和婉一言不发,许久,咬咬嘴唇,奔了出去。
“公主,公主!”凤一鸣不知道她这是做什么,只是直觉告诉他即将会发生什么事情,他担心地大叫,可是无济于事,和婉还是跑了出去。凤一鸣气馁地坐到了地上,事情怎么会这样,老天到底是要做什么!他恨恨地捶向地面,一开始手上的旧伤又被撕裂,鲜血再次流了出来。
他的预感是对的,真的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