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一声闷响,一个拳头重重地锤到了红漆水泥柱上,尽管是夜晚,却依然很清晰地看到那上面留下了一片暗红。凤一鸣满脸沮丧和悔恨,完全不顾手上的伤口和疼痛。
凤忠从后面走过来,看到此情景,心中一急,一边蹒跚着奔过来一边喊道:“鸣少爷,您这是干什么!快给老奴看看!”他小心地将凤一鸣受伤的右手捧在手心里,嘶哑着声音道:“你疯啦!为什么要这样做!”
凤一鸣满脸颓废地滑坐在地上,喃喃道:“我,我是疯了,我是疯了......我是在做什么.....”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两行眼泪滑下。
凤忠心疼地坐到他的旁边,道:“鸣少爷,老爷已经不在了,偌大的凤家就仅剩您这一脉了,无论发生什么,您都不能让自己有事啊,您知道吗!鸣少爷......就算为了老爷的在天之灵,您也不能出事啊......”凤忠说着,浑浊的双眼也不由得老泪纵横,他抬起苍老的手颤巍巍地擦了擦,又道:“鸣少爷,何况我们这些老家伙已经都没用了,除了您,还有谁能撑起这个家啊......”
“忠叔,对不起,让您担心了......”凤一鸣见他的样子,心中很是难受,但他不忍心让凤忠为他担心,便擦干了眼泪劝慰凤忠,“您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出事的,您说得对,我还要撑起这个家,还要照顾咱们凤家上上下下......”
“恩,恩,那就好......”凤忠放下心来,欣喜地拭泪。他抬起头来正打算说什么,却突然看到院外一片火光闪烁,凤一鸣也不由地站起来,因为他还听到了各种嘈杂的声音,杂乱的急促的脚步声和乱糟糟却又紧急的人的喊声。他心中不安,扶起凤忠道:“忠叔,您和其他人去后院,我去前院看看怎么了!”说完大步向前院走去。凤忠担心不已,在后面大声叫着“鸣少爷”,却追不上凤一鸣的脚步,只好放弃叫喊,颤巍着去找人。
凤一鸣刚来到前院,正打算往大门那里走,大门却突然被人破开,两个守门下人被震倒在地。凤一鸣脚步倏地停住了,盯着大门处闪耀跳动的火光,原来是无数根火把。一个七十岁左右的人在众人中走出来,脚步沉稳,表情威严,整个脸色在众火把的火光照耀下一片明亮,却又感觉阴霾密布。
凤一鸣站在原地看着他,心中闪过一丝危机感,但还是站着没动,这时,那人身后又站出一个人来,厉声喝道:“大胆凤一鸣,见到皇上,胆敢不跪!”
************和婉在房内,双儿刚帮她换洗好了衣裳,正在系衣带时,突然隐约听到外面乱哄哄的,叫嚣声,脚步声,混成一片。和婉只觉得自己的心突突地剧烈跳动了几下,来不及多想,转身跑了出去,唬的双儿喊了一声“公主您做什么去?”便追了上去。
和婉穿过正厅来到前院,却正好听到凤一鸣的声音,带着担忧和焦急:“忠叔,我不是让您带着大伙去后院吗?怎么都跑出来了!”和婉定睛一看,院子里一堆的人,都是宫里的侍卫。凤一鸣正跪在地上,脖子上架了两把刀,可他还是扭头向着一侧的几个下人打扮的老人和年轻人替他们担心。忠叔虽然害怕语气却很坚定:“我们都是凤家的人,怎么可以丢下少爷不管呢……”
“你们做什么!谁准你们这样做的,好大的胆子!赶快放开凤公子!”和婉见此情景,又惊又怒,边往凤一鸣身边跑边命令道。
“是朕准的!”一个波澜不惊的声音响起,声音淡淡的,对和婉来说却是如同惊雷炸响在她耳边,让她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行动能力,望着来人呆在原地。怔了一会,嘴里才颤抖着飘出几个字:“皇阿玛……您怎么,怎么知道我…..”
乾隆身后的吴公公手里拿着一件披风匆匆来到和婉身边给她披上,满脸担心,嘴里还一边念叨着:“哎哟公主,现在天气这么冷,您怎么这么样就出来了,您是要万岁爷多心疼啊!万岁爷听说您从西直门出宫来,猜到您会来这里,万岁爷不放心,硬是要亲自出宫来接您那,快去给万岁爷服个软儿认个错儿,万岁爷平日里最疼您,肯定不会跟您计较的……”
吴公公这里说了一大堆,和婉却一句都没听进去,她走到乾隆面前,跪下,脸色苍白:“皇阿玛,不关凤公子的事,是婉仪不懂事跑出宫来。您放了凤公子,婉仪愿意受罚。”
看着婉仪的样子,乾隆其实很心疼,尽管她不是自己亲生女儿,可是除了十公主,他最爱的就是这个女儿了,特别是十公主出嫁之后他更是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她,对她的疼爱甚至超过了很多阿哥。他也不愿意看到和婉难受的样子,可是事情走到这个地步,有能怎么样呢?凤一鸣公然违背皇上的旨意,甚至公主都为了他私自出宫,若是不罚,以后还何谈皇室尊严?
乾隆当机立断,下令道:“来人呀,护送公主回宫!”转而又道:“将凤一鸣押入大牢,至于凤家其他人,看在和婉公主面子上暂且饶过。”
“皇阿玛,不可以!”和婉一听惊叫着往凤一鸣那里跑,却被侍卫拉着动弹不得,公主脾气此时全部爆发出来,一边挣扎一边喊道:“你们这群狗奴才胆敢拉我,放手听到没有,否则本公主不会放过你们,你们胆敢对本公主不敬那就死罪!本公主绝对有仇报仇,绝不手软,放开我,狗奴才们,放手!”
凤家下人一听皇帝要抓他们少爷进大牢一个个惊慌失措,纷纷跪到乾隆面钱磕头如捣蒜:“求皇上开恩啊,求皇上开恩放过鸣少爷吧!”凤忠更是冲到凤一鸣身边,拉着凤一鸣的胳膊跪倒地上面向皇帝哭求道:“皇上您仁慈,放过我们少爷把,把老奴抓走吧,老奴愿意代替鸣少爷!皇上您开恩啊!”
凤一鸣心中难过,对凤忠道:“忠叔,您别这样,我不是说过了么,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此时吴公公也已不耐,叫道:“还不赶紧带走!”是为马上押着凤一鸣往外走,凤忠拼命拉着却无济于事。
和婉见状更加惊恼,奋力挣扎道:“你们赶快放开我!皇阿玛,皇阿玛,婉仪知道错了,您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凤公子,皇阿玛,婉仪真的知道错了,皇阿玛,求您了,求您了!”乾隆无动于衷地站在那里,仿佛没有听到和婉的哀求声。
侍卫押着凤一鸣经过乾隆身边时,凤一鸣停住了,抬头道:“凤一鸣谢皇上放过凤家上下!”转而又对哭的泣不成声的和婉说道:“公主,以后不要再任性了,在自己父亲身边才是最幸福的。”
和婉不由瞪大了眼睛,就连乾隆在听到他这句话时都微不可见地震动了一下。
************“什么?凤大哥被皇上关到大牢里?!怎么会这样!”照月阁乃至整个大帅府都听得到沐若歌震惊的声音。
福康安在她面前严肃地点点头,又嘱咐道:“至于是为什么你不必知道,不过这件事情你绝对不能插手,知道吗!”福康安知道不管什么事情只要牵扯到沐若歌认识的人,那她必定要插上一脚,可是此时却非同小可,只要牵扯到了皇室,便没有小事。“皇宫不比咱们府里,特别是皇宫大牢,你就更加不能插手,否则不但会连累了你自己,还有可能连累整个大帅府知道吗?”福康安怕说不动她,还特意强调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沐若歌呆呆地点点头,她本来确实打算插手看看能不能帮点什么,福康安这样一说却也有点把她唬住了,但是她还是不肯放弃任何希望,抓住福康安的手道:“那我能去看看他吗?”
福康安摇摇头,语气坚定的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绝对不能!”
沐若歌有些绝望,可是还是强抓住最后一丝几乎看不到的希望道:“那你能帮他吗?”
福康安叹了口气道:“此事就是我也不方便插手,况且皇帝自有他的打算,他的想法是我们每个人都无法猜透的。”
“那怎么办?你上次不是还说他可能要成亲了吗?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子?”沐若歌彻底绝望,慌乱地摇着头,泪珠飞溅。
福康安心疼地把她拥进怀里:“你不要担心了,我方才不是说了吗,我们谁都猜不透皇上在想什么,说不定没几天他就又放过凤一鸣了呢?”
“真的会吗?”沐若歌又燃起了一丝希望,满眼希冀地望着福康安。
福康安不忍,便重重点了点头。
谁知第二天又得到消息,凤歌大饭庄被查封了,还且还是皇帝亲自下的圣旨。沐若歌这次真的慌乱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看来这次事情闹大了,怎么办,怎么办?着急许久之后她反而来了办法,虽然这只能算是个馊主意,可是此刻却再无别的办法了。
趁着福康安夜晚办公的时候,沐若歌翻出了尘封已久的夜行衣,是当年从红花会带回来的,一直没用过,没想到现在却派上了用场。她下了决心,夜探皇宫!哪怕只是见见凤一鸣,看看他情况如何,问问他到底怎么了,得到了消息回来带给福康安,说不定福康安可以帮上他呢!
谁知福康安在书房却突然心神不宁,他担心沐若歌会因为不放心凤一鸣的事情而睡不好,干脆收了卷宗回照月阁去陪她。刘志知道福康安在想什么,道:“大帅您回去吧,这里就交给奴才整理吧。”
福康安点点头,大步离开了。谁料回到照月阁,正遇到一身夜行衣的沐若歌,她刚打开门正打算出去。福康安不由一怔,随即满腔怒火。沐若歌没有想到福康安会突然回来,不由也是一呆,站在原地再也迈不动步子。
“你这是干什么!沐若歌,你到底要做什么!”福康安走到沐若歌面前劈头怒吼,“你就真的为了凤一鸣一个人把整个大帅府陪葬进去你也在所不惜?!你知道不知道凤一鸣这次触动了皇帝的尊严,你还认为这件事情是你想怎样便怎样那么简单吗?那么凤一鸣对你来说就真的那么重要吗?就真的比整个大帅府在你心里还要重要吗?比我还重要吗?沐若歌,你到底要天真到什么时候!”
面对福康安的责骂,她只能愣愣地站在那里受着。她真的没有料到凤一鸣那么有心数的人怎么会傻到触犯皇帝的尊严那么严重,他还以为他的饭庄发生什么事了,或者是他不小心惹到了什么王公大臣,没想到这次惹到的居然是皇帝本人。她被骂的满眼泪水,倒退了几步喃喃道:“对不起,我,我真的不知道事情有这么严重,我,我只是想去看看他,我想,你那么厉害,说不定,说不定,可以帮他的……我只是……”
福康安被她气的额头青筋暴起,鼻翼不住地煽动着,最终他什么话都没说,拂袖离开。
沐若歌看着他毫不留恋的背影,只觉得全身力气都被抽空了,腿一软,差点跌在地上,本来被突然发火的福康安吓的瑟缩在一旁的小柔忙出来扶住她才避免了她跌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