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若歌不用看也知道是袁紫衣来了,还知道她恢复了缁衣芒鞋的出家人的打扮。可是......她好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对胡斐讲这些?如果讲了是不是现在就不会弄得大家都这么难过?但是如她那时真的告诉了他他会相信她吗?他为了袁紫衣可是什么都......沐若歌不敢再想下去,生怕想的自己会绝望起来。
“哎呦!”台上胡斐突然痛叫一声,跌倒在地,袁紫衣忙去扶他,程灵素也着急的冲了上去,沐若歌吃了一惊,来不及收拾心情就也冲了过去。因为她内力比较好,此刻又急了,所以速度快得惊人,连她自己也没有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人就已经到了胡斐跟前,而袁紫衣和程灵素也不过才迈出两三步。
台下将她的身手看的清清楚楚,顿时一片叫好之声,沐若歌也顾不得其他,紧握住胡斐的手问:“你伤着哪了?!”袁紫衣和程灵素见她身法如此敏捷,不由得略微一顿,才又跑过来。
胡斐没有说话,微微侧头看向袁紫衣的方向,只是眼睛里的悲伤之色已然盖过了身上的痛楚,沐若歌握他的手不由得一紧。都此时了,他脑中想的竟然还是袁紫衣!
愣神间,袁紫衣和程灵素已经扶上了胡斐,将他搀到一边。袁紫衣用装了磁石的拂尘从胡斐背后两处穴道里吸出两枚银针。
沐若歌看着那两枚带血的银针心头一阵刺痛,像那针刺的是她那么疼。欲待扶胡斐下台去,余光却似乎看到福康安站了起来,有些疑惑地看着她,沐若歌心里一惊,忙把帽檐拉低一些同程灵素一同扶了胡斐下去,身后发生什么也不敢再回头去看。
此时,天已经快亮了,东方微微的发红起来。一个大官模样的人便开始宣布七只玉龙杯的归属了,这些人,为了几只玉龙杯竟然闹腾了一大夜。
程灵素见时辰差不多了便给她们每人两粒药丸叫她们吞下去,自己拿了一个烟袋开始吞云吐雾。小怜疑惑地捏着药丸,一脸犹豫不决的看着沐若歌,她一把将药丸塞到她嘴里,轻声道:“那是毒烟!还看!”
上面已经宣布完毕得到玉龙杯七个掌门人,他们谢恩之后满脸得意地去取杯子,谁料拿到手后却都被烫了一般将杯子乒乒乓乓的掉到了地上,众人都静下来惊愕地望着他们,也有几个掌门人有些幸灾乐祸的得意,叫道:“果然是烫手的山芋啊!”沐若歌微笑着看向程灵素,她也看向沐若歌,脸有些红红的笑了一下。这都是程灵素的杰作,那些爆炸的炮仗里加了赤蝎粉。
袁紫衣忽地走到圆台之上,指着汤沛说了些什么,沐若歌也没仔细听,反正台下一片哗然,汤沛的脸皮更是变的相当难看,后来整个场子乱成一团。弄得福康安勃然大怒,汤沛和凤一鸣狗咬狗打将起来,原来之前凤天南的暗器都是汤沛暗中替他射的,最后汤沛干脆射出银针将凤天南射死在擂台之上,侍卫们便呼喝着要抓他起来。而福康安却始终冷眼看着这一切。
“爹!”袁紫衣惊呼一声便去扶凤天南。沐若歌摇摇头,转向另一边,这女子也未免太过多情,凤天南那样对他们,她还......不大一会,在场的人突然都叫肚子痛,场面更乱了起来,想是程灵素的药起了作用,汤沛便趁乱逃跑了,沐若歌他们便也趁着乱子出了大帅府。沐若歌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大帅府才离开。此刻天已经大明了,大帅府外又来了不少援兵,他们便躲入了一条小巷之中。
走了几步,便看到一个失魂落魄的人踉跄着走了几步便靠到了墙上,颓废的垂着头,身体有些微微的颤抖,很无助的样子。沐若歌仔细看了一眼,这不是凤一鸣吗?
叫小怜扶着胡斐,自己向前紧走了几步,果然是他!
“凤大哥!”沐若歌轻轻叫了一句,他怎么会在这?刚才他在哪里?凤一鸣抬起头来看向沐若歌,眼中亮了亮,但随即全身的力气仿佛被卸去了,晃晃悠悠的走到沐若歌面前,苦笑了一下,眼泪突然就决堤。
沐若歌第一次见男人这样面对面就流眼泪,也从来没见过他这么颓废的样子,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慌乱的去拉他的手:“凤大哥,凤大哥......”
凤一鸣直直地看着沐若歌,反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口里有些语无伦次,颠来倒去的重复着一句话:“他死了,他死了,歌儿,他,他死了......”
沐若歌一下子就想起了横尸在会场上的凤天南,那个恶贯满盈的恶霸得到了该有的下场,但是,他却还有一个肯为他掉眼泪的儿子。沐若歌不知道怎么劝慰他。凤天南一死了之,明明是死有余辜,但是这些话她却不能说出来,只能任由凤一鸣抓着她的手絮絮的说着。
此刻,胡斐他们也走了过来,胡斐一见凤一鸣,马上甩开小怜和程灵素的手冲了上来,怒道:“小贼,原来你躲在这!”说着便要出手。
“胡大哥!”沐若歌忙闪身挡在凤一鸣前面,“不要伤他,他是好人!”
胡斐冷笑:“好人?他做的恶你是没见过,小弟你让开!”
“不让!”沐若歌固执地挡在凤一鸣前面,而凤一鸣似乎也有些怕胡斐,从胡斐从过来他便没说一句话。
“沐若歌!你给我让开!”胡斐瞪着沐若歌,眼睛里点点星光。沐若歌一下子便明白了他在想什么,心里有些难受,但是她还是柔声道:“胡大哥,他真的不是坏人,如果你把他杀了,那你不是和杀害钟阿四一家的凤天南一样了么?而且......他是紫衣姐姐的亲弟弟.....带他走,好不好?”
胡斐顿住了,她是袁紫衣的弟弟这句话一下子戳中了他的死穴,他狠狠地盯着凤一鸣,嘴角抽动了几下:“出城!”
一行人出了城之后到了一个远离大路的破败的庙中,待走进厢房,就看到了正躺在稻草之中气息奄奄的马春花。怎么成了这副样子了?沐若歌心中一阵酸楚,“马姐姐!”难过地叫了一声,便欲跑过去,却被袁紫衣拦下来,道:“待程家妹子诊断一下再看不迟。”
沐若歌痛苦至极的抓住袁紫衣的手死命的摇头。根本不必听诊断结果,她都知道的,马春花已经没有救了,她现在自责的要死,这都怪她,若不是她说漏了嘴马春花怎么会......“我都知道的......不必等结果了......”
果然,程灵素看了之后并不说话,示意大家出了厢房以后再说,出来之后她低低道:“不成啦......她已经活不过明天此时......便是我师父在世,恐也救她不得......”
胡斐不由得望了厢房一眼,愣愣的流下泪来,接着呜呜咽咽的哭出了声。沐若歌又自责又难过,欲哭无泪,转身抱住了小怜。
程灵素难过道:“我......我去瞧瞧马姑娘。”说完低头又进了厢房,关好了门。沐若歌知道刚才胡斐哭也是因为袁紫衣的成分居多,她不想再看下去,抬头道:“我也去看看马姐姐......”说完,拉着小怜快步走进屋子里,凤一鸣也跟了上来,院中只留下了胡斐和袁紫衣。
一进厢房,沐若歌便坐到炕边握住了马春花的手,颤声叫道:“马姐姐......”
马春花费力的睁开眼睛,却混混沌沌的认不出沐若歌是谁,只是口中不住喃喃着:“孩子......我的小康小安在哪......娘亲好想你们啊......孩子......”
沐若歌心中的难过终于抑制不住,一滴滴从眼中调出来,掉到马春花皮包骨的手上。
小怜本来只是在一边默不做声的陪沐若歌掉泪,此刻却突然推开门跑了出去,沐若歌听到她哽咽着大声骂胡斐道:“胡斐,你这个大混蛋!大白痴!”
程灵素本来在窗边发愣,听到小怜的话便奔了出去,沐若歌也惊了一下,小怜又怎么,她发现她今天很反常啊!
院子里,袁紫衣已经离开了,胡斐正愕然的望着怒目圆睁的小怜。
小怜满脸泪水愤怒地指着他的鼻子痛骂道:“我第一次见你这样没有良心的人!你不就是喜欢袁紫衣么?你值得这样吗?为了她你就可以完全忽略别人的感受吗?连我都看得出来程姑娘对你的心思,我就不信你会看不出来,除非你是瞎了眼盲了心!还有我们家小姐,她......她......”说到这里,她突然放声大哭起来。
程灵素白着脸站在那里,咬紧了嘴唇,沐若歌本来身体还没有完全好,再加上这样闹腾了一个晚上没休息,此刻已经是脑袋晕晕的了,但是她强忍着不适奔上前来,扯住小怜的手:“小怜!”小怜扭头委屈地看了她一眼,叫道:“小姐......小怜为你们报不平.....他,他良心不好!”
“小怜,没事的啊......”沐若歌拉着她的手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是觉得眼前小怜的脸变得朦朦胧胧的。
凤一鸣此时也走到了沐若歌面前,脸色苍白的不见一丝血色,双眼中有些不确定的痛楚:“歌儿,她说的可是真的?胡斐便是你说的那个大哥?......”
“......什么?”经历了这么多混乱,再加上沐若歌突然头痛难忍,身体里开始有许多躁动的东西在东碰西撞的,脑中连续不断的闪着各种画面,马春花奄奄一息的样子,胡斐难受却无处发泄的样子,程灵素心疼又怜悯的样子,凤一鸣摇摇欲坠的脆弱的样子,那些影像混乱的交杂在一起,嗡嗡作响,她终于忍不住了,近乎崩溃绝望的捂着头尖叫一声冲出了庙去。
“歌儿!”
“小姐!”
几声惊叫同时在沐若歌身后响起,她却无力顾及,只是向前奔跑。为什么我心心念念的重逢是这个样子的?为什么我总是陷入到这样的状况之中?我喜欢的人为了别人失魂落魄,我现实总是要将我逼入死角?
泪眼朦胧的沐若歌根本看不清前面景物如何,却突然听到一阵马嘶传来,近在咫尺。她慌乱的抬头,正看见一匹马因为主人急拉缰绳而人立起来,却控制不要踏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