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渴求幸福

###第6章　渴求幸福

罗琳躺在床上，脑子里却像逛庙会一样，东想想，西想想。想着想着，瞌睡虫就来了，渐渐睡着了。

第二天上早班，罗琳在路边的早点店里买了两个包子，边走边吃，往公交站台赶。刚吃完，公交车也正好驶来了，挤上大巴车，车上全是赶着去上班的年轻人。

到了华强北曼哈商场的门口，罗琳顺着拥挤如沙丁鱼般的汹涌人流，挤着晃着下了车。她每次看到曼哈二字，心里都在想，进来买东西的人们，应该心情都很高兴吧。可是，在这里面卖东西的人，怎么心情总是那么沉。

商场的固定“节目”，就是每天早上楼层经理的每日例会。罗琳所在的楼屋经理有两位，其中一位，是每天像打了鸡血的女经理。这位经常处于高昂情绪中的女经理，姓佟，人很开朗，很热心，东北人。她经常在念了本楼层昨日销售前十名后，再慷慨激昂地给女员工们讲授一些销售方面的技巧，分析在销售过程中可能遇到的各种问题。佟经理可能是个天生的演讲家吧，又有强烈的表现欲望，每次一说起话来，眉飞色舞，涛涛不绝，还不时带着各种强劲有力的手势，同事们私下里都笑说像在看样板戏的感觉。

本来楼层经理在总结完昨天的工作，再交待好本日的重要安排后，要给员工们留下足够的时间好好打扫卫生。因为曼哈商场对卫生要求是很严苛的，地面要干净，不能看到有一点点纸屑线头；货品摆放要整齐，杂乱无序绝对不行；货架的边角缝里不能有灰尘；服装陈设要美观搭配得当；就连试衣镜都要求不能看到有一个指纹；甚至于有些柜台有养鱼的，必须每天换水，里面不能看到有太多的鱼粪；摆绿色植物的盆景垫盘上，不能看到有一点点泥巴；每个柜台所卖的衣服上，不能让经理发现有从厂家出来的线头……

正因为对卫生要求如此之高，员工们每天早上在商场开门营业之前，要花很长的时间打扫，要做到无任何死角。这一点，堪比蒋介石蒋校长检查黄埔军校的学生宿舍场面。据说蒋校长每次检查卫生时，都要戴一双雪白的手套，专挑别人可能不太注意的边角旮旯，比如门后面的框架上，桌子的抽屉里面，床头桌脚，尽是这种不被常人注意的地方。白手套轻抚过去，如果手套上沾有灰尘，宿舍当事人就会受到严厉的批评，勒令重新再整顿。

商场也是有比较严厉而又好笑的惩罚措施，如果一个专柜的卫生检查发现有三处以上不合格，就要在员工记录上扣分，就被罚到电梯门口去迎宾。迎宾时，不能有任何不愉快的情绪，要面带微笑，最好露出六颗牙齿。既不能死板着个脸，也不能笑得太开太过分。见到从手扶梯上来的每一位顾客，都要双手交叉，平放到腹部，笑容可掬地微微弯腰点头说声：“欢迎光临”，声音要甜美，最好柔和又清脆。

好多次罗琳就在想，在曼哈上班，又不是要培训世界小姐，但规格要求整得又比集训世界小姐还要严酷呀。

一个曼哈商场，竟然搞得像黄埔军校外加世界小姐的集训中心了。

佟经理说得还在兴头上，底下的女同事们，都已经在看着时间，交头接耳起来。经常有几位大胆的女同事，实在忍不住了，举手笑道：“佟经理，我们还没有打扫卫生呢，再不去收拾，就到开门营业的时间了呀！”

这时佟经理才一下子从激昂的演讲中回过神来，抬手腕一看表，连连说：“啊？都到这个点儿了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今天就先说到这儿吧，下次继续。靓女们，快去打扫卫生吧！快，快，快！”

女同事们哄然一笑，都赶紧回到各自柜台，手忙脚乱地麻溜儿打扫起来。

商场上午生意更差，没有多少人在大清早的就出来买衣服。在商场里慢慢踱着步闲逛的几个人，东看看，西看看，漫无目的。其实应该算是在散步吧，只不过正好溜达到商场里面来了。

商场规定，员工在看到顾客走到自己柜台前边时，一定要说欢迎光临。于是，就出现一个非常好笑的场面，偶尔出现的几个闲逛散步的顾客，晃到每一个柜台前，站在柜台侧边的女员工们，就会以甜得发腻的声音招呼道：“欢迎光临！”，顾客每走过一个柜台，都会有一个脆生生甜腻腻的声音说：“欢迎光临！”刚开始那些顾客还会说：“不用客气，我随便看看。”可是，当走过七八个柜台后，往往就变成落荒而逃了。

罗琳每次看到这个场面，就会忍不住发笑。

当然，还有一种顾客，估计是逛商场的老手了，他（她）们不管柜台里的导购小姐们说过多少次“欢迎光临”，人家都像是戴上了耳塞一样，不闻不问，假装没看到没听到，面无表情，活像一尊脚下会移动的木头佛像，晃晃悠悠，左看看，右看看。看到合意的，就停下来端详一会儿，摸一摸面料，翻一翻吊牌看看价钱，然后接着再往前晃，仿佛直入无人之境。罗琳看到这类顾客，也会忍不住心里发笑。

凡事无绝对，有时候也会遇到看似漫不经心闲逛的顾客，最后出人意料一次买很多东西。有时候，一个清淡的上午，比喧闹周末的销售额还要好。

但今天，罗琳在下午三点交接班之前，她的柜台还是乏人问津，整个早班，才卖了一件特价衣服，不足200块钱。

虽说上班会时不时遇到一些好玩好笑的事情，但绝大部分时间，却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无聊和无望。上班时想着快点下班，可是下班回到宿舍后，却又更无聊，觉得还不如去上班。

好多时候，罗琳看到一对对逛商场的情侣，亲密地十指紧扣，相依相偎呢喃着，时不时四目含情对望着，咬着耳朵小声说笑着，她就更觉得自己真是太孤单了，就如同方圆十几里庄稼地里，就杵着她一个孤零零的稻草人。她太想要有一个男朋友，能好好珍惜她，对她细心一点，而不是像萧明然一样，对她不冷不热，若有若无。唉，不想提起他了，一想起他，罗琳的心里就一阵阵酸楚难受。

小世界里两个人有浓浓的爱，才是最幸福的吧。罗琳总是幻想着自己希望的二人世界的样子。

下午三点，罗琳下了班，走出商场。春日下，宽阔的街道两旁高楼林立，路边木棉花已经绽放了，树上还没有一片叶子，全是一朵一朵如碗大的花，橙红浓烈。木棉花的花语是：珍惜眼前的幸福，珍惜身边的人。可是，眼前有幸福吗？曾经身边的人他珍惜我吗？罗琳在心里感叹。路上车流不息，满大街的人，可是却没有一个她认识的。喧闹中的寂寞，才是真正的旷世寂寞。

罗琳回到宿舍后，到隔壁房间，跟女孩子们一起看了会儿电视，闲聊了一会，开始煮面。简简单单的一碗面，就是她的晚饭了。

又到了漫漫长夜，可如何度过呢？除了看电视和看小说杂志，就是和女孩子们闲聊，听听别人身上发生的故事。

这就是罗琳每天的生活，不知道希望在哪里，不知道梦想怎么去实现。无望，单调，几乎差点让人窒息。

再无聊，可是罗琳今晚不想去迪厅。上次因为无聊去了“热火”，但忘我投入宣泄了一通，从迪厅回来后，和现实生活一对照，免不了更加空虚落寞。

罗琳去阿萍房间找她聊天，可是，她今晚又没有回来。

又过了几天，晚上大约八九点，罗琳正倚在床头看《乱世佳人》时，阿萍突然推开房门，站在了罗琳床前。

“阿萍，你可回来了。这些天，跑哪儿鬼混去了你？人影都不见一个！”罗琳赶紧离开枕头从被窝坐直身子，冲阿萍笑着嚷道。

今晚，阿萍竟然少有的羞赧一笑，她回身关上了房门，顺势坐在了小凳子上。

罗琳赶紧从上铺下来，“要不要喝点水？“

“不用了，阿琳。”阿萍顿了一下，“我要搬走了！”说完这句话，她那张写满甜蜜的脸上闪耀着迷人的光晕，开始低头摆弄着无名指上的戒指。

“不会吧，搬走呀？搬到哪儿去？”罗琳一下子愣住了，不舍地追问着。

“搬到我男朋友那里”，阿萍停了一下又说道：“在商场，天天除了上班还是上班，太累了。现在终于有个依靠了，我想玩两个月再去上班。”

阿萍那么大大咧咧，泼辣直接的一个女孩子，如今恋爱了，一下子变得像天下所有坠入爱河的小女人一样，温柔娇羞可爱。

爱，让人放松；爱，让人沉静；爱，让人沉醉；爱，让人幸福！

俩人玩得那么开心，这下热喇喇突然要分开，罗琳心里千万般不舍，一时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了，神情落寞低下头，默不作声。

“我今晚就要搬走了”，阿萍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可是看到罗琳伤感的样子，也不舍起来，笑了笑推着罗琳小声说：“你也赶快找个男朋友吧。”

罗琳仰起脸，快速眨动着眼睛，深深地呼吸着，慢慢把情绪平复下来，不想让阿萍看到自己差点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点点头勉强冲阿萍挤出一丝笑容，却说不出一句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