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回：伊始

“阿弥陀佛，多谢施主。”一个小和尚捧着一碗清水，缓缓离去，渐渐消失在街市的人群之中。
不远处的的少年，望着小和尚，眉头微皱。而站立在茶楼门口的俊美小郎君，转身进茶楼，眼光瞟到了少年，微笑的招呼着：“嘿，你来啦，站着干什么，进来坐啊！”
而这站立在茶楼外的俊美小郎君真是谛听，此刻他笑意盈盈的望着少年郎，挑眉道：“我竟不知，你会有一天迷上我的美貌。”少年郎回过神，没有理会谛听的言语调戏，缓缓朝着茶楼走来。“我竟然不知，老板竟然是如此心善之人。”
谛听再次挑眉，引领少年走进茶楼入坐，“结点善缘嘛，将来总会有些用的。”谛听一边给少年倒茶，“你今日可又是上街采购的啊？”
少年郎端起茶水，轻轻晃了晃，“你可知道，海外的妖神解封了！”
谛听品了口茶水，轻笑道：“怎么，你个小神棍，整天算这些事做什么。你可不要忘记了，你师傅当时可是怎么对你说的？”
说起少年郎的师傅，少年神色露出忧伤，这小少年正是当年跟随在老乞丐身边的小天。“我师傅他是害怕，倘若他答应河神去做幕僚，怎会如此早的离世。”话及此，小天手中的茶盏却是顷刻间破裂。
谛听闻言却并未说话，转头望向楼外来来往往的百姓，良久才道：“那小丫头呢，你打算就这样一直照顾她吗？”
说起小丫头，小天的神色却是坚韧起来，“我相信她会回来，我的卜算之术从来不会出错。”望了眼谛听，道：“老板不也是一样，当时遇到她的时候，难道不是老板故意为之！”
“其实，这件事上，我心中有愧。”谛听晃了晃手中的茶盏，“当年若不是我劝说他前往幽都，怎么落得如此下场。”谛听轻笑了一声，又道，“不过，倘若我不这么做，阿雪的一线生机可是要断送在我手中。这世间，不管是人是妖，哪有不为自己的道理。如今，也不知阿雪此刻又在何处。”
小天摇了摇头，道：“我一生信奉着我心中的道，相信我手中卜卦之术。然而这一次，我却算不出她究竟在何处。如今这世间已然浑浊，说句实在话，其实我现在开始犹豫了。”
“你的卜算之才，算当世罕见，卦里都带着命数之道。你应该很清楚，心若弃之，便是再也没有什么挽回的余地了。其实你师傅，早在灾祸降临之际，心就已经死了。而已经死去的道心，谁又能挽救的了。我相信当时你不明白，而今的你岂会不知。”
谛听望了望楼外的天空，只见乌云密布，一场大雨即将来临。“天，要下雨了！”
小天闻言回望了一下楼外，只听到呼呼的冷风之声，却是问道：“我给你也算了一卦。”
“哦，算出什么了？”谛听好奇道。
“你已经不该出现在这世间，却又为何还要留下？”
谛听微微一怔，并没有回答，“快要下雨了，小丫头在等着你。”
见谛听如此，小天也没有再说，起身便是要赶在雨落之前回去。临行前，小天停住了脚步，“你应该明白，这样继续留下去的后果。这世间没有舍弃不下来的人，只有不愿放下的执念。你若是能明悟，或许还有希望。我希望，我的朋友能好好的活着。”
小天说完，便消失在长长的街巷，谛听却是摇了摇头喃喃道：“若是能轻易的放下，就不算是执念了。”末了，笑了出声，“伙计，去卖壶好酒来。”
“是，老板。”小二接过老板的银两，急匆匆的远去。
“咦，下雨了。”
“哗啦！哗啦！”
大雨瓢泼而至，小天端着药汤，走向坐在床边的一个面黄肌瘦，两眼无神，好似一具空壳的女孩的身边。小女孩年约八九，此刻呆呆傻傻，正由着小天一勺一勺的喂食小女孩。
然而汤汁却是一勺也喂不进去，全部都流到了衣襟上。小天擦拭着嘴角，继续喂食。“你可不要辜负了你丈夫的心意，他拼死为你某得一线生机，难道是要你这样糟蹋而去吗？虽然如今已经转为妖，但你一部修炼而不食物，怎可维持生机。”小天一边说着，可是药汤依旧喂不进去。可是小天看到，小女孩的手却是紧紧抓住一块玉珏。
“不管你如何恨她，还是如何恨我，只要活着，才能有可能报复你心中的怨与恨。倘若一直如此的折磨自己，你丈夫如何能安息！”小天站起了身，道：“汤药放在那里，要不要活下去，就看你自己了。”
屋外的雨依旧哗啦的下着，小天也消失在屋内，不知去向何处。小女孩的眼泪，好似屋外断了线的雨水，哗啦的留下来，沾湿了衣襟。小女孩双手捧着玉珏，再也控制不住的哭了出来。呜咽的哭声回荡在凄冷的暴雨之中，久久也不能散去。
“荀郎啊！”
一声凄凉的呼唤，穿透朦胧漆黑的林子，飘向远方，好似能飘向它所希望到达的地方。
而在不远的树尖上，小天站在雨中，摩挲着手中已经枯萎的芒离花瓣，眺望着远方，思虑也随着呼声飘向远方。
雨，哗啦啦的下了一夜；哭声，呜呜的响彻了一夜。
翌日，雨停了，空中透着清新的泥土的味道。小天端着药汤缓缓走进茅屋，看到小女孩有所不同，此刻的她早早的起来，现在已经开始了打坐修行，桌上的药汤已经空荡荡。小天将手中的药汤递向小女孩，只见小女孩睁开眼睛，神色有所不同。她快速接过小天手中的药汤，一饮而尽，将汤碗放置桌上，继续闭目修行。
“如今倒是刻苦起来，不过，你如今才刚刚恢复元气，这样急功近利的修炼，对你这只小妖可没有半分的好处。”
小女孩置若罔闻，依旧闭目修行。就在此刻，小女孩额头开始冒汗，脸色有些难看。小天摇了摇头，伸手在一处穴道，轻轻一拍。小女孩口吐鲜血，晕了过去。“如此，才能让你好好休息。我虽不会毒害于你，但也不会任由你随意破坏主人唯一的生机所在。”小天心中喃喃自语。
就在小天安置好小女孩后，突然心有所感。急忙拿出龟甲卜算，却不料是吉凶之卦象。“难道？”小天思及此，再次卜算，哪知这一次，龟甲尽碎，小天因此反噬，口吐鲜血。“怎么会这样，主人？”
小天来不及细想，急忙起身，朝着北川御剑而行。“主人，你可千万不能死啊！”
而远在北川的一处洞府，洞府内的灯盏微弱的快要熄灭，烛火暗淡无光。一团黑雾从石缝中渗透而入，渐渐包裹住哪已经暗淡无光的琉璃盏。烛火摇曳挣扎却脱不开黑雾的束缚，这样持续了不知道过去多久，终于听到“咔嚓”一声，琉璃盏破碎，烛火摇晃了一下，渐渐熄灭。
黑雾越来越浓，渐渐形成一团人形，相信在过不了多久，便能拥有人形。
“轰隆！”
洞府突然坍塌，黑雾也乘机飞出洞府，却是不了竟被洞府外的阵法所束缚。而阵法之上，口念咒语的乃是一群身着道袍的童子。其中一处，正是那白胡子老道。只听到黑雾哈哈大笑起来，“老白，如今你可不是我对手，哈哈哈哈！今天就拿你门下童子献祭，正好！”
黑雾大笑着扑向阵眼之上的童子，企图包裹吞噬掉。不料童子身上道袍尽碎，露出金芒之色，赫然是那最近兴盛起来的佛教弟子。黑雾被金芒刺目，惨叫着强攻阵法，飞升而去。
白胡子老道此刻再也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吐出。此刻一位老和尚急忙走过来查看，却是摇了摇头，道句阿弥陀佛。一位风流少年郎也急忙飞奔而至，收起手中千机扇，扶着已经奄奄一息的白胡子老道。“老祖啊！”
白胡子老道挥了下手，道：“罢了，罢了，这便是我的命数。我与黑老自从出生开始，便早已注定。子规啊，你也长大了，真正的男子汉了，做事切记三思而行，不可率性而为。你爷爷当初为了使我苏醒而离世，我不能再守护你们封家。如今我也将要归墟，你且记住，这世间已经污秽不堪，再也没有净土让你等生息。你且带着族人向东而去，若是能遇到仙岛蓬莱，便将此物交给岛主，他自会保你们无恙。”说着，老道从怀中拿出一枚玉石，玉石上雕刻着一个枉字。“能护你族安好，我也不负你祖辈的香火之恩。”话毕，白胡子老道微笑的望着天际，好似看到什么似的，化作星光点点消失在天地间。
封绝期望着天地间的星芒，无语凝噎。有关于老祖的事情，他爷爷也曾对他提起过。他早就提醒过自己不要去接触那个女人，可当时的自己年少心性，不料却招来祸事，爷爷也因此而舍身令老祖苏醒，护得族人周全。而今封家却不能灭，绝对不能辜负爷爷和老祖的期望。
封绝期抹了抹眼泪，手中紧紧握着玉石，决不能让封家就此断绝，绝对！
夕阳的余晖洒向大地，风轻轻吹过，拂去一切伤痛与悲哀，唯独那少年郎，毅然而然的站立在那里，好似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吹动走他的一切，他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