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回：游春

病了将近一个月，慕离也不曾知晓，自己身体居然这么差。
不过话说回来，慕离在这一世可是没有来过中幽。当时被玉溪带回来，便一直困在千秋宫阙，随后也只不过是去过伊华宫的赏罚殿，以及那十万大山里的百花谷，都城可一次也没来过。
饕餮也是难得的清闲，慕离也不知道建个久极宫，真有这么多事要忙的吗？当然她是不会去问的，正如他没有胁迫自己从了他一样。
二月处，虽是初春，天气晴朗，但冬末的寒冷，并没有减少半分。
今年的春天，比以往都要寒冷的多。
慕离里三层外三层的，被饕餮包裹成一个雪团，这才携带着飞下宫阙，来到幽都。
优优也一同跟随，只不过让她没有发现的，便是优优也是个妖怪。不过，准备的说，应该是半妖。
可是刚进都城，她有些惊讶。本以为会是个乌烟瘴气之地，不料却是和书中所描写的一样，没有辱没它花都的称号。
街巷纵横，小贩吆喝。闾檐相望，酒楼林立。
街道两端，柳色如云。小桥流水，繁华锦簇。
慕离惊讶的说不出话来，饕餮也看在眼里。
“王妃以为孤这一个月，还白忙不成。”
这是幽都鼎盛时期，才有的繁忙热闹。与之不同的是，此刻在街上贩卖的商人，路上行人等，皆是妖族之人。
忽略他们那变化不全的怪异之姿，还真难分辨他们是人是妖。
“为何都城里没有一丝妖气？”这是慕离想知道的。
饕餮却是笑笑，领着慕离在一旁的茶肆。茶肆里的老板是一个年老的老树根。此刻恭敬的朝着饕餮二人礼了礼，便领着二人入座。
不到片刻，便是沏来一壶好茶，香味远远的便飘了过来。
此香不正是北川闻名的一寸思，闻之香甜，饮之苦涩，回味绵绵，说的不正是相思。是以一寸愁肠一寸思中的一寸思得名。
自那日北川灾祸，她本以为此生再也闻不到一寸思。
纵然慕离又千般疑惑万般忧，饕餮也是微笑不语，吊足了慕离的好奇心。
望着饕餮半晌，一壶茶喝去大半。这才缓缓开口，“喜欢吗？”
慕离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不是废话吗。不然为何会如此好奇？
但她也不敢抱怨，只能欣喜的点点头，等候他的下文。
让她万万想不到的是，这个家伙，还真是吊胃口吊上瘾了，一句话都不说，摩挲着茶盏，不怀好意的笑看着自己。
慕离那个气的，恨不得上前给两栗子。但转念一想，自己为何如此生气，他说自然是好，他不说也罢。
思及此，怒气也消散大半。倒了一杯一寸思，细细品味。如此妙的香茶，错过还真是可惜。
一面回味着滋味，一面看向热闹的集市。多年不见如此祥和的市集，确实有些想念。
饕餮却见慕离又开始回忆，眉头微皱，便是出声打断她的回想。
“你可记得，中幽幽都的传说？”
慕离却是入醍醐灌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她又在犯老毛病了，这一世为何如此爱回忆，这是连她都不曾想到。
不论看到了什么，一回忆，便处处都是他的身影。他的一颦一笑，均深深的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思之如蜜。
虽然很高兴，这么多年来，没有忘记他，反而异常清晰起来。但是若经常失神，怕是大大的不妙。慕离暗自警示自己，万万不可大意。
“你是说幽都本是阵法的一传闻？”慕离也很快的收拾情绪，快速的回问。
“正是。那是在太古末期，妖族大败，孤也是在那个时候，被封印在十万大山之中。”饕餮似在回忆，眼神有些飘远，但瞬间便是清明异常。
慕离心中暗自叹服，看来此人的心志异常坚定，己与之相比，自是万万比不上。
“如今伊华宫不在，那阵法自然也为吾所用，虽然有点大材小用。”末了饕餮还喃喃地评价了一句。
“孤知晓你喜欢世俗，便照着世俗的模样，还给你一个花中都城。”饕餮饮了一口一寸思，却是又道，“你可记得初纪十五年，也是在幽都城，百福客栈门口发生的事？”
慕离面露古怪之色，那一天她当然记得，不正是初次遇到沈梦的时候。
她已经猜出了什么，但往事已矣。遂回答：“不记得。”
饕餮回头打量着慕离，好似想从慕离的面上看出什么波动，可注定没有什么结果。
他轻轻叹息了一声，便也不再言语，也同慕离一样，品茶赏人。
正当慕离仔细观察，路边小妖与凡人做臭豆干的区别。不巧这个时候，一个满脸乌黑的张兮兮的小叫花，突然从人群里冲出，抓着锅里油汁飞溅，热气腾腾的臭豆干，一个劲的往嘴里塞。
而那小妖愣了一下后，便开始揍打那小叫花。动作纯熟，好像已经打过很多次。
而那偷吃的小叫花，却是顶着拳头，继续吃着锅里的豆干。
那小妖打着打着也累了，见一锅豆干已经被小叫花吃的差不多，也不生气。好像这一锅豆干，损失的不是他的。
不过慕离转念一想，他是妖，自然吃不上这些，只要略微修炼下，便不会有饥饿之感。
不过，慕离瞟了一眼饕餮却是叹息，他命令都城内所有妖怪，行今日之举，怕都是因为自己啊。
满满一锅的臭豆干，被小叫花吃的干净。不过他好像吃不饱一样，又去抓另一个摊子上的食物。
当然也遭遇到了同样的待遇，被揍得流出鼻血，却还是依旧盯着拳头吃。
一连偷吃，或者说故意放水让他偷吃，一路挨揍过来，让慕离有些不忍。
饕餮自然看在眼里，看到慕离脸上有不忍之色，便一挥手，那个正揍的开心的妖怪，生生止住，且无比恭敬的站立于一旁，任由小乞丐的吃食。
见没人在揍打自己，小乞丐很是开心，吃的也更为尽兴。
慕离不愿在看到这一幕，闭上了眼睛。
深呼吸后，便是睁开眼，抓住饕餮的手，便是说道：“你不必在为我做这些，幽都已经在一个月前便不复存在。它已经不存在了，你这是又何必。”饕餮却是看着慕离，眼眸明亮。
“他们是妖，修行才是正途。你已经是一个君王，不要向以前那么任性，好吗？”饕餮也不说话，一时间气氛有些诡异。就连同街道上的所有商贩均是感受到他们的王君的怒火，一个个的心惊胆战，不敢造次。唯独那吃的正高兴的小乞丐，却是不受什么影响。
慕离双手抓紧饕餮的手，语重心长的继续劝慰。
“我希望我的夫君，是一位给子民带来光明的君王，而不是随意厮杀的屠夫。你明不明白？”
“王妃可是说孤是屠夫？”饕餮眼神冰冷，一字一句沁入人心。
“是！”慕离坚定的目光注视着饕餮，虽然他极大可能随时暴发，但她不会退缩。
“呵呵！”饕餮笑了起来，从慕离的双手中抽身站起来，双手负在背后，一股浓烈的望着之气顿时散开。都城里的所有妖怪，此刻无一不是跪倒在地，哆嗦不停。就连同那小乞丐也是一样，跪在地上，但他还是不忘偷吃。
“王妃可知，若不是孤所限制，今日映入眼的便是那乌烟瘴气，血流成河的模样。”饕餮笑着望向匍匐在地的妖怪，“既然王妃不喜，那不留也罢！”
说着，他长袖一挥，原本华丽光泽的幽都，瞬间房屋坍塌，地崩山裂。地底下的层层黑气，片刻片是笼罩在幽都之上，久久不散。
而匍匐在地的妖怪们，也在这一刻恢复原样。丑陋的暴露在慕离的眼前，那冲天的妖气，瞬息便让那天空下起黑雨来。
所有的变故只是那么一瞬，晴明与幽暗，也在挥袖间转化。
饕餮甩袖离去，只留下惊讶无比的慕离。
她没有想到，原来幽都早已经变成这种模样。天空的黑雨，打在慕离的身上，凉在她的心里。
侍女优优也慌了神，第一次看到他们的王发如此大的脾气。一时间慌乱不已，只能找些遮掩物为王妃挡住黑雨。
都城里的妖怪，见王离去，一个个逃命似的遁走。
唯独留下在黑雨里，因食物突然不见而哭泣的小乞丐。
慕离叹息，嘱咐了一下身边的优优，将孤苦的小乞儿带回去，便是转身便朝着宫殿飞去。
还好千秋宫阙有结界阵法，那幽都城的黑云，生生的被阵法压制于下，不受变半点影响。
可是，淋了一场黑雨，慕离不幸的再次染病，这一病又是三个月。
期间，饕餮是一次也都没来探望，让侍女优优也忧心忡忡。
慕离却是安慰着优优，裹着厚厚的一层衣服，在优优的陪同下，躺在芒离树下晒太阳。还有那个咿咿呀呀，有些痴傻的小乞儿。
说道这个小乞丐，慕离没想到梳洗之后，居然是个女孩子。只不过神智有问题，看样子应该快十五了吧，依旧不会说话。
不过说来也巧，她居然也是梨花妖，只不过却也是个半妖。
这么个半妖，慕离便给她取名为蓉蓉。取自“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同时也有欣欣向荣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