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妮回到锦州的消息诸尚杰没有透露给任何一个杨妮身边的朋友,他自己也暂停了诸家天下所以工作一切全部楚信代劳,自己整日窝在家里陪她。
他练字时,她静静的坐在旁边;他泡茶时,她静静坐在旁边;他看书时,她依旧静静的坐在旁边,静的有时你会忘记她的存在,静的让人感到灵魂都是痛的!
从回到锦州后她几乎就没有说过话,更别说大吵大闹,某些时候诸尚杰甚至希望她如街上的泼妇一般和他大吵大闹、胡搅蛮缠都比现在这种冷暴力要来的好,他尝试每天翻着花样的逗她开心,安排人搜集来各种她会感兴趣的小物件,从酒店里请了米其林三星厨子回家,面对这一切杨妮都很淡然,她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脆弱,原本以为自己会哭死或者绝食,却没想到她可以漠视一切,除了厨师端出的那盘外婆红烧肉。
一直在隐忍的心酸和悔恨随着入口的浓油赤酱一下子全被诱发出来,肥而不腻的肉块含在口腔里时各种回忆交错出现在脑海里,她看似平静,内心却起着波澜,放进嘴里的一块块晶莹多汁的红绕肉,咽下去的是悔、是恨、是爱、是曾经......
诸尚杰因为前一段时间近似自虐的折磨自己,肠胃又有了很大的伤害,他不能碰红绕肉可他更愿意看着她吃,她始终不看他,筷子夹起一块肉送入口中,眼睛仅盯着眼前的一小片区域,咀嚼的时候嘴唇细细蠕动,下巴上的小窝忽深忽浅,诸尚杰失神的看着她,即便是这样,即便她不理他,有她在身边依然安之若素,一种心定的感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强烈,这种心安让他更加不愿放弃她或者失去她,哪怕是禁锢在身边也好,哪怕她一直这么安静都好......
“宝贝,楚信送来两张歌剧魅影的票子,你想去看吗?”
诸尚杰大掌轻轻搭在她肩上,似有若无的轻抚着,好像力道加重她就会碎掉似的极为小心谨慎。
杨妮没有答话,依旧看着自己眼前最近的距离,《歌剧魅影》《猫》《妈妈咪呀》小资三部曲,她曾经不止一次的在家看碟,并拉着他一起窝在床上,靠在他怀里跟着剧中人物哼唱其中片段。
他也不止一次说过要带她去百老汇看剧场版,当时带着撒娇带着感动和他拉钩,随即他趁机亲吻她说是‘盖章’,没想到曾经的一个不经意的诺言他还记得却独独不记得了彼此对爱的承诺。
说实话,杨妮不知道自己会被禁锢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受多久,他嘴上虽然没有说限制她人生自由,但是寸步不离,手机没收这又和限制自由有什么区别。
杨妮手指绕着脖子上的链子,几次夜里睡不着时她都是靠数着链子上一粒粒连接处的凸起睡去的,这条项链已经成了她的一部分即便和他闹成了这样她都没有意识到应该把项链还给他。
“好。我下午可以出去一趟吗?”
杨妮轻轻的说,她心里清楚这里没有她的话语权,看似在问她其实她答不答应比不重要,楚信没有得到他的授意又怎会去买《歌剧魅影》,他是想讨好自己,可是发生过那么多令人心寒的事情岂是一场音乐剧就能摆平的?
不过去转转也好,锦州就这么大,看歌剧就会遇到认识的的人也许就有了新的离开的机会。
“你想去哪儿?我陪你去,或者干脆让让楚信去办,你好好休息,脸色还不是很好......”
她难得说了句完整的话,诸尚杰心里难以抑制的高兴,看来努力没有白费,看来还是他了解她,知道如何打动她,谁说小资女难伺候,那是没用对方法,诸尚杰脸上洋溢着喜悦,黑玉般的眼眸如星辰般释放只璀璨的光芒。
“我想给妈妈打电话,可以吗?”
诸尚杰面色一沉,喜悦僵在了脸上,这口气怎么听着这么让人窝火呢?给李菡打电话不是不行,只是那件事情发生后李菡和杨家亦看他像看仇人似的,依照四爷的脾气他要的是杨妮又不是她父母,只要杨妮心甘情愿的跟着他,她家人自然拿她没办法。
可是,她这会儿要打电话,是要求救还是告状,他怎么心里毛躁躁的,没了底儿。
“过两天再打,好吗?等我们走之前带你回江城和爸妈告个别。”
杨妮心里苦笑,他凭什么笃定她一定会跟他走,这种自信和强势是骨子里带出来的吗?天生他就是操控者,她必须是棋子,真的会是这样吗?
傍晚,楚信送来两套礼服,其中有一条白色天蚕丝的绣花旗袍,诸尚杰拿出旗袍从身后绕过去在她身上比画。
“你瘦太多了,以前的怕是都不合身了,怎么样?喜欢吗?”
他拎着旗袍在她身上比画,与其是问她喜不喜欢不如是在问他自己喜不喜欢,旗袍上用传统越绣的工艺刺绣着一副淡漠的山水画,侧边用转色的丝线绣着《佳人歌》,字体柔中带钢,骨中露仙。
杨妮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手中的旗袍,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似的形容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李延年的《佳人歌》他在江城时也为她写过一副,一模一样的字体,一模一样的诗句,当时他的爱让她感到幸福甜蜜,而此时甜蜜的滋味全被被苦涩所遮盖。
他还是他!就算经过多少心酸的事情他依旧是他!依旧是自我的高高在上的四爷!他喜欢她穿旗袍就不用征求她的意见,自说自话的弄回来一件旗袍,虽然他花了心思想让她感动,可是她感受到更多的是枷锁,是负担,是沉重......“宝贝,喜欢吗?知道我穿什么吗?”
他抬手放下旗袍,掰着她的肩膀将她转向自己,诡异的冲她笑笑,低头慢慢撩开衣角。
一抹艳丽的红色跳了出来,上乘的丝光线散发着熠熠光彩,一团团浓重艳丽的罂粟花在白色的衬托下怒放着摄人心魄的美丽。
美丽却有剧毒!——
太讽刺了,正和他本人一样,是她太有预见性还是她中了魔咒,如果知道有一天他会是她生不如死的剧毒,她当初一定不会绣罂粟......
七点钟——
国家大剧院门口变得车水马龙,熙熙攘攘,杨妮挽着诸尚杰从车里下来,略施薄粉,巴掌大的小脸上凸显了一双失神的大眼睛,白色旗袍显得她很是单薄,夜晚的清风掀气旗袍一角,她不禁有些瑟瑟发抖,裹了裹肩上的羊毛披肩,抬头看了眼身边高大挺拔的男人。
“冷!——”
她像是对他说的也像是自言自语的,诸尚杰嘴角咧了咧脱下自己的羊绒外套裹在了杨妮身上,拢着她的肩靠在自己胸膛上,揽着她一步步向内殿走去。
他也有些冷,不过只要是她的需求,他都会无条件的满足,况且这是她回来后第一次主动和他说话,是好的开始,不是么?
杨妮手插进他的衣袋里摸到他手机的一瞬间,眼睛突然亮了,她试想过各种逃跑的办法,例如去卫生间借手机等等,却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是老天爷在帮她么?
她紧紧攥着手机,尽管气温很低,她依旧感到冷,但是手心在不停的出汗,怕他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她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默默的被他领着走进内殿。
进到包房,立刻迎面扑来一阵温暖,诸尚杰本想为她脱掉外套,没想到拉住她手的时候,她指尖冰冷的像浸泡在极寒之地的石头,他双手捂住她的手用力揉搓为她解冻。
还没有到真正的冬天,她怎么会冷成这样?是月子里留下的病根吗?一阵烦闷在心中腾起,责怪自己的同时又添了怒意在彭瑜卿身上,他怎么能让没有出月子的人就去了蛮荒的甘南,他也配爱妮子!
杨妮听话的任凭他拉着双手,她知道当敌我力量悬殊很大时,必须一击制胜,这一击还必须是在敌人完全放松警惕时。
精彩的歌舞剧她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满脑子都在盘算应该怎么做?中场休息时,她趁乱逃离了大剧院,她像午夜钟声敲响时的灰姑娘一样,狼狈的,只有一个目的的逃跑,上到出租车上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竟是赤脚。
她拨打彭瑜卿手机,迟迟没有应答,彭瑜卿事后才发现心软是件好事,他看到是诸尚杰的号码本不想接,电话响了七八声之后,他还是妥协了,没想到竟是丫头!
“卿!你什么都别问,听我说,火车站见,帮我带几件衣服,买一张最快离开锦州的车票!”
彭瑜卿电话一直没人接的那几秒钟,她简直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心焦的忍受着煎熬,她甚至都想到了要不要再掉头回大剧院,装着自己从卫生间出来的样子......瑜卿接通电话的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天堂的一片亮光,由内心深处感受到的一种解脱让她一下子全身放松了。
直到她穿着华丽的旗袍坐在开往大研城的火车上时,还有些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实的,她真的离开了锦州。
车厢里播放着辛晓琪的《领悟》,杨妮一字一句认真听着歌词,感觉那就是为她谱写的歌曲!
啊!一段感情就此结束,啊!一颗心眼看要荒芜,我们的爱若是错误,愿你我没有白白受苦,若曾真心真意付出就应该满足。
啊!多么痛的领悟你曾是我的全部,只是我回首来时路的每一步,都走的好孤独,啊!多么痛的领悟你曾是我的全部,只愿你挣脱情的枷锁,爱的束缚任意追逐,别再为爱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