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晨初的阳光也异常强烈,红日像熔炉里沸腾的钢水,喷薄而出,用尽全部热情去拥抱整个城市,遍地洒满金色的光芒。
诸尚杰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刺眼的白光,他有片刻以为自己已告别人世,仿佛置身极乐世界,恍惚过后他莞尔一笑,白光是来自天堂的,自己应该没有那个荣幸。
他尝试着稍稍侧过身体躲避刺目的阳光,谁知刚要挪动侧腹部便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他不由地倒吸一口气。
诸尚杰不得不抬手挡住阳光想看清自己的状况,他的腰腹部密密地缠了绷带,伤口不碰不疼,看来有专业人士帮他处理过。
再侧目,发现杨妮正趴在床边,没什么动静,像似睡着了。他伸手摸了摸她如墨的秀发,发丝柔软光滑,冰冰凉凉的顺着他的指缝缓缓流过。
“嗯!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他的动作惊醒了杨妮,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关切地问。
“水——”昏睡了一夜的关系,他感到喉咙干痒,嘴唇发涩。
“哦!马上就来。”杨妮端来水扶他喝下,并用手背在他额头试了试温度,她很怕会有妈妈说的并发症。
“我这是???”
诸尚杰说话还是有些费力,声音沙沙的。
“你别乱动,我妈说你的伤口很深,如果不好好养会出现并发症的。你饿吗?想吃点什么?我打电话给楚信,我们这里的人讲究吃黑鱼汤这样伤口长得快??”
看见他醒了,杨妮提着的气总算是放了下来,不知不觉地就唠叨起来。
“你妈?”诸尚杰面露难色。
“对呀,楚信说你不能去医院,可是你当时真的很吓人,我就??”
诸尚杰苦笑了一下,真是牵扯的人是越来越多了,还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解释昨天的事,这会儿又把她妈给牵扯了进来。
“你放心!我妈不知道你怎么受伤的,也不知道你贩毒的事更不会跑去揭发你!!”
诸尚杰的表情让杨妮心里非常不舒服,自己莫名其妙的卷入了犯罪事件,还未与他理论并千方百计的救了他,他现在是什么表情啊。
气氛有些尴尬,俩人对视着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你——恨我吗?”诸尚杰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有些事情总要面对的。
“为什么是我?”杨妮答非所问。
“对不起!”诸尚杰喉咙发紧,有些酸涩。
“为什么是我?!”杨妮低声质问:“为什么选我们去帮你做这么肮脏的事情?”
“对——不——起!”诸尚杰伸手去抓杨妮的手,被她挥手挡掉,她用力过猛打到了他的伤口,他发出一声闷哼。
“啊,你怎么了,对不起,对不起。”纱布上渗出的淡淡的红色让杨妮局促不安。
“如果我说我是第一次碰冰,你信吗?”诸尚杰趁机抓住了杨妮,注视着她,他深邃的眼眸涌动着暗流,灰白干裂的嘴唇微张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杨妮望着诸尚杰眼神里的渴望,如鲠在喉。好想说是,我相信!可是理性的一面却让她保持了沉默。
诸尚杰放开她,失望的神情在他脸上一闪而过,快得几乎不易察觉。
“这就对了,以后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给楚信打电话告诉他我醒了。”
他的声音轻轻的,若有若无,搅得杨妮心里空劳劳的。
接到电话不久楚信便赶了回来,他除了带回了杨妮要的东西还带回了早餐,杨妮看到早餐才发现自己早已饥肠辘辘,她躲到一旁安静地吃着早餐,听着他俩的对话。
“外面怎么样?”
“浩哥放话说——如果三天不把货交出来,就算撕破脸也要讨个说法。”
“那你查的怎么样了?”
“咱们这边没问题,我昨晚把看货的几个兄弟全都问过了,问题不是出在咱身上,就怕——”楚信故意压低声音好像怕杨妮听到。
“那你就小心去办,不要叨扰不相干的人。”
“彭少那边要不要知会一声?”
“这件事既然我帮他揽了下来,就让他参与的越少越好。”杨妮看不见诸尚杰的表情,但从他的声音里能够听出好像他有很多无奈。
“那您的伤怎么着也得养一段时间,彭少要是问您怎么还不回锦州,我怎么回?”
“??”
突然声音变得模糊,对方好像故意压低了声音,杨妮耸了耸肩心想:切!还怕我听见,我本来就没打算和你们同流合污,正准备拿着楚信帮她买的东西离开这间房间避嫌,却听见这时楚信说:“那,她怎么办?”
杨妮感觉到楚信正朝她看来赶紧低头佯装继续吃东西。
“她得待在这儿,阿浩认得她,事情还没摆平让她出去,恐怕??”
杨妮心头一沉,立刻撂下早餐,凑过去,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等一下,我的包昨晚忘在那儿了,手机里有我爸妈,外婆和很多朋友的信息,他们不会有事吧?”
她紧张的神色惹得他俩相视一笑,楚信诡异地摇摇头说:“你电影看太多了。”
杨妮疑惑地扫视着他俩,仍然不放心地问:“什么意思嘛,你们不许骗我哦,如果我的朋友有危险——”
“你的朋友有危险你就怎样?”楚信打断了她。
“我,我,我就报警。”杨妮脱口而出,在场的人都稍事一愣。
本想逗她玩玩没想到她打算报警,楚信有点愤愤道:
“他们的目的是那批货,不是绑架杀人。四爷答应帮他找到,就一定会做到,只是三天时间有点紧迫。杨妮儿,既然你问到了,我也就明说吧,会不会是你们公司里的人掉了包,你有没有怀疑的对象?”
杨妮一听就气不打一处来:“楚信,你什么意思,合着你现在怀疑是我们把你的东西偷了是吧?我们还没找你算账呢,凭什么拉着我们帮你做这缺德的事情!”
楚信听了杨妮的话一改往日的温文尔雅,有些愠怒道:“杨妮儿,我告诉你,别急着把自己撇清楚,当初可是你来酒店找我,求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的。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你也是同伙!”
“你——”同伙两个字气的杨妮脸涨得通红,眼睛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像一只被激怒的小狮子,恨不得扑上去把楚信撕成碎片。
良好的教育加上外婆的引导让她从小是非分明,一直秉承着追求真善美的真理活了二十多年,怎么突然一下子她就成了毒贩的同伙,道德底线让她实在无法接受这顶帽子。
她和楚信僵持着,楚信眯着狐狸眼挑衅地看着杨妮,丝毫没打算向她道歉。
“楚信!”突然诸尚杰发出一声低吼,像一声闷雷响遏行云。
杨妮和楚信在惊吓中同时望向他,只见他眉头紧锁,握手成拳,一副很痛苦的样子,杨妮只当他是用力吼叫牵动了伤口,赶紧俯下身帮他检查。
楚信却朝隔壁房间跑去,紧接着就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
杨妮冷笑:“哼,这就是你的好秘书,等你好了,赶快炒他鱿鱼。”她反复地查看绷带发现并没有太多的血液渗出,他怎么疼成这样,看表情也不像是装的。
突然一下子冒出来的汗水将他额前的头发打湿,一缕一缕的贴在脸上,杨妮用毛巾不停地为他拭去脸上的汗水,看着他痛苦的表情无能为力。
没一会儿楚信风风火火地跑回来,将一个的说绿不绿,似褐非褐的东西塞进了诸尚杰嘴里。
“你喂他吃什么?”杨妮紧张地问。
楚信没有搭理她,自顾自地在一旁忙着手里的事情,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香炉,又从一个小香盒里舀出一些粉末,在香炉里点燃。
片刻间一股隐隐约约的沉香味飘出,香味清幽绵长。杨妮瞪大眼睛盯着楚信,暗示他如果不给她一个交代就没完没了。
楚信回头再看诸尚杰,发现他脸上的表情舒缓了少许,于是长吁一声,这才不慌不忙地对杨妮说:“他有习惯性胃痉挛,心情,压力,外在原因等等都会引起胃部肌肉抽搐。”
“啊?所以呢?你刚给他吃什么?不会对他,和伤口有副作用吗?”杨妮一口气抛出一串问题,她表情非常严肃,她严重怀疑楚信给他服用的是毒品。
楚信好像每次都能看穿杨妮在想什么,他故意文绉绉地说:“伽南香粉做的药丸。”没等杨妮发问,楚信继续说道:“《本草再新》曰:治肝郁,降肝气,和脾胃,消湿气,利水开窍,另《医林纂要》注释:凡一切不调之气皆能调之。”
杨妮翻了个白眼儿,竖起大拇指对楚信说:“了不起!背得好!既然你搞定了,那你看着他吧,我闪了。”说完拎起交代楚信买回来的东西,嘴里嘟囔着:“伽南香~~,不拉不拉不拉~~唧唧歪歪~~说沉香不就完了吗?”头也不回的拂袖而去。
杨妮需要一些空间整理一下,突如其来的这些事情对她来说有点超出心里承受范围,她需要冷静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