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将军每天回到府里就只是一个人静静地锁在屋里;再或者,吩咐他沏一壶茶甚至备一些酒,送到宁朔林里。而他,总是自己一声不吭地疯狂舞剑。
皇上喜欢看将军舞剑。黎书大概能猜到将军那么疯狂地舞剑是为了什么。可是,也正是因为知道,他才总是会忍不住心疼将军。
皇上怎么会舍得抛下将军,他怎么忍心……
宁朔将军府。后庭。
“黎影!你给我站起来!”
师丹一路把黎影拽到了书房里,狠狠地把他摔在了地上。半晌,却是不见黎影有任何动作。
黎影心如死灰,自然也是面无表情,不愿回应师丹。其实,是无力回应罢了。
“你就算伤心欲绝痛得快死了又有谁能看得见?!你给我振作起来!听见没有!”师丹狠狠地走上前去蹲下身毫不留情地揪住黎影的衣襟放声大吼。
因为担心而来的黎书一直瑟缩立在门外,不敢推开;只咬着下唇屏住呼吸听着屋内的情况。
“师丹……”
“别用这么要死不活的声音叫我,我不爱听!”师丹恶狠狠抬起黎影的下巴,目光凌厉地直直看进了黎影的眼底。
“黎影,这不像你,这不是你!”师丹加大了捏着黎影下颚的力度,用力到指甲都浅浅地嵌入了黎影细嫩的肌肤里。
师丹的指甲尖端细微染了血,而黎影却是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痛么?呵呵,不痛。心都已经死了,怎么还会感受得到这点微不可察的细碎痛楚。
“黎影,你就这么低头了吗?就这么认输了吗?!”师丹紧紧捏着黎影下颚的手依旧没有放开。
“他们两在那里逍遥快活,你在这里半残不死!天天跟在他们身后像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你以为你假装看不见就万事大吉了吗?!”
“凭什么委屈自己睁着眼睛装瞎子!你在怕什么?他们如何恩爱如何缠绵都与你没有分毫关系,你非要去在意那些做什么?!”
“真要那么伤痛欲绝的话就振作起来潇洒给他们看啊!大汉朝哪条律法规定只许他们两人逍遥自在,不许你黎影欢喜过活!”
“你这么行尸走肉地下去你以为谁还会心疼你?!刘欣吗?!你自己也看到了,他是怎么对你的!看着你低声下气去伺候董贤,你可见他心疼你一丝一毫了?你还在期待什么?别傻了黎影!”
师丹吼完一堆话,狠狠地放开了钳制住黎影的右手,重重地甩袖起身。
师丹站正俯视跪坐在地板上的黎影,沉声叹气。而黎影沉默了一阵之后竟是没事人儿似的扯开嘴角,叹道:“师丹,你言重了。”
师丹愣了一下,正在平息的怒火蹭地又往上窜。
“言重?我言重了?!我哪里说得不对了吗!”师丹握拳更大声地吼道。
黎影缓缓起身,摇晃不稳地坐到了身侧的椅子上,两眼依旧无神地看着师丹,柔声道:“师丹,你别这样。董公子他不是日日如此,只是今日一次,你不要小题大做……”
“董公子?!你别在我面前提这三个字!”师丹一听到董贤的名号就气不打一处来。
“黎影,你怎么会这么傻他让你去给他当御前侍卫你就去了?!那样的人,你怎么还会这么痴傻地去追随?要多难看你才甘心!不要让自己不得善终!”
师丹真的不能理解黎影。外出巡视回来之后便听说黎影被调到刘欣身边做了御前侍卫,当时他就满腹疑虑。
刘欣怎么能作出这样的事来?黎影又怎么会乖乖接受了!别告诉他什么君命不可违,那一套说辞在他这里没有半点儿说服力!
“师丹,御前侍卫不是欣……不是皇上封的……”长日习惯,脱口叫出的还是欣。呵呵,要改口,需要时间啊。
“你说什么?”师丹诧异。不是皇上?怎么就不是皇上了?圣旨可是直接传到宁朔将军府里来了呢!
“是太后。”黎影抬头终于是用了正常了一点的眼神看着师丹,淡淡道,“是太后的意思。不是……皇上……”
即使到最后,也依旧想为刘欣辩解一些什么。即使那已经没有什么意义,却还是忍不住做了。
“太后?!”这个师丹倒是没有想过。这段时间以来,师丹没少吃傅瑶给的苦头。
刘欣时而不愿上朝,傅瑶便直接隔帘坐镇。她老人家可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不止一次地给过他好看。
比如说:师丹,这次你的限奴令又是怎么回事?上次限田令的事哀家没有跟你计较,满朝文武也没有谁跟你计较;怎么,这刚消停,又心痒痒了?
又比如说:师丹,哀家听说边境一带近来略有动荡,你是不是该披挂盔甲前去观瞻一番?
还比如说:师丹,哀家看你也是心力不足,想来是朝廷事多且杂,让你太过劳累了,你昝可告假府中,不必日日上朝。
总之,傅瑶一度联合朝臣排挤打压他。而刘欣,面对傅瑶明里暗里的意见建议,总是置之不理充耳不闻。
可是傅瑶毕竟是傅瑶,迁就刘欣并不代表也能宽恕师丹。
苦头还在后面。可是现在的师丹又哪里还有心思去在乎那些?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黎影这般沦陷……
“黎影,太后跟你说什么了?”师丹赶紧收回思绪,转回正题。
“没什么,没什么……只不过,说了一个很长很长的,很动人的,故事……”黎影撇嘴轻笑。
对,他听到的,确实是一个感人至深的动人故事。
“别跟我打马虎!”师丹怒道。
“呵呵,真的没事啊,真的,只是一个故事。听起来,都让人觉得像是沉浸在了一片无垠的梦境里。想醒来,却又不忍睁开眼睛。”黎影像是没有听出师丹语气里的不快,依旧自顾自柔和地说着。
“黎影,我再问你一遍,太后都跟你说什么了!”你不说,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你究竟是因何而痛,又是痛在了哪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