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出巡（一）

未央宫。宣室殿。
“孙子严，楚君宾，这次的邯郸出巡，只要你们跟着就好，其他人一律不允许随行。”刘欣坐在宣室殿正座上看着面前站着的两人不容抗拒地说道。
“皇上，这么突然的决定，这……都向帝太太后报备过了吗？”孙子严有些不安地蹙眉问道。
“怎么，朕要上哪儿去，还要一一向太后禀报让她老人家操心吗？”刘欣满脸不悦。自从上次和傅瑶进行了一番算是摊牌的谈话之后，刘欣已经多日没有到长乐宫里去给傅瑶请安了。
“皇上的动向自然是没有必要一一向太后告知，但这次皇上并不只是外出游玩，是以出巡为名到邯郸的。而出巡一事，牵涉到的问题礼节也就多了。所以，皇上切不可把出巡当作儿戏，还是小心谨慎为好。”孙子严的缜密话语，倒是让刘欣发了一些深思。
孙子严的话并不难懂。刘欣一旦出巡，很多人都会蠢蠢欲动。而现下最让人担心的便是长乐宫那位暂时失势的太皇太后王政君背后的家族；在那群王姓侯爵中，以王莽最为需要戒备。王政君虽然因为后宫争利惨败暂时失势于长乐宫，但是她的家人可都没有闲着。
就拿王莽来说。王莽平日里为人宽厚待人温和，这种敦厚善良的正直秉性暗暗吸引集结了不少的人心。刘欣平日里被傅瑶禁锢在手中，但对于基本该掌握的信息也是没有落下的。
眼下，最安全的方式便是声势浩大地出巡。虽然声势浩大必然是人多混杂。但，越是看起来危险的方式，其实也就是最安全的方法了。这么一来，皇帝的出巡举国皆知，那些想要趁机图谋不轨的宵小之辈要下手也就需要越加的注意。而做一番缜密的布控是很花时间和人力以及精力的事情，相信那些人不至于这么愚钝。
刘欣的出巡日期不会定得太长，说到底，找到了黎影刘欣就打算立刻启程回宫的。所以这短短几日的时间，无论是谁要布什么样的大局都是不大可能。
“皇上，还请三思啊！”看刘欣沉静思考，孙子严也知道刘欣是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即刻便追着进言，好让刘欣下定决心采纳自己的意见。
“皇上，在通报过帝太太后之后，微臣以为，皇上还应把左将军也待在身边。”一直没有说话的楚君宾突然开口道。
“带上师丹？”刘欣不解。
“以往的出巡或者代皇上到民间视察的事，都是由师大人负责监察和完成的。此番出巡皇上若是把师大人待在身边，才更能说服帝太太后，让太后相信皇上是有心务政，也就不会对皇上出巡的请求加以阻拦。”楚君宾说完，刘欣即刻便喜上眉梢。
“呵呵，君宾，还是你了解朕的心意！是啊，朕是不太没有把握能够说服太后让朕出巡的。这么一来，朕心里倒是有些底了！”刘欣龙颜大悦，“君宾，你吩咐下去，朕要传召师丹。”
“诺！”楚君宾领命退下。
“子严，你也先下去吧，朕会去向太后禀明情况的。”刘欣说着，把孙子严也屏退了。
黎影，朕很想你，想得都快发疯了！朕等不到你自己回来了，谁知道那会是什么时候呢？再这么等下去，朕恐怕都要忘记你长什么样子了呢，呵呵！怕了吧，所以啊，你要赶快回来，回到朕身边，把你自己狠狠地刻在朕的身上，眼里，心底。这样，朕就永远都不会把你忘记了。
朕很快就来找你，你再坚持几天，等着朕。然后，随朕一起回宫，好不好？
在空荡的宣室殿里，满屋子地回旋着刘欣对黎影思念的声音。刘欣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期盼着。黎影不在的这些日子以来，刘欣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放空了，没有一丁点的存在感。
“臣，参见皇上！”师丹突然的声音打断了刘欣正飘飞着的渺渺思绪。
师丹其实已经进来快两盏茶的时间了，只是刘欣坐在上面一直沉浸于自己的思绪里所以没有注意到。看着刘欣脸上时忧时喜，或失落或梦幻地不断变换的表情，师丹看在眼里，感在心底，五味杂陈，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哦，师丹，你来啦。”刘欣收回注意力，看着眼前身着月白长袍优雅站立着的师丹，微微一笑。
“皇上何事召见微臣。”师丹脸上的笑一如既往，可看着刘欣的眼睛里透出的神采却突然间让人觉得陌生了。
“哦，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朕打算两日后要出巡邯郸，希望你同行。哦对了，待会儿陪朕到太后那里去报备一下。”刘欣轻描淡写一句带过，尤其是最后一句，刘欣说得巴不得师丹没听见似的。然而刘欣眼中闪过的眸光却是让师丹一下子便明白了。
“臣遵旨。”师丹没有过多的废话，乖乖领命。
出巡邯郸？呵呵，是去看黎影吧。黎影到邯郸巡视已经近半个月，到现在都还没有要回来的消息，刘欣一定是担心得不行了。不过话说回来，想必皇上也清楚，既然是太后把黎影弄出去的，那么肯定是不会让他这么快就回宫的。
其实，师丹倒很是羡慕黎影，他不愿意面对痛苦了就可以躲得远远的，谁都管不着。更何况这还是帝太太后把他支离长安的，连皇上都无可奈何。这不，想念心爱之人了，既不能明着与太后对抗把人家叫回来，那就只有自己亲自到其所在之地去看望了。
而刘欣想要去邯郸，没有合适的名目，那么，就只能找合适的人充当那个借口了。师丹长年替刘欣侦查民情，师丹要外出巡视也就顺理成章。就说近来皇帝陛下也觉得有必要亲自关心关心民间疾苦了，所以要和师丹一起外出当作学习，这样也就可以算是个充分地理由了。
当然，太后她老人家不是傻子，刘欣这点小心思是不可能逃过太后的法眼的。但只要有师丹作保，这件事实现起来也就不会那么困难。
思及此，师丹更是无奈地笑开了。黎影啊黎影，你究竟何德何能，得了一个帝王这般的宠爱呢？呵呵，我师丹若是能得你半分幸运，也就满足了啊……
“师丹？你怎么了？”看着师丹领旨后一直呆愣在原地，刘欣以为师丹哪里不适，担心地开口问道。
“呃，臣失态了。臣这就退下，稍后再与皇上一同到长乐宫。”师丹垂首道。
“不用这么麻烦，朕的奏章很快就批阅完了，你就在这里坐着稍微等一等朕。”刘欣顺口说道。等抬头看到师丹犹豫的身影，刘欣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刘欣突然很想扇自己两个耳光，他和师丹现在是什么情况，他怎么还能这么安然自得地与他独处一室呢！
“臣遵旨。”没等刘欣尴尬完，师丹倒是先整理好姿态淡然地寻了个位置坐下了。末了还端起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沏给谁人的凉茶若无其事地饮着。
刘欣刚想阻止说那是之前孙子严他们觐见时候喝过了残茶，看着师丹迅速而淡定的掩饰模样，也就没好再说出口。
师丹在强装镇定，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那一夜的事，刘欣相信师丹也不可能那么轻易地就掠过。虽说是此生最后的一晚，但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更无法忘记的不是吗？
还好所剩的奏折真的不多了，刘欣还能勉强地集中精力去批阅。落下最后一笔，刘欣松了一口气，慢悠悠地卷起了竹简。
“走吧，师丹。”师丹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本书也在看着。因为太过于专心，竟然没听到刘欣在叫自己。
“师丹？”刘欣走到师丹跟前俯视着师丹专心读书的头顶再叫了一声。
“啊，呃……皇上……”一抬头，看到刘欣正站在自己跟前，师丹吓了一跳，极其不自在地近乎于哼哼地应道。
“呵呵，走吧。”刘欣只轻轻一笑便先行走出了宣室殿。师丹则急忙站起身也尾随其后。
真的有些不一样了。自从那所谓的“最后一次”事件之后，刘欣和师丹之间暂时还没能回复到往日那般轻松坦然的关系。他们谁都还没有调整好自己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