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在龟岛上平安无事地过了一年:白天维多利亚女扮男装跟着哥哥在码头帮准备出海的水手搬运货物,艾尔萨也在酒馆找到了一份工作。晚上丹尼尔在酒馆露台上教维多利亚剑术———她坚持认为和一些粗野的水手打交道不能不学点东西。
这样的平静在一个平静的夜晚打破了。
酒馆露台。
丹尼尔凝视着艾尔萨美丽的侧脸,他透亮的蓝色眸子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他极力抑制着对她的爱慕,在她用那清澈空灵的眼瞳望向他时,终于爆发。
他慢慢靠近她,微微颤抖着,他在害怕,害怕他深爱的艾尔萨会反感,从此离开他。
她愣住了,漂亮的眼睛惊讶地睁大,但她却不感到厌恶,反而惊喜地加快了心跳。
她闭上眼睛,感受着他唇上的温暖,也慢慢地靠近他。
他也惊喜地看着她,随后又甜蜜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切全部都被维多利亚悄悄的看在眼里,不知怎么的,就像什么被抢走了一样,她缓缓地转过身,像失了魂一般地走下楼梯,走进大厅。
今晚甚是拥挤,烛光闪烁的酒馆里,几乎每张破烂不堪的椅子都被人霸占着,她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找了个瘸腿的椅子坐下来。维多利亚并不讨厌艾尔萨,只是觉得心里出奇地空荡荡的。哥哥不再只会保护她了,他有了别人……她用空洞的眼睛盯着一群围坐在长桌前的男人。
“五磅!”突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紧接着她听见铜托盘中扔进骰子的“当啷啷”的声音。赌博!她断定。她用胳膊肘撑起身子,伸长脖子朝那边望去。
“嘿!那边那个娘娘腔,有胆量过来赌一把吗?”一个醉醺醺的赌棍显然跟别人赌的几把都赢了,想另外找个对手赌一赌呢!
她压低帽子,来到长桌旁,一个人给她让了一个位子,她下巴一抬,坐了下来。
“你赌多少?”说完这句话,他把左腿向前一伸,做出一副没有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开始摇晃起那只脚来。
她解下一个钱袋子,从里面拿了五磅,扔到盘子里。那个赌棍也做了同样的动作。
“你先。”赌棍舒舒服服地靠在木头椅背上。
她将骰子往天上一抛,骰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了铜盘子里。
三点。
‘看来你的运气还不怎么样嘛!“赌棍更得意了,将骰子掷在铜盘里。
两点。
“什么?这不可能啊!”赌棍咬咬嘴唇,“再来”
维多利亚坐直了。
骰子掷出。
她又赢了。
“全部赌上!”就这样他连下了七次注,输了七把,盘子里堆着满满的钱。所有人都惊呆了。就连女侍应也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全神贯注地观看着。
“不管怎么样,你也该输一次!上帝不可能永远眷顾着你!你敢不敢再赌一次,把你的钱全部赌上?你看,这是我所有的钱,我把这些钱都用来和你赌!”他在腰间解下一个小布袋,从里面的声音听起来像一袋满满的金币。
“放进去吧。”维多利亚平静地说。
赌棍抓起骰子,但是迟迟不敢扔出手,久久地摇晃着。
全场鸦雀无声。
骰子掷出。
“十一点!十一点!”赌棍高兴地反复喊着。“我是十一点,你看见没有!你输定了!”
她心里有些微微紧张,毕竟十二点是少中至少。
一片惋惜、感叹之声震撼了整个大厅。
骰子显示的是十二点。
那个赌棍的脸色顿时变得蜡黄,两个眼珠子都快要从眼眶里蹦出来了,好像是两只玻璃球一样僵硬。他一边慢慢地站起身子,一边痛苦地喊着:“我真是倒霉啊!”一边趔趔趄趄地走出酒馆。
维多利亚从托盘里拿起那袋金币,别再腰间,又把剩下的钱倒进了原先干瘪的袋子里,袋子变得鼓鼓的。她飞快地奔上楼去,远离了那群嫉妒着她的运气的人。
丹尼尔和艾尔萨已经睡了,他们幸福地拥在一起。
她蹑手蹑脚地将钱塞在床底下,自己躺在床上。
一笔巨额财富来临的兴奋平息了后,那件事又充斥在她的脑海中。
维多利亚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太小孩子气了,为什么总要哥哥保护自己呢?自己明明已经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了,总得给他们留点空间,明天早上就走。她想道。对,明天早上。
这天还没亮,维多利亚便早早地起了床,丹尼尔和艾尔萨还没有醒。
维多利亚从床下摸出那两个大袋子,为了不发出声音,她小心翼翼地将满满的钱袋倒出了一大半在桌子上,又将装金币的那个袋子放在了瘪了许多的袋子里,系在腰上。
她拉开那扇原本咯吱作响的门,木门似乎也知道她的想法,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拿起靠在门边的剑,插进皮带里。她走下楼去。女侍应用手托着下巴,坐在收拾干劲的桌子前,用一根手指无聊地击打着桌面,发出哦“扣扣”的声音。
“有纸和笔吗?”维多利亚轻声问。女侍应指了指一个看似是店里最贵重的东西——一个红木柜子。
维多利亚拉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卷粗糙的莎草纸和一只断裂的木笔。她沾了沾墨水,在纸上写道:
我要走了,去外面看看,不能总依赖哥哥呢。桌上的钱你放心使用,它们是靠正当手段赢来的。
1656年5月9日
维多利亚上
P。S。(又及)希望你和她幸福。
维多利亚卷起羊皮纸,沾上糨糊,交代女侍应一点要交给丹尼尔,说完又给了女侍应一英镑。
维多利亚来到码头,四处张望了一下。一个地方似乎聚集了许多男人,她来到他们旁边。一些人乱哄哄地抢着一只破烂的羽毛笔在一卷拖地的羊皮纸上签名。维多利亚拍拍前面的一个人,问:“这是在干什么呢?”
“这是在招募水手呢!”那个人指指海上一艘漆黑的大船,“喏!就是那艘,‘死亡深渊’号。”她往他指的方向望去,那艘漆黑的大船的船头印着烫金的几个大字‘死亡深渊’,她敢肯定这是一艘海盗船。
在这个年代,规规矩矩的劳动中,工作劳累、工资微薄,而海盗却获得快乐、自由和权力,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被绞死时接受人们轻蔑的几瞥罢了。她心里想着,于是,她看都没看船上的明文规矩,果断地在羊皮纸上签上了“维克多?陶德”,然后随着一群海盗上了船。
她在船上张望着,希望在船起锚前,能看见哥哥出现在港口。这个时间他应该出现了,可是他迟迟没有来。船起锚了,刚才那个招募水手的人开始分配任务。到她的时候那人鄙夷地看了看她瘦小的身躯,塞给她一把油乎乎的大木刷子,让她沾点水就开始刷。
维多利亚在甲板上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装着海水的桶子,上面漂浮着几根油乎乎的海带。她推着那个桶,把它又拉又拖地弄到了甲板中央有污渍的地方,沾了沾水在地上刷起来,可地板上的污渍像存在了几个世纪一样顽固地呆在上面。
维多利亚一气之下直接把水泼在了上面,污渍仍然比树袋熊粘得还牢。水桶空了,她只好再去打一桶。她路过船长室时,里面传出了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她好奇地靠上去。
“还差多少了,大副先生?”一个嘶哑的声音问。
“还剩三十个,先生。”大副回答。
“这回招募了多少个?”
“四十个,先生。”
“很好,我马上就可以变回人了。薇薇安可真是贪心,让我找一千个灵魂给她才会帮我。唉,要是当时没有被转化成吸血鬼,也不会有那么多麻烦事。晚上叫一个人到船长室来找我,我饿了。”
维多利亚大大地吃了一惊,这艘船的船长竟然是传说中的吸血鬼。虽然她从来不敢相信真的有这种东西,但在这个年代没有人会轻易承认自己是吸血鬼,因为一旦别人听到这件事情,就会马上把他绑在柱子上烧死。维多利亚咬着指甲,心里盘算着告诉她的伙伴们。
晚上他们聚在一个宽敞的船舱里,果然,大副叫了一个倒霉的人出去了。
“伙计们,你们知道他干嘛去了吗?”一个人疑惑地问道。
其他人都摇摇头,维多利亚说:“我知道。”
她把白天听到的事情跟他们讲了一遍。
“你叫我们怎么相信你呢?”一个人粗声粗气地说。
“不信的话,你们跟我来。”维多利亚站了起来,打开木栓,推开门。
他们对视了一眼,跟着她走向船长室。
船长室的门虚掩着。他们透着门缝往里面看着。刚才被叫走的那个人正绑在一根柱子上,嘴被塞得严严实实的,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正拼命挣扎着。
吸血鬼船长从黑暗中伸出一跟苍白的手指,抚摸着那个人的脖子,似乎在想从哪里下口。
忽然,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露出它的大尖牙,使劲往那个人的脖子上咬了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享受地吮吸着……
不一会儿,那个人的皮肤变得皱巴巴的,指甲和眼球摇摇欲坠,他简直成了一具干尸。维多利亚猛地捂住嘴,她从来没见到过这样惨不忍睹的画面。她慢慢地转过头,所有的人脸上都充斥着恐惧和诧异,她招招手,示意他们赶紧回船舱。
“看到了吗?如果再不采取行动,这就是我们的下场!”她扫视着每一个人。
“叛变?”
“对,叛变。”维多利亚赞许地说。
“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明天正午,别忘了,他可是吸血鬼。”她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