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从学校出来,正准备去医院,忽然接到曾界的电话说季蓝高烧不退,情况不佳,江小枫心跳漏了半拍,第一个反应就是给大神打电话。
等大神出来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
季蓝病房外面的小客厅都是人。她走进去问:“现在怎么样?”
曲方云俊容冷冽,“一直在发高烧,怎么都退不了。”
“怎么会突然这样?”江小枫慌了,想进去看季蓝。
曲方云拦住她。“她刚睡安稳。怎么会这样,应该问……你吧?”说着冰锐的目光射向站在门口的夏清空,“跟你讲电话前她都好好的,今天就变成这样。烧得人都糊涂了,还喊着你的名字。你夏清空倒是两袖清风。”
夏清空闻言,脸色一变,瞬间铁青了脸。
曾界走上前来,冷冷的看着他:“我不知道你纠结什么,但是季蓝如果因为你出了什么意外……我不绝不会罢休。”
“他们两个的事,我们也插不上手,给他点时间吧。”江小松拍拍曾界的肩膀把他拉走了。
深夜,病房内只留了一盏小黄灯在角落。夏清空倚靠着窗边,望着床上脸色发白的季蓝,眼神冰冷而专注。
“之前你生怕她离开你,现在她好了,你却把她放一边置之不理。夏学长,我不知道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但是我看见她明明看不见却还是往窗外张望的样子我很心疼,我看见她烧到神志不清还喊着你的名字的样子我很心疼!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的吗?如果你已经不喜欢她了,你直接跟她说,她绝对不会纠缠你的。但是如果你还喜欢她,就不要让她难过。”
几个小时前,许呈雅的话仍在耳边回荡。
他冷冷一笑。
喜欢?
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那喜欢一个人是怎样?像季蓝这样吗?
他几乎下一秒就嗤之以鼻。
忽然床上的人儿轻咳了起来。他心里想着冷眼旁观,脚却瞬间朝她迈去,两步就到了床边。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已经不由自主的俯下身去探她的额头。
烧退了许多,但还有些微烫。
身后的灯光被他挡住,她细小的脸就藏在他的阴影下,眉头微皱着睡得不太安稳的样子。他怔怔地看了她很久,久到忘了时间。他猛地别过头,握紧拳头想走回窗边,双脚却像被钉在原地一般,一步也无法离开病床。
他害怕失去她,同时又恨透了她的绝情,无法原谅。
他僵着身,忽然床上的她又轻咳了一声,他猝然转过头去。
只见她眼皮轻轻颤着,就睁开了眼睛。
斜光琉璃目,七窍玲珑心。
五年前那一瞬间,他就是这样被她迷惑了,再也移不开视线。
哪怕到五年后的今天,被她的绝情伤了又伤,面对她失去神采的眼睛,他竟然还是无法自控的怦然心动。
季蓝有些意识不清,费了些力气才反应过来,眼中漾起微微笑意,“……是你吗?”
夏清空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她看不清自己。收拾情绪,他低声说:“怎么知道是我?”
她的唇角笑意微澜,夏清空看得入迷。只听她低迷软软地说,“味道。”
嗯?
她轻轻说:“你的味道。”曾经一次次闯进她的感官,深刻到她几乎不需要辨别就能反应。
“你……是不是不高兴?”
几乎有半个月没有跟她面对面说话,此刻她的吐息就在面前萦绕,一股亲吻她的冲动逼得他不能理智。
他直起身远离她,回答道:“没有。”
感觉到他骤然疏远,季蓝心里微涩。“那你为什么不来看我呢?”
她苍白的脸上神情落寞而倔强,夏清空瞬间就心疼了,却又涌起一阵不甘心。
“你不需要我。”
他说什么?不需要?
看见她露出疑惑的神情,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来。
“我对你来说,根本可有可无。无论我多在乎你,无论我如何用尽手段挽留你,对你来说,我都只不过是你从来不需要犹豫就能扔掉的存在。既然如此,我来不来看你有什么区别吗?”
“你怎么可能可有可无?”季蓝完全懵了。
“你还要狡辩!”
她那封信里的平静和淡漠像把钢刀狠狠割裂他的心,上面的一字一句都刻骨铭心在他的记忆里,每一个夜深守在昏迷的她身旁,他就会回想起来。仿佛她的声音就在耳边。
“你说‘不要留,不必留’,你说这些话的时候可曾有过半秒钟想到过我?你决定割舍的时候你可曾不舍得过我?对,你当然舍得,你怎么会不舍得?是我一厢情愿,是我高估了自己。你的去留从来轮不到我来左右,哪怕你明天就不在人世也跟我没有半分关系,你可以抱着将死之躯冷眼看我贪图着你的温暖和温柔的笑话,下一秒潇洒转身就离开我!在你眼中我只是一个演独角戏的跳梁小丑,我夏清空被你玩弄于鼓掌之中你高兴了满意了?”
季蓝如遭雷击,窒息般不敢相信——他在怨她……他果然怨她!
“可我就是犯贱在这个地步,就是作践到明知道我对你分文不值可一听江小枫说我就巴巴的跑过来。”夏清空怨怒地瞪着她,眼见她的脸色一寸寸苍白铁青,眼眶中泪眼盈盈,心中却没有一丝快慰,只有心痛!
他不该说出口!他不该让她知道!她已经这么羸弱,怎么可能还受得住这样的伤害?他每次都说不会再让她难过,可是每一次都在狠狠伤害她!
快点闭嘴,不要再说了!
“我就是这么自私的人,既然你不要我,那我也不要你!反正没了我,你还有你那青梅竹马的阿界,我对你算什么?”
那双琉璃目慢慢充血,变得血红,眼角豆大的泪珠滑落,眼眶赤红得让人错觉她会流出血泪。
她就那样瞪大眼睛凝视他,对他所有伤人侮辱的话没有反击,只是那样难过地望着他,好像她真的望得见他。
夏清空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他控制不住自己,她一定很恨他,恨他这么卑劣,恨他这么残忍,她不会再爱他,不会再像以往那样说要超越他时用欣赏和钦慕的目光看他,她会蔑视他,鄙夷他。
他未曾觉得自己这样卑微。
可是既然她再也不能爱他了,那就让她更加恨他,加倍的恨他,从此最好绝情到老死不相往来。
让她……忘记他。
“我斗不过你季蓝,你季蓝手段高杆工于心计,我怎么斗得过你?全天下的男人都斗不过你,就连曲方云那么绝情的人都对你服服帖帖,你果然就像别人说的那样,人——”
“夏清空。”
就在他即将说出最不可挽回的话,就在最后一刻,一个柔软的声音打断了他,很细微的呼唤,却还是轻而易举的将他不能自控的狂暴截止。
那声音像藏地传来的铜铃声,极致温柔而伤感,“夏清空……”
“夏清空……”
她声声的呼唤仿佛柔软的海潮将他所有的怨恨和埋怨吞没。
他知道自己逃不了了,再也逃不了,如果她只给他绝情,他只能困死在她的绝情里,如果她给他温柔,他也只能溺死在她的温柔中……
从来,就对她毫无抵抗力。
季蓝只觉得心底无尽的疼痛,内疚和自责。
几年前江阿姨的话闯进她的脑海:“如果所有的感情都这么内敛,对方就无法察觉你的心意。即使你深深爱着对方,对方也会因为不能感受到你的感情而误会你。”
果然一语成谶!
她痛彻心扉,心像被撕裂开来,却发不出一个字。骤然间一阵灼热的气息压下来,男性气息疯狂肆虐的席卷而入。炙热的手掌捧着她的双颊,指尖感觉到那濡湿的泪痕,他一边疯狂而霸道地吞噬着她的气息,一边温柔地用拇指轻擦她的眼角。
“别哭……是我不好,对不起!我不该乱发脾气……对不起……”
重重地喘息着亲吻她的眼角,将睫毛上沾着的残泪仔仔细细的卷入唇中吞下。
她的泪,是苦的。
夏清空在那一夜,用自己的生命在心底发了一个誓:从今往后,她有任何苦,他都先为她承受!他将用尽一生,去呵护她,让她开心,让她再无烦忧。
“啊——”一声嚎叫打破宁静的清晨,“抱歉抱歉!我什么都没看见!”
砰一声,房门被用力甩上。
跟在江小枫身后的曾界迷惑地看着她。
后者双颊刷一下通红,不停摆手,“没有没有,我没有看见季蓝和大神睡一起!”
曾界心底一抽,仿佛有根细针一瞬间扎在心上。是刺痛。
他牵起嘴角想说些话,终究咽喉如锁。
千回百转,所有情绪化成一丝苦涩染在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