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时间般的朋友（下）

后来她们又逛了其他地方，许呈雅买了个很精致的打火机和香水给她父母，还去了当地很有名的一家火柴盒店，精心挑选了好几盒火柴盒送给她的弟弟许呈飞。
季蓝以前不知道有人会收藏火柴盒，甫一进店就恍如置身童话天堂一般，各种精美的火柴盒缤纷陈列，她看得津津有味，忍不住也买了好几个。
许呈雅笑她：“你怎么也像个小孩子一样。我弟今年高二，十七岁，平时都挺稳重的，但是每次一说到火柴盒就像小孩子，跟你现在一个样。”
季蓝赞赏的点点头：“我有个好朋友也喜欢收集东西，集邮。有爱好的人都是不错的人。”
“这是什么歪理？”许呈雅好笑地看着她。
季蓝认真的瞪眼：“才不是歪理！一个人要热爱生活才会有爱好，一个热爱生活的人能差到哪里去？”话毕，扬了扬眉勾起嘴角一笑。
刹那间电光火石，许呈雅猛然间想了起来：“对了季蓝，你是那个最佳辩手吧？对吧？”她怎么会到现在才记起来呢！第一眼就觉得很眼熟啊！
季蓝笑了笑，没说话。
许呈雅也对她笑一笑，拍拍她的肩膀，心照不宣。
之后回到酒店，许呈雅看着季蓝整理买回来的礼物，忍不住感概：“做你朋友可真好啊！”水晶发夹和手工镂空连衣冬裙她说是给一个叫“江小枫”的好朋友的，一整套水晶林宝坚尼跑车模型是给“小松哥”的，仅次于那只古董表的就是那套邮票，她都不明白薄薄的几张小纸片怎么会值那么多钱，那是给“阿界”的。她还买了好几盒巧克力。
她的奖金不少，但是也花了一大半，可没有一样是给自己买的。这人对朋友真的是好的没话说。
“敢情你带个大空箱来就是为了装礼物回去的！”
“是啊！”季蓝头也不抬的回答。
“你不是来比赛的吗？”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嘛！”季蓝头也不抬继续答道。
许呈雅默然。这话还能这样用啊？
晚上的航班回国，到了首都上空时是晚上七点半，繁华的城市灯火辉煌，聚到脚下成了一簇簇微光，微微曳动。
从机场出来，外面的媒体记者已经围得水泄不通。季蓝早就在瑞士让曲方云帮她订了回南河市的机票避开记者，她只需要直接在候机厅等转机。临走前，她跟许呈雅轻轻拥抱。
“回去之后网上联系，有空要来找我玩！”季蓝说。
她们之前已经交换了电子邮箱的地址。对于这个并肩作战相互陪伴了一个月的战友，季蓝顿时心底生出不舍。
许呈雅也很舍不得。她没什么朋友，难得跟季蓝这么投契，却马上就要分别。她用力的点点头，拍拍季蓝的肩膀：“回去要注意安全，还有，多吃米饭！太瘦了！”
季蓝笑了，说好。两人道别。季蓝站在原地一直目送许呈雅，直到她消失在出口。
所有人一出机场就被媒体记者围堵，一群人一拥而上，很快发现这次大奖的冠军人物竟然不见踪影。钟教授把事前准备好的话非常流利地说出来，他对媒体说季蓝中午直接从瑞士坐飞机回了南河市，此刻已经到家了。记者只好放弃追击她的新闻，直接采访钟教授和其他队员。
许呈雅最后一个出来，见到这个境况，对季蓝的预感非常佩服，但更佩服她宠辱不惊的气度。
普通人这个时候肯定是巴不得所有人都来采访自己，把自己的光荣昭告天下。像这样不当一回事，转身安静的独自离开，恐怕只有她一个了。
晚上九点的飞机，季蓝在候机厅等了一个半小时才上机。很幸运，飞机没有误点，临上机前她发了短信给曲方云。
可能因为结束竞赛的原因，她非常兴奋，在飞机上也没有睡。下了机一走出去，就看见了来接她的曲方云和江小松。
两个男生上前把她的行李拉到手上。刚刚放寒假回来几天的江小松揽住季蓝的肩膀，骄傲的说：“好样儿的，咱们的冠军归来，明天我们回家吃大餐！”
季蓝神采飞扬，展颜一笑：“好啊！我要吃大闸蟹！”
江小松大手一挥：“没问题！明天等哥去给你弄最好吃的来！”
曲方云这时插进来，打断他们的美好幻想：“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其实她真的挺饿的。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在飞机上也没吃什么。后来三个人就在路边的大排档叫了砂锅粥和一些小炒撮了一顿。
第二天是周日，季蓝辛苦熬了一个月，一觉睡到下午才起床。下午四点的时候江小松来接她去吃饭。
季蓝换了季持青之前给她买的新的冬衣，套上深蓝色的斗篷就跟江小松出门了。
他们的车直接从停车场出来，经过公寓门口的时候，季蓝看见前面有很多记者，还有不少人拿着摄影机。
季蓝叹了声气：“唉，给保全的人添了很大麻烦。”
“他们习惯了。海心公寓里面住的都是大人物，一天到晚都会有记者在外面埋伏，只不过你这次新闻比较大，人就多了点。”
季蓝好奇了：“什么大人物？”
江小松想了想：“去美国打职篮的那个XXX你知道吧？他爸爸妈妈就住在你楼下，16楼。他有时候也会在这边住。”
季蓝骇然：“不是吧？”超级大球星啊。
江小松淡定的点点头：“是真的。清空也认识他们家，还一起打过球呢！”
季蓝眼睛瞪得不能再大了。怎么一件比一件惊人呢？夏清空竟然认识那谁谁谁，还一起打过球……等一下，能跟那谁打球，那他的篮球不就很厉害？
似乎看穿季蓝在想什么，江小松轻松地说：“是啊，清空篮球很强，是我们校队的。”
某季再度无语了。大神有什么是不强的啊……
去到江家，曲曾江三家都到齐，季持青早在十月份的时候已经先去北京交接工作。餐桌上果然准备了红赤赤的大闸蟹，季蓝看得直流口水。
他们很快开吃。大家都问到她参加比赛的事情，季蓝马上说到许呈雅，然后一直不停地说关于她的事情，眼睛亮的不可思议。
曲方云在旁边敲敲桌子：“先吃口饭。”一兴奋起来连饭都忘了吃。
季蓝哦了声，低头扒饭。
江小枫对许呈雅很感兴趣：“她拿了第二，那就是很聪明咯！”
季蓝点头，忍不住说：“是啊，她真的很聪明的，而且很酷！”
江小枫双目放光：“今晚在我家睡，我们跟她视频！”
季蓝一呆：“我只有她的邮箱，怎么视频？”
“笨蛋，这个世界有企鹅的嘛！”季蓝一直在半封闭式的一中就读，放假的时间常常要培训不然就是兼职，不像江小枫他们每天放学回家都能接触网络。不过即使能上网，季蓝也只是用来查资料而已。
晚上吃完饭，季蓝把礼物派了。
江小枫看到发夹和裙子，眼睛都亮了。
“没想到你平时不买衣服，眼光竟然意外的好啊！不错不错！”
季蓝汗颜。姑且当她是在夸奖自己吧。
把邮票和模型给了曾界和江小松，然后把手表给曲方云。完事之后，她跟江小枫手牵着手上楼跟许呈雅视频去了。
周一回到学校，升旗礼之后的朝会，校长把奖杯、证书一一颁到季蓝手里，又从旁边的礼仪队的女生手里拿过一束鲜花递给她，季蓝受宠若惊，都没手拿了。
接过鲜花的时候，季蓝用祈求的眼睛看着校长，悄声说：“校长，能不能不发言啊？求您了！”每回颁奖都发言，她就是最佳辩手也会词穷的。
校长心情极好，竟然很俏皮的抿嘴朝她眨眨眼睛，然后转身拿过麦克风。季蓝胆战心惊，校长大人啊，眨眼是答应还不答应啊，您给个明确回应啊……
最后她在校长长篇大论之后直接宣布：“今天就这样吧”时如获大赦。把花塞给旁边的礼仪队的女生，趁校长不注意直接闪人了。
接受着全校师生的注目礼回到班级的队伍里面，好不容易撑到退场，她马上跟曲方云并肩，借他去人气。
手里拿着奖杯非常惹人注目，本来也许没人看清刚才拿奖的人的样子，可手上拿那么大的奖杯，不就是告诉别人“我就是刚刚拿奖的那个人”吗？
“季蓝，曲方云！”身后是班主任高老师的声音。他们同时回身。
只见高老师朝他们两人点点头，示意他们跟她走。相视一眼，季蓝把手上的东西塞到曾界手里：“阿界你先帮我拿着。”
跟着高老师一路走到办公室。
老师比学生先退场，此时已经陆续进入了办公室，在自己的办公桌上坐着了。高老师在软凳上坐下，拿钥匙打开左手边第二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叠信封。说是信封也有些特别，比平时的信封大了两三倍。
她放在两人跟前，“你们先看一下。”
他们两个拿起信封，看见上面的收件人写着曲方云或是季蓝的名字，寄件人都是国内外的大学，竟然还有北央大学。
他们疑惑地看着高老师。高老师欣喜而欣慰地笑。
“都是各个学校送来的保送邀请函，你们两个是炙手可热啊！”她抽出北央大学的两封，摆出来：“这个不用考虑，应该也知道要选哪间学校了吧？”她望着季蓝：“再过一个星期北央大学有个保送生的甄试，本来想让你直接在首都等甄试，但是想想还是回来一趟好。你们回去准备一下资料，有什么问题就来问我，争取周三前交给我。可以吗？”
他们接过老师的资料，点了点头。他们走出办公室，物理老师拿着茶杯在窗边，感慨地说：“真是三十年都出不了这样的人才了！”
其他老师都深有感触的点头赞同。
两人从办公室出来，手里拿着保送的资料，沉默的走着。
已经上课的教学楼格外安静，经过教室的时候只听见老师讲课的声音。
学期末，入冬了，教学楼下面的椰树依然绿油油的，花坛的凤仙花也开得正艳。学校没什么人走动，偶尔能看见一两个逃了体育课跑去小卖部买东西吃的学生。他们步履匆匆，把脸藏进衣领里，头发被寒风吹的微微飘动。
老师在台上画双曲线，突然听见台下窸窸窣窣的都是悄悄话的声音，火气上头准备开骂，发现学生都看着窗外议论纷纷。他望出去，看见两个学生，一男一女，都是高高瘦瘦，神容清贵，即使沉默的走着，也有一种难以抵抗的魅力，让人无法移开视线。老师回过神来，看见底下的学生依然看着窗外那两个人，他也不说话。
等那两人走过了，消失在后门处，他才咳了两声，说：“你们要是能有他们一半让我省心就好了！看看你们这次模拟考才几分……”
走到了楼梯连接高三课室的连廊，季蓝站在连廊转角，停住，望着操场的方向。
天气虽冷，还是有几个人在踢足球，绿茵的足球场上几个追着足球跑，一个人把球带到龙门前十米的地方，起脚一踢，球离龙门越来越近，守门员跃身一跳，把球牢牢抓在手里。
“要怎样才算是抓住机会？”季蓝望着足球场出神，喃喃自语。
“抓着机会起脚一踢，有可能会被拦截。抓着机会抓住球，有可能落地的时候踩进了龙门。该怎么选择，才是妥当的呢？”头发又长了，鬓角的发丝被寒风吹到了嘴边，她没有理会，黑亮透彻的眼睛依然望着远方，朝阳落进她的眼里，瞳孔周围围了一圈星子，流光溢彩。
“担心什么？季爷爷？”曲方云问。
季蓝一默，半晌，才说：“……我不知道。”她只是，一直习惯了慢慢来，猛然间要她马上做决定，她……无所适从。
“不管对错，这条路你都不是一个人走。”
季蓝侧脸看他。
他的侧脸镶嵌在阳光里，深刻的轮廓被镶出一道金边，长长的卷起的睫毛宛如初生婴儿的毛发，柔软而温柔，眼睛被金黄的日光掩映，越发浓的像刚磨好的墨，深不见底。这几乎是他这么多年说的感情最外露的话了。
季蓝松了口气，慢慢弯起嘴角。
果然，像时间一样的朋友。
准备了一周之后，他们前往北央大学进行甄试，全程由江小松作陪。江小松先带他们在北央大学里面的招待所住下，然后带他们逛了一下学校。
以顾北央阔绰豪迈的手笔，北央大学的整个建筑群可谓是古典和现代紧密结合。光是图书馆就分了文科馆和理科馆两栋，隔了一个喷泉广场遥遥相对。
文科馆很古朴，仿佛为了印证它的历史感，墙壁上甚至缠满了爬山虎，冬季里还有些许没有掉落的叶子染上橙红色，渲染了文科馆的角落。
理科馆是现代建筑，简约感十足，正中心中空直通地下层，由钢化玻璃围绕成柱状。四周是浅浅的水池包围整个理科馆，水池底铺满了鹅卵石，潺潺水声，傍晚坐在阶梯上听着水声看书聊天也不失为一种享受。
其他的各式各样的教学楼，实验楼，汇演大厅，社团活动中心，学生会大楼等等不胜枚举。曲方云看得喜不自胜，他本来就热衷于观摩各类建筑，此时更是沉浸其中。
第二天他们各自去了自己属意的专业参加甄试。江小松把她带到南区的信工楼群，门口已经有人在接待，季蓝跟江小松说了声就进去了。
被带到会议厅的时候，季蓝惊喜地发现了许呈雅。两个女孩子高兴的拥抱在一起。
诺大的会议室全都是男生，只有他们两个女孩子。所幸其中有一两个是去瑞士比赛时同队的男生，对她们的情谊见怪不怪了。
等了十五分钟之后，他们先被带到一间机房，要他们上机做题。题目非常简单，半个小时后季蓝按了提交，站起来的时候，许呈雅也刚好提交完站起来，两个女生是最早交卷的，她们互视一眼，偷偷笑起来。
之后又进行了面试。季蓝的档案非常漂亮，北央大学对她志在必得，即使她今天不来，录取通知书也会发到她家。老师们问了她几个简单的问题，比如什么时候开始学计算机，觉得计算机吸引她的地方在哪里等等就让她回家等通知了。
她是第一个进去的，许呈雅是第二个，她等许呈雅面试完，两人就结伴离开。
信工楼外面大树参天，却因为入冬，树叶落尽露出光秃秃的枝桠。走出信工楼的时候，两个女生就看见江小松和曲方云长身玉立，站在雄伟的榕树下临风站立如松，两人穿着风衣，衣摆被风吹得猎猎而扬，格外赏心悦目。
走近他们，季蓝拉着许呈雅的手说：“这位就是我上次说过了，竞赛认识的朋友，许呈雅。”
江小松点点头，微笑：“你好，我叫江小松。”
他没有说太多话，恰到好处，许呈雅稍感放松，跟他握了握手。
旁边曲方云也伸出手来。
看见他手腕上的古董表，表面的机械齿轮精致微妙。她心一动，抬眼格外留意眼前的男生，却深深惊艳了。
五官深刻而精致，眉峰锐利，眼睛深不见底，却有光芒流转，似乎微微颤一下睫毛，眼中的光便流转一圈，深情而动人。
原来他就是那个“像时间一样的朋友”。
许呈雅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但是觉得心情很愉悦，她展颜一笑，握住男生的手：“你好。”
她的五官刹那间像活了起来一样，生动而明亮，给人一种明媚舒服的感觉。
曲方云只是颔首，说了声：“曲方云。你好。”
甄试结束后，季蓝说让江小松再带他们逛学校。许呈雅知道季蓝只是想带自己逛，她便摇头笑着说：“北央大学我可是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地方的，我从小在这里长大的。”
三人讶异：“怎么说？”
许呈雅说：“我爸爸是物理机电的院长，我从小就在家属楼那边住的。”
难怪口气那么大呢，还真是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地方。
他们四人在最靠近信工楼的第二食堂吃了顿午饭，又在学校里面逛到下午，季蓝等人才跟许呈雅道别回南河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