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只见新人笑

皇上果然没有再来芙蓉宫，开始的时候我还会为此伤神，但是渐渐的，就已经坦然，芙蓉宫鲜少人来。这样一来刚好让我定下了一颗之前还忐忑不已的心，清闲自在的研究起那些对我来说神秘高深的学问：乐曲和舞蹈。
一时间，笙歌漫舞这样的情景几乎天天都自在芙蓉宫上演。
渐渐的，除了寻思如何见见龙儿之外根本不会再去想有关皇帝的一切，仿佛他的一切本来就与我无关，我就像活在桃花村一样的逍遥自在。
更让人大跌眼镜的是，罢黜皇后不久，皇帝又一次宣旨立了梅妃为后。
我虽然从来不曾研究过谁适合来坐这个皇后之位这种事情，但是当我听到梅妃被选作皇后之时，还是觉得有点啼笑皆非，但是这样以来倒终于可以放下心来，证明这一切并不是有人在幕后操纵，就算真的有，也不是针对我。虽然心里不想出席，但是封后大典礼节还是做足了，我带了厚礼亲自去给新皇后祝贺。
在皇后宫又一次见到梅妃，只是此时她已经是高高在上的皇后。我与众位妃子跪在地上向她呼喊之际，看见她与前皇后如出一辙的神色与气势。我又一次想起了奶奶的话。
“世人永远不会明白，包括闺女你现在也还没有明白钱财对世人的迷惑。你如是说，那时因为你还没有看到足够多的钱财，当钱财足够多时，人就会慢慢的丧失心志。”
是啊，如今看来是真的。
“闺女，钱财不会让人真正的活得很好，甚至会招来杀身之祸，真正可以让生命活下去的是信念！”
如今，我活下去的信念到底是什么呢？
我又抬起头，看见那个曾经倾尽温情的皇帝就坐在梅妃的旁边，跟梅妃谈笑自如，完全不曾看过我们这些跪在地上寒风里腿脚麻木的妃子。
皇后之位都可以随便费而立之，变化如此之快，这个皇帝到底还有什么值得我去期待的呢？！
我不应该对皇帝这样本来就不可能只属于我一人的男人给予任何期待，但是内心却有一种细微的撕裂之感，有一些愤恨也在滋生，他既然不能够好好的待我，既然无法给我一份真挚的感情，为何要把我选进这宫中？！
卿本无意争权贵，无奈天意弄人还。
此情空尽伊人心，人比黄花瘦更怜。
一直有一双目光在追随着我，原来是皇帝的御前侍卫龙儿，此时此刻的龙儿哪里还有桃花村那时候的稚气未脱模样？只见他英姿飒爽，威风凛凛，好一个御前侍卫，也算是实现了他当初的志愿。
龙儿正朝我行注目礼，只是他的表情却甚为严肃。
“众爱妃平身吧，今日是皇后的大喜日子，一家人就随便些，不必拘谨。”
于是众妃入位，觥筹交错之间，笙歌漫舞之际，我竟然灵魂出窍魂不知归处。
想起，前皇后此刻应该不知道被关在哪一个冷宫之中疯癫不已，这边却热闹非凡，喜气洋洋，不禁黯然。
这会，不知是谁提议。
“如此美好景致，理让才艺双绝的馨妃来弹奏一曲助兴才是。”
接着便是一片附和声，于是那皇后身边的皇帝也开了金口。
“馨贵妃就请献曲为皇后助兴吧。”
皇帝金口已开，我已无法推辞，只见宫人不一会已经把古筝了也摆好。
我站起了身，这时候感觉皇帝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的身上，就连其他妃子也是一副不屑模样仿佛在等着看笑话一般。
只有玉容扶着我，很镇静的在我耳边说。
“娘娘，您就给他们一个惊喜，杀杀她们的——”
“玉容，不得多事，站一边去！”
这个丫头，越来越让我觉得心烦，虽然人很机灵，大小事务都可以办得妥妥当当，但是之前几次失职口无遮拦就让我几乎弃她不用，只是每一次她有点什么错误，我还没有开口，她就已经在我面前哭哭啼啼而且几次发毒誓，说是死也要追随我一生一世，见她情真意切，而且又未酿成大祸，才一次次留下她。
她哪里知道我此刻心里正进退两难呢？这里的一片喜悦境况完全无法让我心生半点喜悦之情，竟然让我的内心悲伤无比，一半是为了那可怜的皇后，一半是为了同样落寞的自己。
坐在那把古筝面前，调试着音调我真的想不到什么乐曲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也找不到快乐的源泉。
我脑海全是前皇后那疯疯癫癫的模样，我的双手抚上了琴铉，轻启朱唇，喃喃而唱。
“自从分别后，每日双泪流泪水流不尽，流出许多愁愁在春日里，好景不常有愁在秋日里，落花逐水流当年金屋在，已成空悠悠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愁可怜桃花面，日日见消瘦玉肤不禁雨，冰肌寒风透粉腮贴黄旧，蛾眉苦常皱芳心哭欲碎，肝肠断如朽犹记月下盟，不见红舞袖未闻楚歌声，何忍长泪流心常含君王，龙体安康否夜宴莫常开，豪饮当热酒婀娜有时尽，甘泉锁新秀素颜亦尽欢，君王带笑看三千怯风流，明朝怨白首回眸百媚休，独上长门楼轮回应有时，恨叫无情咒妾身汉武帝，君为女儿羞彼时再藏娇，长门不复留六宫粉黛弃，三生望情楼。”
一曲罢后，我泪水满脸，只听见一阵吵杂声传来，便听到梅妃哭闹的声音充斥了整个耳畔。
“皇上，你看馨妃她唱的什么嘛，今儿可是本宫的大喜日子，她却唱这样的哀怨之曲，分明就是诅咒本宫嘛，她太恶毒了，皇上您得给本宫做主啊！呜呜——”
“就是——”
“馨妃真的是太大胆了，皇上！”
“太不识大体了，也不看看今日是什么日子，今日可是皇后的大喜之日！”
接着是皇上大喝一声。
“都给朕住口！”
顿时所有的一切声音都消散去了，只剩下我自己的一颗心跳，尽管我知道自己的心脏还在跳动，但是却感觉那里阵阵痛传遍全身，我的额头直冒汗，眼前几度昏黑，最后我勉强站起身，往皇上皇后的位置行了一礼。
“馨贵妃，今日是皇后大喜之日，你为何弹唱此等哀伤之曲？！”
皇帝的话空洞遥如天际传来。
我久久矗立着，几乎连呼吸也忘记了，只剩下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滴下。
他竟然如此问我，他竟然完全没有听进去，那些由他嘴里说出的甜言蜜语都还萦绕在耳边，他竟然全然都忘却，我抬眼看着他，只是面具后的我已经无法看清他的模样，也无法分辨出此时此刻他的神色。
“馨妃，看你精神不佳，就先下去坐着吧。但皇后这边你呆会还得道个歉，皇后可满意朕的裁夺？！”
“皇上，您太偏心，皇上，臣妾，呜呜——”
他的语气很平静，完全没有任何情感变化。他竟然让我亲自向皇后道歉，我只是在此时此景禁不住弹奏出我自己的心声，就错了吗？她皇后此时在他面前哭闹就合时宜了吗？！看来一切只是我自己太在乎！
我无力再去看皇后娘娘在他面前娇嗔发小脾气的模样，勉强起身，往自己的位置挪步，还没有走出几步，就感觉眼前又一次次昏暗起来，身体几次趔趄，几乎跌倒。
“馨妃娘娘——”
天昏地暗中，看见龙儿一个腾飞已经飘飞到我的面前，一把扶着快要倒下的我。
“姐姐，您怎么了？！”他靠近我的耳边急切的问。
“龙儿，你何时习得这样的武功？”
我心里一阵高兴，又一阵更深的疼痛传来，终于连呼吸也似乎无法坚持下去。
这时，一个人影霸道的从龙儿的身上抢过我，紧紧的把我抱住，我感觉自己浑身冰冷，他却如一团火。
“爱妃，爱妃——”
我看着他，分明看见他满眼的焦急之情，难道我看错了么？
耳畔传来一阵阵呼唤。
“茉儿，茉儿——”
黑暗中，我想伸手按住自己快要痛到碎裂胸口，却发现连睁眼的力气也没有。
他紧紧的把我拥抱住，焦急的呼唤着，几次我要昏厥的思维都被他唤醒。
“杨侍卫，快去传太医！”
“馨妃娘娘，你一定要没事！馨妃，你一定要没事！！”
“杨侍卫，你今天是怎么了，还不快去请太医！”
“是！皇上——”
龙儿的脚步远去，我的眼角有泪水滑落。
“茉儿，茉儿，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你的心思，我都知道，不要慌，放慢呼吸，放慢呼吸，你会没事的。你不可以有事，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我只觉得他抱着我穿过吵杂的人群。
“皇上，皇上这可是本宫的封妃盛典，您怎么可以走？！皇上——您等等我，呜呜——”
身后传来皇后的哭闹声，渐渐的，我的身体开始麻木冰冷，几乎一丝声音也听不见，只剩下无尽的疼痛和冰冷。
末了，我被放在了柔软的被褥之上，身边又是一阵吵杂。
“娘娘——”
“你们全部给朕退下，没有朕的旨意不得入内！”
“是！”
终于，一切归于平静。
我感觉有一双手卸去我的面具，慢慢的褪下我的衣裳，抚上了我的胸口，正感到诧异与愤怒，就感觉到那双手仿佛附上了一种魔力，而那魔力又透过那一双手传递到我的胸膛，从我的胸膛逐渐渗透到全身，我的身体渐渐温暖起来，最后我胸口处的疼痛渐渐涌向喉咙，喉咙里的疼痛与不适让我呕吐起来，正是此番呕吐过后一切的疼痛开始慢慢散去，只觉得那些身体的疼痛连自己的一丝力气也逐渐涣散；最后那双手又抚到了我的背后，接着又有一股力量温暖了我的整个后背，最后我感觉自己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来，竟然又出了一身汗，他才移开那双手，把一张被子裹住我。
他依然抱住了我，我能够感觉到他的鼻息从背后传来，好熟悉的情景，我听到自己的呢喃声。
“你是谁？！”
“爱妃，是我，御哲温，你的温哥哥，爱妃，一直以来我都不曾忘记你，我也不会忘记你，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以后你会明白的，现在你就好好睡吧，我不会让那个人活过明天的！”
听着他最好恶狠狠的口气，我慌了心，只是却无力清醒的说出任何话来。
他要让谁死？龙儿吗？！
不！皇上，他是我的弟弟，纵然他犯下天下的大错也不能让他死，更何况他并没有做错任何事！
我想说出来，想把一切都说出来，只是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最后迷糊的睡去。
第二天我清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召来所有的宫女太监问了个清楚。
皇帝到底杀了谁？
谁知道那些宫女太监都面面相视，说皇上并没有下旨杀任何人。
我才稍微安下心。
“娘娘，皇上让太医给您诊断过了，说是娘娘您忧心过度，加上身染风寒，只要好好调养就会没事。”
玉容脸色苍白，额头的伤还未完全好。
“玉容你也辛苦了，就歇息会，我没事。”
“玉容叩谢娘娘大恩大德！”
她竟然哽咽起来。
“怎么回事，我只是让你好好休息而已，弄得好像我救了你的命似的。”
“娘娘菩萨心肠，让玉容为之动容。”
“玉容，你我主仆一场也算是有缘，以后这样的客套话就省了吧。”
“谢娘娘，玉容定全心为娘娘。”
“玉容，听你这么说，还真的有件事要交代你去办。”
“娘娘您尽管吩咐，玉容在所不辞。”
我伏在她耳边把事情告知了她。
“娘娘，您真的要奴婢去办此事？！”
她听后一脸诧异，又一次询问我。
“是，不可以让任何人知道。”
“是，娘娘放心，就算死，玉容也会帮你把事情办好。”
“不，玉容你听着，我不需要任何人为我而死，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要你为我办此事，知道吗？”
“娘娘，玉容明白了。”
她匆匆，离去，但是我的心却悬了起来。
我虽然不希望任何人为我而死，但是谁又能保证得了？我连自己的生死都无法主宰，更何况别人？！
这样纠结着突然害怕起来，在被窝里躺了一天，傍晚，玉容说已经把事情办理妥当。
皇帝派了福海公公前来探视，说是皇上国事缠身无法离开，我知道也许这些都是借口，但是他不来正合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