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亲情无价

总是感到莫名的感伤，总是感到莫名的恐慌，总是感到莫名的落寞；看似已经幸福无比的生活，看似永无后患的宠爱都集于一身，此时此刻，半躺在贵妃椅上的我心思早就飞离了这个华丽的宫殿，皇上已经上早朝，我在寻思着该如何才能再一次见到我的亲人。
终于，我忍不住又一次让玉容和另一个宫女陪着出了门，依然是阴冷的天气，我披着厚厚的披风，脚趾头依然冷得生痛，只有来福一出门就兴奋不已，依然迫不及待的要挣脱牵绊。
我在上次放掉他的地方解开了缰绳，它依然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我依然吩咐她们去追寻。
于是我又一次走近了桃花林，此时的心情忐忑不安又兴奋不已。
在桃树下徘徊的时候，脑海里又一次浮现出那些过往的岁月，最初想起的是奶奶，她的慈爱，她的坚韧，她的苍老都印刻在了我的脑海，此时此刻我是多么的思念她，多么希望她还活着，多么希望她可以在我面前微笑，念叨，还有她的脏乱，她的孤苦伶仃，无论如何，我就只要她还活着就够了。原来亲情于我心才是最无价之物！
鼻子突然发酸，我抬起头，看不见任何天空的颜色，我的思维开始凌乱。
“姐姐——”
我的身后传来一声呼唤，多么熟悉的声音，多么久违的呼唤。
我连忙用力吸了吸鼻子，努力挤出笑颜，但是戴了面具的脸怎么也无法形成我内心的微笑。
我回过头来，只见他已经换了一身太监的服装，乍一看跟宫中太监已毫无差别，只是他的一张曾经稚嫩的脸，已经变得英俊成熟，他挺拔的身姿无论无何都无法让我与在桃花村那日与冬梅遇见他的一切联系在一起，只有他一双眼睛的真诚依然未变。
我矗立在原地，眼睛渐渐的湿润，眼前浮现他在那个夜晚最后一次给我的微笑，还有他誓言旦旦的言语。
一切恍如昨天，然而一切又已经跨过了千山万水！
他突然飞奔到我的眼前，仔细打量一番，眼里隐含着泪光。
“茉儿姐姐，真的是您吗？！”
“龙儿，无须怀疑，我就是你的茉儿姐姐。”
我感觉自己就要痛哭出声，为了这一刻来之不易的重逢！
“姐姐，是谁让您变成了这个模样，您告诉龙儿，龙儿一定为您报仇！”
“龙儿莫慌，我现在戴着面具，在这个宫里我不能以真面目示人。”
“为何，姐姐您现在已是皇上的宠妃，您还要如此提心吊胆的过着每一天，连自己的真颜也不敢示人？！”
他情绪激动起来，不知是因为这次重逢还是因为我做了这样窝囊的贵妃娘娘。
但是无论如何他都不能为此作任何改变，入宫途中哪凶险的一幕深深的印刻在我的生命里。
“龙儿，你无须为此奇怪，也无须为此困扰，我觉得这样很好，你可知道这皇宫远比我们桃花村来得复杂，这样示人对我有益无害。”
“这倒是，宫中不比桃花村，只是姐姐，您在桃花村好好的，怎么就入了宫中呢？龙儿还时刻想着等我荣归故里，您就再也不用担心没有人照顾了，待那时我已经有能力照顾您一辈子！姐姐我依然不曾忘记那天晚上对您说出的誓言，要做个大将军回去！”
“好弟弟，谢谢你，这么久以来，无时不刻不在担心你的安危，无时不刻不在期盼你归来！”
我几乎无法忍住内心突期而來的情感，痛哭一场，毕竟此时此刻才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时刻。
“姐姐，是龙儿对不起您，既没有当成大将军，也没法回去给您和家人告平安，新帝登基，国力尚弱，所有皇宫护卫都不能告假回家，所以龙儿一直没有机会回去桃花村，却没有想到姐姐您已经入宫来。”
“好弟弟，姐姐见你今日之成就，心中已经倍感欣慰，况且今日能够重逢，已经是万幸，其实，在姐姐心里，只要你安好就够了！如今你我都在皇上身边，以后自然好相见，只是在我还没有想好如何跟皇上诉说，不便匆忙相认。”
“姐姐冰雪聪明，龙儿都听姐姐的。”
“龙儿，姐姐此次入宫之事甚为怪异，皇帝光凭一幅画，就宣召我进宫选妃。”
“姐姐，您天姿国色，皇上见了自然怜爱不惜。”
“龙儿，当时我已经把自己丑化无比，我觉得我能够进宫无关容貌，而且进宫途中竟然遭人蓄意刺杀。”
“姐姐，此事非同小可，您又何以安全进来这皇宫？！”
“当时幸得一个武功高强的人护送，只是他自始至终都未以真面目示人，我也不知他是何人。”
“皇上可知道此事？”
“那人说已经如实报告皇上，只是皇上一直未曾在我的面前提起过任何事。”
“姐姐，如此说来，太奇怪了。”
“是啊，最奇怪的是，我一直都是戴着这个面具参加选妃，竟然可以荣登贵妃宝座，这也让我苦思不得其解。”
“姐姐，此事定有蹊跷。”
“嗯，所以在一切都没有头绪之前，弟弟委屈你了，我们还不能相认，我怕这里面有不可告人的阴谋！而且我并非杨家亲生女，这个你也是知道的，我一直怀疑我有着不一样的身世！”
“姐姐，您的意思是？”
我附近他的耳边把内心的意思告诉了他。
“好，姐姐，就依你。”
“好弟弟，你我先暂时不要见面，我来想办法可以让你光明正大的来我芙蓉宫；时候不早了，如果被人发现你我在此相见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你赶紧走吧。”
我虽然还有千言万语未来得及说出口，但是为了我们的安危考量，不得不赶他走。
“姐姐，您一定要好生照顾好自己。”
“无须担心姐姐，反倒是你，一个人在皇帝身边，要记住，多听少语，三思而后行，伴君如伴虎，言思慎行，知道吗？”
“嗯，龙儿知道。”
“龙儿，你赶紧回去吧。”
“姐姐保重，龙儿走了。”
他一步一回头，我急急追上他。
“弟弟，你千万不要独自一个人冒任何险，我想好办法再说。”
“姐姐，您放心吧，如今的龙儿已经不是桃花村里那个年少无知的少年了，我有很多话等下次再告诉姐姐。”
“好。”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的心渐渐落空，又平生了许多牵挂，在这个深宫之中，一切平静如水，又暗流涌动，有多少我们未知的秘密隐藏其中，而其中的错综复杂谁能解得开？
我又故意摘了许多桃花才漫步走出桃林，只见玉容她们已经把来福牵着，正在呼喊我。
“娘娘，娘娘——”
“汪汪——”
来福倒是比她机灵，拉着她跑到了我的面前。
“娘娘，您又去摘桃花了？一定冻着了吧！皇上不是说了，您要桃花就交代我们去摘——”
我根本就没有去听这丫头的言语，一直想着今天的亲情重逢，虽然脚尖和手指都已经麻木，心里却温暖无比。
“回去吧。”
“是。”
我一路上都在思量，该如何去解开这层层的谜团，如今已经不是孤身一人，但是却又有了新的害怕，害怕龙儿卷入未知的危险，毕竟那些刀剑厮杀都是真的。
回到芙蓉宫，宫人便忙着给我准备火炉，但是我却无法安心坐下，如今的我空添了许多烦扰。
唯有坐在古筝前一发心胸，一曲奏毕，竟然余意未尽，几曲过后，又兴致缭绕的想要空舞，于是把那绒毛披风卸去，玉容和柔儿上前提醒。
“这天时，娘娘小心身子。”
我哪里听得进去她们的唠叨，在空旷的宫殿里几圈碎步过后，找到了中心，开始了漫舞。
不知不觉，我竟然想起了一种似曾相识的舞姿——一片无边的花海，蜂蝶飞舞，漫天香气弥漫——我就在这样的花海里翩翩起舞，就如那飘荡花间的彩蝶，衣襟带舞之际，身体仿佛没有了所有的重量，可以随意跳跃，恣意摆动，每一个动作既可以柔如垂柳随风飞起，又可以犹如凤凰乘风呈祥，我几乎成了那花间的彩蝶，又似乎灵空飞舞的凤凰，灵魂跟身躯都要乘风归去一般——我到底是谁？！
躺在地上，衣裳犹如一朵鲜花盛开在身躯的四周，胸口起伏之际，香汗淋漓，我的脑海回旋着这么一个问题。
宫人四周看着，却不敢贸然上前，怕践踏了我的衣裳，又似乎在害怕惊动了这灵空飘逸的一切！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齐侯之子，卫侯之妻也不及吾妻之美，吾妻美冠天下，花见花残，沉鱼落雁——”
“皇上，臣妾——”
我听到那声音慌忙要起来行礼，却无力扭动自己的双腿来行君臣之礼。
“爱妃——”
他几乎是腾空飘飞到我的身边，一把把我抱在了怀里，他的身躯带来一阵寒风，把我包围。
他的眼睛流光溢彩，空尽所有柔情，如此这样真挚的眼神，如此这样坦诚的感觉，他又能隐藏什么呢？！
怀疑他怀疑这份情缘，是否太过不应该？！但是历经生死，几乎葬身刀剑，如此迷雾重重，如此一团乱麻，我又该不该解呢？！
“爱妃，今日怎有如此闲情逸致，竟然琴舞齐上，我差点就错过了如此精彩的一幕！”
“皇上见笑了，臣妾也是突然兴起，随意活动一下筋骨而已。”
“爱妃不愧为天下第一——”
他突然刹住，不再往下说，他的言语并未引起我的任何异议，可是他接着又道。
“茉儿，我有一事要如你商讨。”
“皇上竟然还有与臣妾商讨之事？”
“当然，此事非要与你商讨不可。朕几经思考，觉得杨护卫是一个难得之才，之前战功显赫不说，又居功不傲，甘愿做一个小小的护卫，上次又奋不顾身救你于为难之中——”
他依然在说着，我却无法听下去了，想着是否他已经觉察到了什么，故意来试探我的意见？我不知道他此时此刻提起龙儿是有意还是无意，无论如何我都不能为此加以自己的意愿。
“爱妃，你觉得朕应该如何嘉奖他？”
“皇上，此事您定夺即可。”
“爱妃，杨护卫救了你，难道你不应该感谢他吗？”
“呃，是，是应该。”
我突然不知道如何说下去，脑袋瞬间空白。
“那你想如何感谢他？只要朕能够做到。”
“皇上，容我再想想吧，一时间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来感谢他。”
“呵呵，爱妃，既然如此，你慢慢想，不急。不过朕要告诉你，朕已经决定封他为御前带刀护卫。”
“啊？！皇上，他能胜任吗？！”
“朕给他一个机会！”
我不敢再言语，只好努力维持内心的平静，这样的结果真的不知是好是坏！
亲人重逢的喜悦一下子变成了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