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青灯孤影伴残烛

拖着疲惫的身心推开那扇虚掩的门，几乎扑到在地，依着门框缓了口气。
“大哥，你等等龙儿，我把马儿栓好。”
寺庙里一片寂静，只有几支香袅袅升起，却不见人影，我直接来到了正堂，拜倒在近乎两米高的佛像面前。
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世人遗弃的孩子，此时此刻，也许只有佛祖他可以容纳得了我的到来。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我的耳边又想起那度云法师的话。
此时此刻我似乎才真正明白这些话的真正含义，渐渐的我的心情驱于平静。
“大哥，你这是？”
龙儿发现了跪在地上的我，吃惊不已。
“龙儿你回杨府吧，我是不会回去了。”
我平静的说。
“大哥，你不回去我也不会回去的，龙儿陪着你。”
龙儿也在我的身边跪了下来，还学着我的样子合起了双掌。
大概跪了半个钟，一个女尼来到我的身边，合起双掌说道。
“施主，夜已深，待贫尼安排您歇息吧。”
龙儿也被一个女尼叫了起来。
“大哥，您今晚要在这里歇息？”龙儿不解的问道。
“龙儿，你回去吧，我不会再回去杨府了。”
“大哥不走，我也不走！”龙儿很坚决的回答。
我被带到一个禅房，龙儿也被另一个女尼带走。
“施主，请您在此歇息吧。”
“师父，请问我可以见到度云法师和净心法师吗？”
“度云师父他老人家云游四海，贫尼也不知他何时会回来，净心法师也很久没有回来了。施主莫急，只要有缘自然会相见的。”
这样的话，净心法师也说过，那么我能否等到这份缘分？
“谢谢师父。”
“请施主歇息吧，贫尼告退，阿尼托佛。”
那女尼退了出去。
我躺在简陋的木板床上，身上的被子有点淡薄，寒气逼人的深夜，我无法入眠，双手抱住自己的身躯辗转反复。
看着木桌上那盏青灯，那如豆的灯光随风摇曳，随时似乎都要被风吹灭，几次折腾竟然坚强的燃烧着。我仿佛明白了什么，不再去想那些恼人的一切，逐渐睡去。
一大早就被窗外的鸟儿叫醒，我下床出了禅房，却发现龙儿依偎着门外一侧的墙边，身上盖着那寺庙里单薄的棉被，似乎睡得正香。
他这个家伙难道一个晚上都在这里吗？！
我走进禅房把木床上的被子抱了出来，刚要給他盖上，他却醒了，只见他的脸上都结了一层白霜。
“大哥——”他要站起来，估计是双腿已经冰冷到无知觉，无法站起来，用一双手不断的搓揉着大腿。
我依然记得那天一大早我和冬梅到桃花村看到他们的情景，他们衣不遮体，身上脏得发出阵阵臭味。同样是天下苍生，为什么却有如此大的差别？！
我伸手把他扶了起来。
“傻龙儿，你快回去杨府吧。”
“大哥不回去，龙儿也不回去。”
“昨夜师父没有給你安排歇息的地方吗，你怎么睡在这里？”
“昨夜师父安排我在禅房歇息，我见大哥神色不对，怕大哥出事，不敢独睡，就在大哥门口待大哥歇息了才睡下。”
“傻龙儿，天气这么冷，你会冻死的。”
“大哥，如果没有你，龙儿恐怕早就冻死了，哪还活得到现在？”
我的眼睛湿润了，他不是我的亲人，只不过是我从路边带回来的乞丐，就因为我給了他一口饭，一身衣服穿，他竟然不顾自己的生死来守护我。
那个出手就是一箱黄金的富贵之人竟然把我丢弃了，说他是我的救命恩人，原来他才是那个把我遗弃的人，我又一次想起那一天的种种，难怪他有种种理由和不舍，竟然是要把我遗弃，纵然他有再多的理由，于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他的。
我来到了后山那颗桃树下，只见一地的落叶，那枝叶茂盛的古老桃树竟然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绿叶早已变成了地上的枯枝败叶，周围山上的青翠也变成了黄叶枯枝，原来美景不常在，人事已非！我的眼前浮现出在这里发生的种种都已如烟消散，如今的感觉就像那些落光了枝叶的干秃树干一样的落寞。
一阵风吹过，我的身心如同一片落叶随风飘远，就这样的悬浮在半空中，何处才是我落叶归根处？！
人生的彷徨莫过于没有归宿，就如落叶找不到根，尘埃找不到依附；如今我就如同这落叶，只可惜去不知该飘落何处，又如那尘埃一生灰飞烟灭最终也没有找到可以依附的毫厘之地！
我在寺庙住了下来，原来寺庙最初为度云法师所建，他早年云游至此地发现这块清修宝地就花了好些年的时间建了这寺庙，而这寺庙最初是净心法师的清修之地，净心法师之后也是四海为家，四处普度有缘人，之后一切事务交由现在的主管女尼掌管，因为寺庙建造的初衷并非让人朝拜，所以平时朝贡的人并不多。
在寺庙里静修的人只有五六个，她们在山后的坡地上开垦了土地用来种五谷杂粮和蔬菜，仅能维持寺庙里的这几个人的温饱。
我和龙儿的到来让他们的生活更加清苦起来，我不忍看她们一大把年纪还要每天下山化缘，在一天夜里挑了盏青灯叫上龙儿，扛了把锄头来到后山的那颗桃树下，找到那埋下黄金的地方。
叫龙儿挖了起来。
“大哥，这里埋了什么？！”
“呆会你就知道了。”
我之所以把这个秘密让龙儿知道，因为我对埋在地下的黄金兴趣不大，我无须让它永埋地下不见天日。而龙儿是一个好男儿，他还那么年轻，不可能让他陪着我，我打算給他一些黄金让他自己到外面去学一些技艺。
不一会就挖出了那个箱子，龙儿很是诧异的表情，他根本没有想到下面埋的是什么。
我叫他把箱子打开，他一看到那些在夜色下也闪烁着金色光芒的黄金，诧异的问我。
“大哥，你这是要干嘛？”
“龙儿你不可能这跟着我一辈子，你就拿一些黄金作为盘缠和生活费用，明日就启程到外面去找个师父去学一些技艺吧，我以后就留在这寺庙度过余生了，也该拿一些出来整修一下这寺庙給他们添置一些必须用品。”
“大哥，我不走！”
龙儿突然跪在了我的脚下，抱住了我的双腿。
“大哥，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你不走，我也不会走的。”
我的鼻子发酸，眼睛发涩，胸口有种难以呼吸的闷。
许久，我把龙儿扶起，他已经比我还高了，身为男儿，他怎么可能为了我这样一个看透红尘的女子空度一生！
我拿出了一些黄金用布包好，就把剩下的重新埋好。
“龙儿，日后你倘若需要用来救苦救难，就来这里把黄金取走吧。”
“大哥，那是你的，龙儿绝不会挪用。”
“龙儿，黄金它要用到该用的地方，它才是黄金，否则它就是埋在地下的黄土，你要记住，它必须用在该用的地方。”
“大哥，龙儿记住了。”
当天夜里我就找到了寺庙的管事女尼，跟她商量了我的一些想法，谁知道她坚决反对。她告诉我，出家人应以清修为主，越清贫越好，她让我把那些黄金捐给天下需要救赎的穷苦之人。
她的一席话让我恍然大悟，并不是她们没有能力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好，而她们几乎尽己所能的来救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们。
我才发现他们经常把山上的食物拿到山下分发給那些穷苦的人们。
于是我和龙儿很自然的加入到了他们当中，我也把本来用于寺庙修建的黄金交由他们来运用。
我与龙儿每天都跟随她们到山下的各个村庄施恩布惠，此事的我已经穿上了寺庙的尼姑服，就差削发为尼了。
寺庙的所有女尼都认识一些草药，原来度云法师不仅是个道士，还是一位云游四方的医者，他的医术出神入化，无人能及，所有寺庙修炼的女尼都多少学得了他的医术，但是只有管事者对草药的认知最广，她一下山就为那些老弱病儒把脉开药，甚至还带着上山采的草药下山分给那些无钱买药的人们，这样过了一段时间，我的内心竟然平静得把寺庙当成了自己的家一般，也习惯了那些清苦的生活。我便跟主事女尼商量削发出家。
没有想到她却没有答应，她告诉我说，只有净心法师才可以为人行剃度之礼，可是净心法师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我的剃度仪式就这样被搁下了。
期间爹娘来过一次要接我回家，我没有同意。没有过多久陆叔又一次来到寺庙他转告了奶奶的意思，奶奶最近身体每况愈下，要我回家，他说我离开杨家之后奶奶就卧病不起。
这是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奶奶她年事已高，我真的不应该让她为我担心。
我问了陆叔杨家的近况，陆叔告诉我，杨进忠似乎真的静下心回归田园，只要天气适宜，他自己亲自带领家里的工人去田里劳作，除了种植一些冬季的作物，还为明年的春耕做准备。
听陆叔如此说来，杨家的一切事务都已经进入了轨道，我已经没有必要回去做杨家的大小姐，那毕竟不是我的家，始终找不到归属感，与其回去过着大小姐的生活还不如在这个清净的地方，即使是青灯孤影伴残烛，还可以做我喜欢做的事，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这些日子以来我的心里竟然从来没有过的宁静。我与陆叔商量，让他把龙儿认作义子，陆叔很乐意，龙儿却委婉拒绝了，他依然是不愿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