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连同赵明才在内的所有人高兴得太早了,就在大伙蜂拥着预付种款,赵明才也喜滋滋的为下一步行动作计划的时候,巨丰大豆却出现问题了。最先发现问题的是赵明才,那是一次不经意间的事情。那天黄昏,他和程彤以及许霞商量完为秋冬季引种的事从养鸡场出来准备去地里看巨丰大豆,但他想起了母亲到银行里存大伙给的种款去了,家里没人照看那两只大母羊,他就折了回去。可回家后他发现家里已经没鲜草了,于是,他就拉起一个背篓,想趁去看大豆的时候顺便割些草回家,而恰恰就是这次割草让他发现问题了。赵明才转到其它庄稼地里看到了与巨丰大豆同时期播种的本地大豆,那些大豆都已经长豆仁,豆荚开始慢慢鼓涨起来了,可当他到巨丰大豆那儿看时却发现它的荚还是那么蔫蔫的,敏感的他便知道出问题了。赵明才没有心思割草了,他坐到地里仔仔细细地察看研究起来,可越看却越觉得问题严重,他几乎察看了每一个豆荚,但却没有看到一个有鼓涨的迹象。
“失败了!我失败了!”赵明才在心里不停的喊道。
不过,今天的赵明才已不再是昔日哪个赵明才了,他很伤心,很难过,但他不会难过得不能接受而逃避或坐在那里哭泣了,他要去把这个发现告诉所有人,并写信给那家良种场,他要尽快把事情弄明白,把该负的责任负起来。
作出决定后,赵明才连背篓都忘了背,直接就回去找大伙去了。他最先告诉的自然是程彤和许霞,经过养鸡场时,他就向两人说了。可是,两人根本不相信,以为他在开玩笑。
“你就编吧,失败了,它们结了那么多荚,怎么可能失败了?”许霞说道。
“你不怕失败呀?好事不想,尽想坏事,我看你是别有用心!”程彤也说道。
“我说的是真的,怎么是别有用心呢?你们去地里看一看不就知道了吗,它们的荚是非常多,可里面不长仁呀!”赵明才说。
“我看到了,昨儿个我和程彤还说过这事呢,这巨丰大豆结了这么多荚,它需要的养料就要多很多,能和那普通的大豆比吗,肯定长得要慢很多了。你太心急了吧?”
“嫂子说的有道理,明才,你要不就是神经太紧张了,要不就一定是别有用心!”
两个人根本不听赵明才的解释,都笑了起来。
“我别有用心?什么意思?”赵明才有些云里雾里。
“呵呵呵。”许霞说:“程彤的意思是你可能是想提高种子的售价故意这么说的。”
“提高售价?我说过吗?”许霞的话让赵明才急了,“程彤,你还想得真远呀,我能赚这种昧心钱吗?再说大伙不是说了吗,我可以提价的,要提价我何必这么干呢?还说要和我共打天下,你这么不理解人还怎么共打呀?”
“哎呀,你急什么呀,我只是猜测。”程彤说:“我了解你,知道你不会这么干,但大伙会怎么想呢?没错,他们是让你可以提价,但因为面子,你不可能就这么直接的提,总得找点理由吧?而此时明明成功了却非要说失败了,你这不是在无风起浪制造事件,为自己创造机会吗?如果你不信就去告诉大伙,看他们会怎么想。亲友们可能还好说,他们毕竟对你比较了解,但乡亲们可就难说了。”
“不会吧。”赵明才笑了。
“什么我给你们开玩笑,你们才是开玩笑吧?要不就是你这丫头想的,不过你的想象力还真不错,我建议你把心思用到养鸡场上,或者去给我开拓市场,少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赵明才说完回头走了。
“明才!”程彤说道:“你把人心看得太简单了,别去这么干,你直接提价大伙还会说你是个耿直人的,不要让别人认为你心机太重,这样我们才能做成大事,民心不可失呀!我是真的想和你干大事,但我不喜欢你这么干呀!”程彤的语气充满了焦急。
赵明才转了回来,他盯着程彤仔细看了好久,然后再看看许霞,“怎么,你认定了我是别有用心?或者说你认定了大伙会认为我别有用心?”
“当然!”程彤说:“不是给你说得很清楚了吗,现在明明是成功了,你却偏要说失败了,大伙又不是傻子,这么简单的道理会想不到吗?”
“这简直就是脱了裤子放屁,我用得着这么干吗?他们让我可以涨价的,但我也没有,我还征求良种场的意见呢!现在如果要怀疑我想造机涨价的话那他们就是傻子!”赵明才冷笑道。
“不,他们不傻!”程彤争辩道:“正是因为你干了前面的那些,他们才会认为你心机更深,才会更加怀疑,说实话,现在我都有些怀疑了。你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我解释什么?失败已成事实了呀?如果我不说才是别有用心。你想想,现在他们已经把钱塞我手里了,而且恰恰今天我妈又去存款了,我不成了欺诈行为了吗?你想让我去坐牢不成?”赵明才变得严肃起来。
“你凭什么就认定失败了呢?它才刚谢花,豆荚瘪的很正常呀,难道它应该现在就鼓涨起来,你算过它的生育期没有,这才多久呀?”
“你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但不是完全有道理。没错,它是刚谢花不久,生育期也还长,但你看看我们当地大豆,它们的荚为什么就鼓涨起来了呢?而它为什么一个都没有,连最早结出的荚都还瘪的,一丁点鼓涨的迹象都没有呢?”
“因为它是特殊品种,我们当地的哪能和它相提并论。是的,我们当地的是陆续开花陆续结籽,但它那么多花,如果那样的话那它最早结出的荚岂不老熟了吗?等最后的荚也熟了的时候,它不就爆肚落籽了吗?它好就好在不管花有多少,花期有多长都是同时期成熟。这你应该想得到呀!”
“我说的不是一定要像当地的品种长得那么快,但它总有一丁点吧,你去看看,它的荚的大小已经长到头了,可连一丁点结籽的迹象都没有,这难道没问题?你去看过没有,你仔细看过没有?”
“明才!”程彤急得在养鸡场里团团转,“你怎么回事呀?你究竟是太敏感了还是别有用心呀,怎么给你解释不通呢?我们过一段时间再说好吗?”
“过一段时间?为什么要过一段时间呢,这已经成了事实了,有必要吗?我等着大伙上门来找我退钱,那不就涉嫌欺诈了吗?你明白吗?”
“哎呀!”程彤跳了起来,“你是不是失败了几次神经过敏了?为什么偏偏说失败已成定局了呢,就算是,那等一段时间也没什么呀,谁说你欺诈了?除非大伙来时你不认账了。这个道理很简单呀!”
“可现在不简单了,这问题早被你弄复杂了。嫂子,你说是吗?”赵明才望着许霞苦笑着说道。
“哦,明才,我觉得程彤说的很有道理,咱们还是先等等吧,万一没失败呢,你把钱退给大伙,他们肯定就会认为你是嫌价格低了不卖了。现在是显得早了点,等大伙都能看出的确是失败了,咱们再退不迟呀。大伙那么相信你,认定你已经成功了,都希望你带着他们共同致富,你突然告诉他们你失败了,没有人会信的。”许霞也劝起了他。
“我不想他们主动上门来找我要债,这钱是他们强行留下的,可到了那时他们就会忘记这一层,那脸色肯定会很难看,我赵明才就会像要赖账那样难堪的。”赵明才坚决的说:“失败已成定局,我又何必要等呢,这不是自讨苦吃吗。他们现在有怀疑也没什么呀,再过一段时间等他们都真真切切的看到失败了不就相信了吗?但这事绝对不能推迟说的,那才真的很麻烦。就算我看错了,以后大豆结籽了,我仍以原来预定的价格不就行了吗?所有误会都会是暂时的,但你们要知道,这事拖下去就可能真的会对我们不利。我反复说了这么多遍了,你们明白了吗?我意已定,不要再说了行吗?”赵明才说完转身跨出了养鸡场的门槛。
“明才,你会遇到麻烦的!”程彤说道。
“你就别操心了,这本是件明摆着的事,大伙没你想得那么复杂的,你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赵明才笑着走了。
“你会后悔的!”程彤喊道。
“哈哈哈!”赵明才大笑起来。
“嗨!”
程彤再次跳了起来,“嫂子,你看他,这像是失败了的人吗?什么德行呀!”
果然,就像程彤和许霞预料的那样,亲友们谁也不相信赵明才的话。赵明才在村子里走了一圈,把失败的消息告诉了大家,但大家都认为他在开玩笑,好多人听到他说失败了便大笑起来。那天刚好是周末,吴俪在家,除了她,没有一个人把他的话当回事。
“这背篓是你的吧?什么时候失败的,我刚从地里回来,可我怎么没看出来呢?”
赵明才耐心地给大家解释了好久都无济于事,最后,他快要离开的时候,黄有才背上背着一个背篓,一只手牵着牛,一只手提着一个背篓来到他的面前,他把手里的那个背篓扔给他时这么说道。
“嗨,有才叔,你那眼神看啥呀。”赵明才说道:“怎么,你也真认为我在开玩笑?”
“当然了!那大豆刚开完花,豆荚不是瘪的还能是怎么的?”黄有才笑道:“我这鼠目毕竟也有寸光嘛,再说,眼神不好可种庄稼的经验总有吧,我都干了几十年庄稼了,还能看错?”
“当然了!”
黄有才的话让赵明才也乐了,他学着他的口气也开起玩笑来,“有才叔,一寸光还不会看错?你给大伙说说,看大伙信不信。还有,你种庄稼是有经验,可你没有种巨丰大豆的经验呀。”
“对呀,我没种巨丰大豆的经验,我也会看错,这还用得着问大伙吗,但现在大伙不是怀疑我看没看清楚,最重要的是他们不相信你。”
黄有才笑得更开心了。赵明才的笑证明了他是在开玩笑,哪有失败了的人这么开心呢,而且,赵明才是小辈,从来都是很恭敬的和他说话,今天突然和他开起了这种无伤大雅的玩笑,这不更加证明他是在说谎吗。他高兴极了。“怎么样,你这谎撒得很糟糕吧?我这寸光都可以照出来,大伙怎么会相信你呢?”
“嗨!”这下赵明才笑得有些无奈了,“这只能说明他们比你还寸!”
“可能吗?”
黄有才两眼放起了光芒,“明才,这玩笑就开得不着边了,天下还有比我更寸的人?你就别诓我了。”
“没事我诓你干吗呢?”赵明才有些着急了,他不想开玩笑了,“你们怎么一个都不相信呢?那豆荚应该鼓涨结籽了,是真出问题了!”
“行了,明才,我信了行吗。”黄有才大笑着拉着他的牛走了。
“喂!”赵明才狠狠跺了一脚,“不信拉倒!明天我哄别人!”
赵明才真是哭笑不得,这人都为什么这样呢?看来,这绝对的信任不但不是好事,搞不好还会带来灭顶之灾啊,这下子有得他受了。他摇了摇头,提着背篓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