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第一节）

赵明才非常高兴，大伙不随便提出要加入，证明他们真的是理解他了。这对他来说绝对是一件天大的好事，让他觉得压力一下子就减轻了许多。好长一段时间了，赵明才都记不清自己已失眠过多少个夜晚了，记不清在那村子里以及山岗上游荡过多少次了，现在他终于可以睡上踏实觉了。睡好觉的赵明才觉得真是精神百倍，做起事来真是虎虎生风，再加上大伙常去养鸡场帮忙，他的时间就充足了，便可以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养鸡场外的方面了。他相信，在不久的将来就可以再次带领大伙走上致富路。
赵明才把良种场送他的“紫红甘兰”和“巨丰大豆”种子拿了出来，便立刻引起了亲友们的好奇心。大豆他们到是听说过，但“甘兰”是什么就不知道了。大伙好奇的围在一起又是问又是看，这一看让他们着实吓了一跳。不要说那从没听过的什么“紫红甘兰”，就连那大豆也颠覆了他们的认识。那些大豆呈金黄色，粒粒浑圆饱满，竟然比豌豆还大还圆，相比之下他们当地的大豆就应该更名叫小豆了。这让大伙赞叹不已。
赵明才给大伙作了详细的介绍，他告诉大伙这种大豆是一个农民育种家培育出来的，是一个崭新的品种。目前种子奇缺，有眼光的个人和农业单位都在抢，所以又有很多假冒产品出现，把市场搅的很乱。他走访的良种场也是走非常路径好不容易才买到了一些正宗种子，为了表示友好才忍痛赠送了他这一小份。这种大豆产量惊人，它的单株结荚在两百多到五百多个，高的可以达到八九百，曾经发现过一千多个的，产量可达一两百克，最多可达四五百克，亩产五百到八佰斤，甚至可达一千斤。
赵明才的介绍让亲友们震惊了。大伙从没听过这么高产的大豆，和他们当地的比起来翻了几翻。大伙忍不住又是一阵议论，这么高产的大豆能留种吗，要是不能那就太遗憾了，以后买种不仅要花价格高，而且还要防止假种，太麻烦了。
听到大伙的担心赵明才笑了，他告诉大伙，这个品种的最高价值就是因为它能留种。正因为这个种子太好了，所以人们才去抢的。据说，连农科院品种资源研究所最近也与那个育种家合作，建立了巨丰大豆科技开发中心和培育基地。这可是农科院首次和农民合作，单从这里就可以证明这个品种是多么的好了。赵明才让大家放心，只要试种成功，他们就会有很大的发展的前景，赚钱是不在话下的。这让大伙非常高兴。
介绍完大豆赵明才又介绍起另外一个种子来，他告诉大伙，“紫红甘兰”其实是一种蔬菜，又名“红色包心菜”，说白了就是当地俗称的“疙瘩菜”，只不过它不像当地的品种那样是青白色而呈紫红色。它也是一个全新的品种，是近年从国外引进的，是一种非常高档的蔬菜。它的产量和普通品种差不多，亩产在四到六千斤左右。赵明才作重介绍了它的前景。这种蔬菜正因为它的颜色特别，所以营养也非常高。这对如今生活好转正在逐步追求享受的城里人来说有非常大的吸引力，因此这种蔬菜在城里的价格是普通品种的几倍甚至几十倍，而且常常供不应求，普通市场上很少见到，连高档宾馆酒店也不是常有。大伙惊讶不已，不敢想象，它的价格居然能涨到几十倍，而且还那么紧俏。普通品种的价格只有几分，最高也不过一两毛，并且不好卖，几十倍就标志着能买到一两块钱甚至以上，种上一亩就等于种了普通品种的几十亩。这样一亩地比赵明才以前买的西红花的产值还高，那不很快就发大财了吗？
亲友们又有些蠢蠢欲动了。要不是有刚经历过养鸡场事故的教训，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让赵明才替他们买种子了。赵明才看出了大家的心思，他让大家沉住气，这种品种和当地品种一样春秋都可种，而且生育期也很短，六七十天就成熟了，只要大家等他试种成功就可以买种，来年开春就可以大面积种植了。泸州那些宾馆酒店以及农贸市场他都很熟，到时他再去找找门路，赚钱就不是难事了。
大伙对赵明才是言听计从，他们答应会耐心的等待他试种的。看到大伙已重拾了信心，对自己如此信任，赵明才激动不已。眼下正是播种秋菜的季节，为了不让大家失望，他赶紧播种。和种西红花时一样，在播“紫红甘兰”的时候大伙脚跟脚的到地里去看，虽然赵明才告诉过他们它和当地的疙瘩菜的种植方法是一样的，但大伙还是要去。他们要想看看它是怎么长成紫红色的，是一出土就是呢，还是慢慢长大的过程中形成的呢。尤其是它的味道，据赵明才的描述，它的口感比当地的品种要好很多。大伙非常期待，这变异的疙瘩菜究竟有多好吃呢。从赵明才播种那天起，大伙每天都会去地里看看，没事的时候去，就连在干活的时候也会抽出时间跑去转一圈。他们把这段时间来自己对赵明才的亏欠愧疚全部都表现在行动中，当然有了上次的教训，他们在做这些的时候很会把握度，既让赵明才感觉到了他们对他的信任和关注，又让他不至于有压力，觉得他们是在逼迫他。就连赵正富、赵正秀以及黎世中也是这么做的，虽然他们三令五申说好不再跟着赵明才干了，但他们还是要让他知道他们是他最亲的人，他们相信他支持他。
“幺儿，你可得当心点。”
赵正秀说的几乎是一句废话，但她还是常常挂在嘴边，说话时的眼神语气无不让赵明才感觉到她是心疼他。黎世中虽不言语，但他会在养鸡场和赵明才的试种地里留连往返，离开时会意味深长地拍拍赵明才的肩膀，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赵正富在煤矿下班后，只要家里没什么事，他也会在第一时间到赵明才那里看看。
总之，大家都在尽最大的努力在赵明才面前表现自己。当然，这绝对不是那种拍马屁似的讨好，而是发自内心的真诚的行动。而不负大家所望，赵明才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他无比的欣慰。这正是他要的健康的人际关系。亲热友好中保持着一种陌生的距离，这是对彼此的尊重。不像刚干养鸡场那样，毫不顾及别人的感受，把自己的想法当成别人的想法，亲近得不分你我。当然，并不是说亲近得分不出你我是一件坏事，只要能坚持到底，这倒是绝对的好事，问题是大伙都做不到，他们只能在安定的环境下保持，一但出现灾难性的变故——像上次的瘟疫，他们就会鸟兽散，反而把距离拉开得更远，几乎无法恢复，这样就不如保持一定的距离了。都说距离产生美，这话绝对是真的，现在大家都明白了这个道理，这是大家的幸事。
想起这些年的经历，赵明才感恩于这样的幸事能一次次降临到他的头上，他觉得这是老天对他的眷顾，是亲友们给了他最大的面子，他决定要用行动来回报老天和这一帮纯朴而又善良的亲友。赵明才发誓，他一定要把这贫瘠的山乡建设得美丽又富饶，让亲友们世世代代都能过上好日子。为了尽快实现这一切，赵明才完全展开了他的计划，播种好“紫红甘兰”后，他便把养鸡场的事情交给许霞和程彤，以及母亲，开始四处活动了。
赵明才最先去的还是泸州，从养鸡场出事以来，他还没有去过。可这一趟跑完却让他喜忧参半。喜的是城里没有紫红甘兰，而且好几家高档酒店的老总却在外地见过，赵明才刚说出来他们就表示出了极大的兴趣，但对他供鸡一事，他们却颇有微辞。他们说赵明才太不地道了，居然把瘟鸡大把的卖给了他们。现在他们已经有新的进货渠道了，不想再要他的鸡了，要不是看在一两年的交情上，他们还不会这么挑明了告诉他。赵明才给他们解释，送去的不是病鸡，但他们怎么也不相信。
“是，你送来的都是活鸡，但它们已经生病了，如果你不及时送来，它们就会死掉的。我们知道，你们那边好几家养鸡场都全部死光了。”
让赵明才没想到的是，市场上那些商贩也和酒店一样的认识。当他找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也是这么说的。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们送来的不是病鸡，我们养鸡场病得没那么厉害，现在都还有鸡呢。当时我不在家，但我问过亲友们，送来的绝对是好的。”赵明才赔着笑脸耐心地解释。
“行了。你别找借口了，那段时间我们倒确实没有见到你，在不在你自己知道，你是不是在耍花招呢。就算是不在，但这么久了你为什么不露面呢，你在躲什么呢？”商贩们坚持他们的看法。
“是这样的，养鸡场虽没有全部死光，但损失毕竟不小，你们知道的，我们那是很多人合伙干的，出了事大家就想退出，我有好多事情要处理，所以就没及时来找你们。我知道做生意要讲诚信，怎么能砸自己的饭碗呢。我还想把养鸡场恢复起来呢，这两年来你们还不了解我吗？”
赵明才费了好多工夫，又是解释又是赔礼又是请吃饭，最后商贩们才说出了实情。其实他们相信他，但老百姓却不相信他们了，他们的生意已没那么好了，而且，因为赵明才断货，他们已找了另外一家养鸡场。这家养鸡场在赵明才以及周边的养鸡场出问题时迅速壮大。他们用起了狠招，就像赵明才当初想的那样，他们以签约为前提向商贩们供货。为了能够和他们合作，目前商贩们已和养鸡场签约了。以后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帮不了赵明才太多了。
商贩们透露的这个消息让赵明才伤心无比，回到家后，他非常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家。他好不容易才让大伙恢复了信心，如果告诉大家，他们可能会再次失去信心，但如果不告诉他们，那么他们要是提出重新加入养鸡场该用什么理由来拒绝呢，就算能瞒过一次能瞒过两次吗，纸包不住火，到时他们知道真相了会不会认为我在欺骗他们呢。赵明才思前想后，最后决定还是告诉他们。
“为什么会这样呢，我们送去的真是好鸡呀，绝对没有问题呀，怎么还让他们坏了名声呢？”
“他们不是不签约吗，怎么突然和别人签约了呢？”
“他们和咱们关系不是很好吗，就算我们断货也该通知一声呀，怎么这么不讲义气呢。”
不出赵明才所料，听完他的叙述大伙果然失望极了，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明才，这么说我们的鸡卖不出去了，规模也不能扩大了，那我们该怎么办呀？现在这些鸡该卖给谁呀？”
许霞和程彤恐慌极了，这段时间来，她们俩二十四小时都轮流看守着那群宝贝鸡，她们还希望用它们翻本呢，根本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两人都快哭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