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和风信子正在谈着花语,罗告诉了苏一个信息:诺正在加拿大等着她。隔着海空,一条网线,让两个相爱的人重新见面,四目以对,泪流满面,心里的话到了嘴边,可是不能对他说。亲爱的人儿啊,爱来得怎么这么不凑巧?心已备好,而身仍未由已。是什么东西让苏欲爱不能?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话不能说,又不能不说……让生命倍受着煎熬。
后花园里,石块砌成的保坎下,有一个花槽。
花槽里种满了风信子(Hyacinthus),阳光可以随意地照在那里,苏把帆布的沙滩椅,从储藏室拿了出来,摆在阳光下,因为那天没有风,太阳也很好。
今天没有外出的计划,她只想在阳光下,什么也不做躺下沙滩椅上,苏从风信子幽幽的绿色叶子里,苏看到了一抹蓝色——风信子开花了!
[我的风信子啊,今天你给我带来了什么好消息?]苏对这蓝色的小花蕾说。
蓝风信子是所有风信子的始祖,它的花语是——生命。胜利、竞技、喜悦、爱意、幸福、浓情、倾慕、顽固都是它饱含的意义。
苏开始细细地数着,叶间有几朵蓓蕾。
罗站在门廊上叫她的名字,然后说:[苏菲,我收到了诺的邮件,他说想跟你谈话。]自从到了塞国,就没有查过邮件,她不知道诺给自己发了多少。
一开始,罗对她和诺发出了邀请,请他们几天来塞国度假,因为罗住院生病,是苏和诺对他进行了精心地照顾,罗十分感激,于是他们三人一起订了机票。
后来,诺的妈妈生了病,诺提前回国,苏帮着诺把机票退了,只有苏与罗同行。
苏大约推算了一下,现在大约是加拿大东部时区的下午六点。
她进了屋,在起居室里打开了电脑,启动了SKYPE,苏看见诺已经痴痴地等在那里,她把自己调成了[上线]。
[我的莲花!]诺象平时那样称呼她。
[BONJOUR!](你好!)苏回复了他。
然后急切地使用了视频呼叫过来,苏点击了接受,诺的画面出现在荧屏上,他伸出了一只手,挥了挥。
他的头发剪短了,脸颊明显地消瘦。
[妈妈怎么样?]这是苏最关切的事情。
[妈妈的胆囊做了手术,我为她请了一个家庭护士,白天照顾她,我晚上过去陪她。][怎么这么严重?开始只是……]苏感到了事态的变化,就在几天之中。
[是的,妈妈开始晕倒,医生说手术不得不做。]诺解释着说。
[妈妈感觉怎么样?]苏关切地问。
[不太好,她手术后疼痛,可能还要做第二次。]欲哭的表情,在诺的脸上,如同他第一次他接到电话,知道了妈妈生病。
[噢,]苏心里一阵难受,她感到好象是自己在疼痛。
[告诉妈妈我爱她。]苏流着泪说。
一开始,妈妈只是原因不明的腹泻,没有想到,病情却发展得这么快,这么严重。
[我想你苏菲!]诺的眼泪流了出来。
[我也是。]苏流着泪说。
[看来,我一时回不到中国了,你的签证办得怎么样了?][我,我……没有关系,你好好照顾妈妈。]想到诺这么爱自己,苏有好多话想对诺说,可是怎么对他说呢?
[我还不能去签证,我还不能与你结婚,我还有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还没有办好。我还需要等待……]她的话到了嘴边,可是没有勇气说出来。
[你身后是圣诞树?]苏把话题扯到了一边。
[是的,我自己做的,我的房子后面还有好多这种树。]诺把摄像头移到了窗户的外面,可以看到一棵一棵的枞树,挺立在雪地上。
[再见,我要去妈妈那里了,照顾好自己,向罗问好。]诺说。
[你也是,再见!]苏回答着。
[我爱你!]诺对她说。
[我也是。]苏回了他一句。
苏下了线,她的心里异常地难受。
她伏在案上痛哭起来。
她哭是为了妈妈,也为了自己。
记得半年前,诺与苏在斯盖普上与妈妈谈话。
妈妈把一个丝巾系颈子上,打了一个蝴蝶结。
那是苏寄给妈妈的礼物,丝巾,大红大红的,玫瑰花一朵挨着一朵,苏把妈妈打扮成了一树花,优雅美丽。
[世界上那个老妇人能围这条丝巾?]起先,诺这样说。
而苏执意要选这条丝巾时,诺只是笑着,也由着她去疯。
但诺另外挑选了一条绿色图案的,一起给妈妈寄去,诺知道妈妈的喜好。
那时,妈妈说着法语,苏一句也没有听懂,她只是一个劲儿地“妈妈,妈妈”地叫着,妈妈也一个劲儿地叫她苏菲。
两个苏菲亲热地象母女,反而,诺倒被冷落得象一个局外人。
[这么好的姑娘这么远,赶快把她带回家。]妈妈对诺说。
诺只是把这一句为苏做了翻译。
妈妈生病后,打来了电话,诺不得已,与大学停止了合同,提前回了加拿大。
苏把他送到了机场,在安检门前,他们紧紧地拥抱,然后吻别。
诺对苏的叮嘱是:[我先走,你随后去签证,我在加拿大等你。]苏点着头,答应了他。
知道了妈妈的病症后,苏还给妈妈寄过一些中药,她把鸡内金打成粉末,寄了过去,妈妈服用了一些中药,病情一开始还有了些好转,后来,在医生的建议下做了一个胆囊的手术,没想到会成这种结果。
风信子的叶子在风中摇曳着,苏的泪珠成串,噗噗地往下掉,一只大手抚在她的肩上,她抬起头来:原来是罗。
[我可以哭吗?我心里很难受。]苏对罗说。
[哭吧,哭出来,好受些。]罗说。
[来吧,我可以借给你,我的肩膀。]罗与她并排坐着。
[我不应该让他一个人走的,他现在好可怜……]苏扑在罗的肩膀上哭出了起来。
[呜,呜,呜……]这让罗手足无措,他只对苏说:[小点声,会让邻居们听到。][是的,你应该去的,跟他结婚,也许还可以和他生个孩子。][可是,我还不能……][为什么不能?那张纸对你就这么重要?]罗在着着急,[有什么东西比爱更重要?]罗质问了她一句。
[罗,你不懂……]苏含着泪对他说。
罗还是不能理解,他在院子里踱着步,抽着烟。
而苏,无力地躺倒在沙滩椅上。
她除了流泪,什么话也不想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