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四十二　惟有泪千行

李凌得到消息后，也在第一时间内禀报了烨凛，烨凛大惊，若是让宇文璟抢先一步，只怕溶月以后也不会待在将军府中了，于是烨凛也离开了将军府，四处寻找宇文璟。
几日后，宇文璟便得到消息，太岳阁弟子慕南烟与东陵珏正在言州的客栈休息，于是宇文璟趁着夜色来到了客栈外，透过窗户，果然，桌上放着幻时剑，宇文璟悄无声息的从窗中进入，拿起幻时剑，便溜出窗外，消失在夜色中。
看到这里，幻境便消失了，我收起了幻时剑，一旁的东陵珏也醒了过来。
“没想到他们三人的感情纠葛还这么复杂。”东陵珏说道。
我缓了口气，点了点头，“是啊，溶月姑娘也太可怜了，如果她真的需要，我倒是愿意帮她施幻。”
“可是他俩……”东陵珏看着身旁依旧沉睡的两人。
我笑道：“没事儿，他们的心结在于溶月，如今在幻时格局里他们已经看到了平时没有看到的一切，心里明白了这一点，就会从醒来的。”
东陵珏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果然，片刻后，宇文璟与烨凛相继醒了过来。
“奇怪，好像做了很长的一个梦。”烨凛揉了揉脑袋。
宇文璟也点点头，“看到了从来不知道的事情，这是怎么回事……”
我顺势敲了敲两人的脑袋，“还怎么回事！一个梦之境就把你们难倒了，要不是我用了幻时之术，只怕我们就要葬身于此了。”
“原来是这样啊，多谢慕姑娘。”烨凛淡淡笑道。
寂静的机关城里瞬间又活跃起来，石台之上，打开出口的钥匙缓缓出现，看着钥匙，我的心情实在是激动，终于可以重见光明之日了！
东陵珏取出钥匙，我们便来到门前，插孔处，东陵珏将钥匙缓缓放了进去，我摒住呼吸，只听咔嚓一声，石门缓缓开启，刺眼的光亮瞬间照射了进来，在里面呆的久了，我不禁下意识的挡住了眼睛，待缓和了几秒后，我才放下。
眼前，一片光明，我快速的跑了出去，张开双手大声呼喊到：“哦！终于出来了！活着真好啊！”
宇文璟一脸鄙夷，“慕姑娘，难道我们刚才要死了吗？”
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可不是吗！你说有些关卡要是没有本姑娘，你们还能站在这里吗！”
东陵珏走过来摸摸我的头，无奈笑道：“好好好，你的功劳最大。”
“既然已经出来了，就烦请慕姑娘到府上一趟吧，事情你也知道了，我真的希望溶月可以回到过去。”
“将军，我自然会跟你前去的，只是到底要不要施幻，施怎样的幻，我都得问过溶月才行，这是幻时师的规矩，也是对受幻人的尊重。”
烨凛点了点头。
“不过宇文璟，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何要把我拉到这里！”我突然想起这件事，便大声质问到。
宇文璟看着我哑然失笑，“没有为什么，既然刚好来了这里，就想进来玩玩……”
“………………………………”听到这个答案后，我实在是想把宇文璟重新关回机关城内，一个人玩去吧！
一个时辰后，我们用过了膳食，径直来到了灼华阁，就当我们正要进去时，李凌突然跑了过来。
“将军，门外有人说要见这位公子。”李凌指了指东陵珏。
东陵珏便跟着李凌走了出去，半晌后，东陵珏回来说：“南烟，真是抱歉，家父派人前来接我回去一趟，你且安心帮溶月姑娘吧，我相信烨凛将军和皇上会照顾好你的。”
“那是自然。”烨凛点点头。
“东陵哥哥，你要去多久啊。”我不满的撅起了嘴。
“大概两个月，我一定回来接你。”
“好吧。”
之后，东陵珏又与宇文璟、烨凛单独说了些什么，便离开了。
“慕姑娘，里面请。”烨凛说道。
“哦好的。”
推开院门，溶月身着茶白的长裙，靠在长廊上发着呆，脸色也是越发的憔悴了，看见我们走来，冷冰冰的脸上却是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笑。
“慕姑娘，你还挺有本事的，上次离开后，还真的就把将军和皇上带回来了。”
我看了看溶月，又看了看烨凛和宇文璟，说道：“皇上，您已经消失很多天了，还是先回宫吧，将军，您也去休息休息吧，这里有我就好。”
“那就麻烦慕姑娘了。”宇文璟说完瞅了瞅溶月，便离开了。
而烨凛似乎有些犹豫，但在我的再三劝阻下也是离开了灼华阁。
我便将发生的事情尽数说给了溶月听。
溶月听后，笑道：“是吗，宇文彦可能要伤心了，他费劲一生心血建造的机关城就被你们这样破解了。”
“溶月，我说的重点不是这个，而是你，你现在想如何？”
“如何？都这样了我还能如何？慕姑娘，纵使你能看到我们的过去，这又有什么用呢？难不成你再让我看一次，我被伤的还不够吗？”溶月苦笑。
其实我心里本想着若施幻失败，溶月可以忘记那些，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但如今的溶月对一切都毫无兴趣，我如果要强行施幻的话，只怕自己也会有风险。
于是我便叹了口气，说：“既然如此，我也不能再说什么了，只是我还会在府上叨扰两个月，以后没事我便过来陪你聊聊天儿吧，你一个人待在这里也无聊啊，等云儿姑娘省亲回来后，我应该就走了。”
溶月并不在意，回到，“随你。”
之后她又轻瞌双眸，秋风阵阵，带起她前额凌乱的碎发和衣裙，她面色惨白，却依然素美。
这样的人儿，本该有一段美满的爱情，可惜人生不如意往往如此。
接下来这段时日，我便每日都和溶月呆在一起，刚开始她也只是冷冷的应付几句，可聊着聊着，便不自而然的亲近了许多，后来索性我便搬到了灼华阁，反正灼华阁寝阁颇多，住进去倒是为平日幽深寂静的庭院里增添了几分生气。
宇文璟来过几次，溶月也没心思搭理，烨凛到是日日都来，可是在溶月眼中，就如空气一般。
这样子的情，终究苦涩而心酸。
一个月后的早晨，我刚刚起来，就看到溶月正在长廊边看着书卷，看到我走了过来，她合上了书，问道：“慕姑娘，听说你是从唐国过来的。”
我点了点头。
溶月突然笑道：“今天刚得到消息，楚国大举进攻唐国，唐国已经灭国了。”
听到这样的消息，其实我倒不是很伤心，毕竟太岳阁远离世俗，硬要细分的话，我觉得我只能算半个唐国人吧，毕竟嶓冢山是在唐国境内，可惜太岳阁从未给朝廷交过赋税之类的东西，但毕竟有了上次的经历，我还是有些震惊。
自嘉懿死后，李从珂便一蹶不振，唐国实力本就不怎么样，这段时日来还增加苛捐杂税，民生鼎沸，灭国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罢了。
我回到：“我觉得你应该更有体会吧。”
溶月便收起了笑容，“李从珂昏庸，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被灭了未尝不是好事。”
我看着溶月，没有说话，她是亡国的人，想必此刻比我更能明白其中的滋味。
只是没想到十几天后，楚国直接挥师北上，攻打蜀国，如此短时间内，想必是精心策划已久。
其实就在我们知道孟倾暖继位后没过多久，孟倾暖便又下诏退位归隐了，孟倾暖是个极为重情的人，当时我也只是略有感慨，可这毕竟是人家的事，没过几天我也就抛在脑后了，谁知新继位的孟倾辰却是个十足的败家子，昏庸残暴至极。
直到楚国的军队打到了蜀国境内，孟倾辰才急急忙忙的发来了借兵的求救信。陈国作为蜀国的盟友，自然是要派兵相助的。
宇文璟一开始并未打算让烨凛前去，毕竟烨凛是陈国最好的将军，也是一起长大的兄弟。
烨凛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来找过溶月，溶月那时正在庭院内看书，一旁还煮着茶，她已经很久没有出过灼华阁了。
“溶月，事情你大概也略有耳闻，你想让我去打仗吗？”烨凛站在溶月身旁，眸子里散发着光泽。
溶月的手微微顿了顿，说道：“你想去就去，不去就不去罢。”
“你想让我去吗？”烨凛继续问道。
溶月合上了书卷，丢下句“随你”便回了屋。
“这场战争会很艰苦！”烨凛提高了音调，然而溶月的答复，却是轻轻的关门声。
烨凛看着溶月，嘴角微微扬起，眸子却极尽哀伤，先前的光泽荡然无存，他在那里站了很久，才离开。
第二日，烨凛便领兵出发了，没有与溶月告别，可能在烨凛看来，就算来告别，也是碰一鼻子灰吧。
可是溶月却不知为何，竟然在院中呆呆的站了很久。
溶月，你当真对一切都了无牵挂吗？
十几日后，距离东陵珏约定的期限就快到了，可是我没有等来东陵珏，却是等来了烨凛战死蜀国的消息，那一刻的感觉，就犹如被长鞭在脊背上狠狠鞭笞。
据说蜀国提前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两军交战的断崖山上，大雪弥漫，狂风怒号，烈烈飞扬的笙旗在雷鸣震鼓中抖擞着它的风姿，烨凛身着白银的战袍，长剑衬得愈发明亮，在刀光剑影中耗尽了最后一丝念想。
而后喟然倒地，似乎想呼喊，却被喧嚣的风尘灌满了喉咙，伸出手来，只余下点点斑驳的残雪，不再相思，似在相思，眼泪划过经年的寒霜，不再神采奕奕的脸，和愈发轰塌的脊梁，带着嘴角边的笑意，长拥大地，至此，世间再无烨凛。
过往的岁月早已化作烟尘，所有的爱恨纠葛也消之弥散，年岁枯荣，都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中，那些旧事早已不在，都应该过去不被翻来，日月两盏灯，春秋一轮回，红尘中过客，烟雨任平生……